给人家看几眼又没少块肉。

给人家看几眼又没少块肉。

关东煮被端了上来,热气氤氲,模糊了几人的脸,连表情都变得朦胧不清。

戚笑樱情绪不明,手捏着根签子,在碗里戳来戳去。

“兄弟几个去求了戚尔姐,”张牧说,“求她去帮忙劝劝,戚尔姐就让我们带了一句话,说她不会把妹妹嫁给一个没学历丶没事业的男人。”

若不是戚尔的这句话,谢凉会消沈至死。

张牧表情敛了敛,变得格外正经:“妹妹,当初那事怪我,是我嘴贱,我讲完后,二水老半天没说话,就这段时间,他估摸着都盘算了我几百种死法,你没看见他的眼神,想立刻刀死我,他就是傲惯了,没低过头。”

戚笑樱抿紧唇,没说话。

“妹妹,就算你怀疑他在玩,”张牧说,“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够证明他是认真的吗?戚尔姐公司出事那会,他把买的婚房都卖了,自己跑去狗仔楼下守人,头次去求了良吉哥,找谢家的关系疏通想搞戚尔姐的人,他多傲啊,宁死不跟谢家低头的。”

这些内情戚笑樱从不清楚。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

“你不知道啊?”观她表情,张牧惊讶,“不然你以为戚尔姐怎么同意他加入的,他没跟你说这事,大概也是不想挟恩图报,就想图你的感情。”

旁边女生戳戳他胳膊,示意他说太多了。

张牧大大咧咧:“妹妹不相信的话,可以再考验他两年,一个男人总不可能为了个赌注戏言之类的东西,去等它个四五六七八年吧。”

戚笑樱很轻的声音:“我没有考验他。”

“是,你是不想要他了,”张牧说,“他现在人不人丶鬼不鬼的,妹妹就当可怜可怜他,至少别躲他,行吗?”

这个年无波无澜的过去了。

返校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谢凉都没再联系过她,不知是怕再吓到她,让她躲得更远,还是在准备毕业论文。

四月中旬时,谢凉用那个安大的号给她发了条信息,没讲什么过分的话,沈静简单:【生日了。】

戚笑樱到晚上才看见,礼貌回覆:【生日快乐。】

这是夏天来临前,两人最后一次联系。

这一年,谢凉于省大毕业。

拍完毕业合照,他去了安大。

烈日炎炎,他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安静成了一棵树的样子。

女生们来来往往,脸颊透着害羞的薄红,捂着嘴悄言,询问他在等谁,是哪个院的。

王妙跑进宿舍的时候,激动到差点把床掀了:“樱樱!!你那个流氓大帅哥来了!!”

“......”

快暑假了,戚笑樱不打算回金市,她找了份报社实习的工作,正在跟报社对接。

闻言,戚笑樱楞了下,擡头:“谁?”

“那瘸腿帅哥,”王妙脸都红了,“你之前问过我的呀,你说是个大流氓。”

戚笑樱反应迟钝,退出跟报社主管的对话框,发现谢凉给她发过消息。

是十分钟以前发的。

说在宿舍楼下等她。

到楼下看见他的那一刻,戚笑樱恍了下神。

细算起来,距离她第一次看见谢凉,已经过去了六年。

男人穿着随意,骨相优越硬朗,好看到有攻击性的那种。

他脸上青涩褪尽,眉宇间有了隐忍和内敛,沈稳踏实的感觉。

看见她,谢凉抿抿唇,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毕业了。”

“......”戚笑樱点头,“恭喜你。”

谢凉垂眸,眼睛凝住她:“请我吃饭。”

就当送给他的毕业礼物。

戚笑樱考虑了一秒,同意了。

两人去了安大的食堂。

谢凉吃得不多,但吃得很慢,仿佛要把这点时间无限拉长。

“暑假...”他屏息,“回吗?”

戚笑樱摇头:“找了份实习。”

话一落,男人眼底的光肉眼可见的黯淡。

若失望有具体形状,就是他长眸中的光一点一点湮灭的过程。

半晌,他低低的问:“钱不够用?”

“够用,”戚笑樱说,“这工作挺好的,机会难得。”

谢凉唇抿直,过了会又松开:“毕业后也不打算回金市了?”

“......”

沈默。

过了会,戚笑樱轻声说:“没决定呢,说不好要考研。”

得到这个回答,谢凉没再开口。

冗长的安静。

一顿饭结束,谢凉漆黑的眼中压着潮湿,他脖颈皮肤被汗水滚过,湿漉漉的滑进衣领。

“挺好的,”他艰难的发出声音,“记得以前,你总因为学不会掉眼泪。”

现在都愿意考研了。

戚笑樱站在烈日下,扇子似的眼睫垂着,遮住她难以言说的情绪。

回到金市后,处理完飞跃的事情,谢凉去了蓝光。

恰好戚尔有事外出,他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等着。

助理进来送咖啡,开门的那瞬间,她感觉自己看见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他沈默丶死寂,没有一丝活力。

而曾经那个金市谢家冷酷桀骜的小少爷,再不见了踪影。

留下来的,是被掏空的躯壳。

一个人总会学会爱。

学会那一刻,大概就是失去的时候。

戚尔回来时,已经晚上十点。

她被谢凉吓了一跳,啪的下把办公室的灯打开:“怎么连灯也不开?”

