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整个山脉都被烧焦的草芥味道笼罩着。
凌慧珠谁在“山匪”准备的营帐中,并不安心。
但精神紧绷了数日,她是在累坏了,没撑过半个时辰便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又回到八岁那年。
府上火光冲天,她独自一人跑向漆黑的山中,身上满是亲人的鲜血,整夜低烧。
有人发现她了,是匪徒吗?还是……救命恩人?
山洞口亮起火把,凌慧珠小心翼翼地将头探过去,却看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小女孩。
是她自己走进山洞了吗?不,她就在这里呀。
那人是谁?
不等她开口,对方说话了,她叫她:“**。”
她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听不清。
从唇形上能辨认出来吗?那熟悉的感觉就在嘴边,下一秒就能吐露出来,可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就卡在喉咙口,像是被食物噎到一般。
凌慧珠意识到,必须要再靠近一点儿。
那女孩带着火把转身,像是要走,要离开这里,还要带走火把,要留她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山洞中吗?
不要!
她在梦中伸出手,想要抓住女孩,她在梦中迈开腿,想要更加靠近一步。
可是伸出的手,永远还差那么一点点,身下的腿,似乎被灌了铅一样有千斤重。
她在喊叫中惊醒,门口驻守的“山匪”马上进来查看情况。
“凌大人,怎么了?”
凌慧珠大口喘着粗气,她渐渐冷静下来,“没事,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那“山匪”走近道:“凌大人早上想吃什么?喝茶吗?”
“你们还带茶了?那给我一杯吧。”
“凌大人想喝什么茶,龙井行吗?”
凌慧珠猛地抬头,就撞进一双如古潭般的眼睛,她有些诧异:“你怎么会……”
对方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这进来查看情况的“山匪”竟然是许明毅假扮的!
他穿着粗布麻衣,脸上蒙着面,为了避免露出的皮肤太过白皙,他甚至还往身上涂了黑灰或者泥土之类的东西。
凌慧珠哪里见过他这样,印象中的许明毅,不是身着官服,就是世家公子的华服,这样的粗布料子,怕是他连擦脚布都不会用吧。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应该远在京城才对。
有太多问题要问,可这所谓的营帐只是一层布搭着,声音稍微大点,外面来往的士兵都能听见。
她压低声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混进来的?”
许明毅靠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这里有秦家的人,我靠他们进来的。”
他们,不是他,说明这里的暗桩不止一个。
奇怪了,秦家素来中立,怎么会掺和到这件事上来?
凌慧珠发现,他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并没有回答第一个,按照惯例,他这又是有鬼了。
她和敬王一起设下的这个局,终于还是有第三方横插进来了。
“木老将军死了。”她说。
许明毅点点头,“我知道。”
“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那我倒是想问你,顾源还活着吗?”提到顾源,凌慧珠又产生的一种想法,难不成他是冲着顾源来的?
仔细想想又不大可能,他这人向来情感淡漠,连亲妹妹都不甚亲厚,对这个世交的好友也不该冒这种危险才是。
许明毅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随后点点头,“还活着。”
还没问到更多消息,就有士兵来给凌慧珠送早饭,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许明毅带着面巾,站在一旁,等着她吃完早饭。
“我该走了。”
凌慧珠抬头看他,“这么急?去哪里?”
许明毅说:“只是来见你一面,还有些其他事要办。”
“哦,能让许大人亲自跑一趟的事,肯定很重要吧?”凌慧珠知道肯定套不出什么话,但还是要问上一句。
果然,许明毅也没有说,临走的时候,又问她:“这是你已经决定的事情了?要和敬王站在一边?”
凌慧珠不答,纠正道:“不是敬王,是摄政王。”
数日后,木老将军战死,顾源重伤的消息传回京城,摄政王大怒,要亲自率兵收拾这群胆大妄为的匪徒。
他领兵数万,一路疾行,直将大批匪患逼得自绝于断崖,连尸首都找不到。
不料,匪患狡诈,利用山中毒物涂抹于武器上,致摄政王意外中毒。
随行的军医使出浑身解数,无法解此毒。
凌慧珠为了这事,已经几夜未眠,衣不解带地照顾。
她逼问道:“这毒究竟是什么毒?为何不能解?山中多有人参草药,你们为什么不去采摘熬药!”
这为首的军医正是先前藏医馆的医官,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辩驳道:“大人以为这么容易?尚且不说根本不知道这毒从何而来,毒虫毒草还是毒药,贸然用药反而会适得其反!下官医术不精,实在诊断不了!”
凌慧珠脾气也上来了,“那你这意思,就是让摄政王等死?”
军医哼了一声,摇头道:“下官可没有这么说,大人可别污蔑。”
紧急从周边州府派来名医,竟无一人看得出摄政王中的是什么毒。
时间的消磨之下,没挺过半月,摄政王便去了。
凌慧珠含泪给世子宫兆国写信,世子回道:父亲一生剿匪,意在山野,虞州有一处清源山,风景秀丽,不如就地埋葬。
遂世子心愿,凌慧珠亲自扶棺,将摄政王的尸首下葬。
她一步一颤,整个人瘦得就像是一片纸,眼眶通红不知哭了几个昼夜,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随行的士兵劝她节哀,凌慧珠惋惜道:“父亲一生戎马,为国为民,不想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老天无眼!”
等安顿好一切,重新回到京城,已经是炎炎六月。
凌慧珠的马车驶过街头,京城百姓都忍不住投去怜惜的目光,先是嫂嫂过世,再有兄长断手,后有父亲仙去,这敬王府的重担全落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肩上,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听着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