“阿姐,”谢凉僵硬转头,眼尾泅红,“樱樱她不愿回来了。”

戚尔:“我知道啊,不就一个实习?”

“她说她想考研,”谢凉嗓音低哑,“她要留在那里了。”

戚尔看了他几眼,故意没搭理他。

“她只是想,又不一定考。”

谢凉喉结急滚:“阿姐,你让她回来好不好?”

“......”戚尔无语,“她努力拼前途,不好吗?”

谢凉喉咙发涩。

他当然知道前途重要。

他也不敢说,让戚笑樱放弃她想要走的路。

“她又没说考哪个学校,”看他颓丧的样子,戚尔没好气,“你急什么。”

谢凉缓缓擡头:“什么意思?”

戚尔:“万一她考金大的研究生呢?”

“......”

一句简单的猜测,都不够肯定的回答,谢凉木然的眼睛渐渐亮了。

他轻咳了下:“阿姐,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吧。”

“......”戚尔再度无语,“你少来我这里,我忙得很。”

“又谈新男朋友了吗,”谢凉格外殷勤,“我帮你去查他八辈祖宗。”

戚尔头疼:“你走不走,不走我让樱樱永远别回来。”

“......”

走就走嘛,干嘛说这么吓人的话。

暑假结束后,戚笑樱用打工赚来的钱,给戚尔买了根茶花发绳。

发绳精致,茶花栩栩如生,戚尔把它戴在手腕上,珍惜地摸了又摸:“我家樱樱长大了,第一次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

“......”谢凉眼巴巴瞅着,小心翼翼问,“阿姐,给我戴一下。”

戚尔慢慢撩起眼睫:“这女人戴的。”

“我就摸一下,”谢凉说,“保证不给碰坏。”

戚尔倏地收回手:“我还有工作,去忙了。”

“......”

刚走几步,戚尔突然想起件事,又回头:“今天的事,你跟我一起去。”

谢凉顿了顿:“怎么了?”

戚尔眼神古怪,没告诉他实情,敷衍道:“去了就知道。”

谢凉趁机提:“我要摸发绳。”

戚尔转身就走:“爱去不去。”

“......”谢凉吧嗒吧嗒跟上,“去,阿姐你能不能帮我说说情,让樱樱也给我买一个小发圈,我不要这么贵的,一块钱十个的就行。”

入秋之后的日子过的格外迅速,不声不响的就进了冬天。

安大一场寒流来袭,在宿舍另外三人轮流感染了流感丶又痊愈之后,戚笑樱作为最后一个幸存者,终于光荣的轮到了。

她平时甚少生病,冷不丁病了,病情来势汹汹。

寝室三个姑娘都有点害怕,商量着是不是得把她带去医院住几天。

还没来得及行动,戚笑樱的手机响了。

是戚尔的电话。

王妙看了眼烧到脸色酡红的女孩子,帮她把电话接了。

金市这边,戚尔脚步匆匆,拎着皮包和大衣往外面走,同时吩咐着工作。

“这丫头一般不生病,”她快速交待,“一病就容易反覆,我可能会多待几天,有急事你先扛着,扛不住就去找谢总。”

助理连忙记下。

甫一走到办公室门口,戚尔差点与来人撞上。

两人都急停住,谢凉虚虚扶住她:“阿姐,这是干嘛呢?”

“......”戚尔顿了下,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思忖几秒,她老实说,“樱樱病了,我去看看她。”

谢凉瞳孔骤缩,戚尔一向淡定,能让她急在表面上,指定不是小事。

他伸出手臂,拦住她的路:“我去吧。”

戚尔打量他:“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谢凉掏出手机,先把机票订了,“上次那个客户,阿姐你自己去。”

戚尔:“怎么?”

订完票,谢凉擡头,薄唇似笑非笑:“阿姐你说怎么?那女客户的眼睛都长我身上了,就差流口水了,我害怕!”

“......”

谢凉冷冷哼了声,负气道:“用自己妹夫来色|诱客户,阿姐,我是看透你了!”

戚尔:“......”

男人身形卷着疾风,着急忙慌的离开。

门里门外冷暖交织。

助理捂嘴忍笑:“谢总算是能忍了,居然把马女士的单给签下了才来找您算账。”

“保密,别让樱樱知道,”戚尔面无表情,掉头回办公室,“给人家看几眼又没少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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