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华宫禁乐23

方才远远的,借着庙会的灯火,难得穿上了草原大日子才会穿的华服的拉苏勒就看到了站在糕点铺前那道和翰林院那文官身形相仿的少女身影。

就是在草原上,都从来没有过人敢这般戏耍拉苏勒,时南絮能算得上是头一个。

竟让他贵为部落皇子,在这胡肆酒楼厅里硬生生等了三两个时辰快到深夜了,也不见时南絮的身影。

于是再也坐不住的拉苏勒索性走出长街准备去时南絮府上找人,结果才走出来没两步,就看到了许是那文弱书生的妹妹正站在糕点铺前。

刚刚少女和另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袍的书生相撞的场面,拉苏勒也看到了,掀起的面纱一角,隐约可见的面部轮廓,分明和她阿兄生得差不多。

时南絮来的这个糕点铺在巷子尾,人要少些,也僻静不少,因此并无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样。

正因为人少,时南絮才微微掀起面纱,轻咬了一口糕点。

谁知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不知何人给拽住了。

勉强把那口豌豆黄咽下去的时南絮顺着说话声看向来人,却是直接僵住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就连醉意都散去了许多。

来人不是什么奇怪之人,正是被她放了鸽子的拉苏勒,看他垂在胸前的小发辫上落的雪,估计等了有一会了,他不会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好几个时辰吧?

而且,拉苏勒好像将换回女子衣着的自己认成了她那个文官马甲的妹妹?

却还没等时南絮说出个所以然,拉苏勒琥珀色的瞳孔急剧收缩,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后颈侧的一颗红痣。

那颗痣拉苏勒可谓是印象深刻,因为在秋猎宴那次无意闯进了时南絮的帐子时,就注意到了这颗红痣。

所以折腾半天这家伙居然是个女子,还一声不响,没有任何人发现,把他当成傻子般戏耍。

心尖陡然涌上无名的怒火。

扣在时南絮手臂上的五指收紧,像是鹰爪一般不容时南絮挣脱,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色泽也变得深沉了许多。

手臂上的力道有些太大了,时南絮微微蹙了下眉头,挣了挣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于是轻声提醒对方,“这位公子,你抓得太紧了,有些疼。”

拉苏勒深深地吸了口气,夜里寒风拂面,让他寻回了几分理智,蓦然诡异地轻笑了一声,然后缓慢地松开了手。

时南絮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抬眸看着拉苏勒说道:“公子若是寻我家阿兄的话,许是时候有些不凑巧了,皇宫里的夜宴请了他去。”

明晃晃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是吗?”

戴着面纱的少女露出的眉眼冷清,在光影交错下显得格外疏离平静,就像是无风无波的春日湖面。

他忽而起了恶劣的心思,想要看看这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想看到她噙着眼泪被金钏银环牢牢困住。

拉苏勒看着眼前的少女

,蓦地俯身靠近了她,仔细端详一番后,笑着说道:“你眉眼跟你阿兄生得真是相像。”

这眉眼深邃艳丽的异域皇子蓦然靠近过来,将时南絮吓了一跳,这般近的距离,让她能够清晰地看见对方那双琥珀石般的眼眸,还有眸底深处燃着的星点火苗。

他刚才靠近的动作和观察端详的眼神,让时南絮险些以为自己暴露了,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可还没能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身形高大壮实的拉苏勒直接一伸手,将时南絮给拉过来抱了起来。

时南絮反应不及,再回过神来时,竟然已经被这拉苏勒抱着走出了一段距离,她猛地伸手要去推拉苏勒,却反倒被抱得更紧了。

身形纤瘦的少女被这草原来的大皇子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一只蹬着双腿想要逃跑的雪白兔子。

这个脾气火爆肆意妄为惯了的草原皇子拉苏勒还笑着说道:“既然你阿兄爽约了,现在便由你替我赴约罢,到时候唤你阿兄来接你回府便是了。”

听到这样荒唐的话,时南絮顿时睁大了双眼。

她哪来的阿兄,难不成要她自己来接自己不成?

拉苏勒身高腿长的,而且这胡肆酒楼这边本就离他所住的质馆近,压根没几步路就到了。

被安放在凳子上的时南絮还有些恍惚,愣愣地看着拉苏勒将从胡肆酒楼里买回来的烈酒和胡饼乳酪堆满了一桌子,摆在自己面前。

拉苏勒拎起一壶酒直接猛灌了几口,然后看着对座安安静静坐着的时南絮,想到刚才把人直接抱起来那轻飘飘的质感,忽而低声说道:“也不知你阿兄是怎么养的,竟把你养得这般瘦弱”

只是在看到少女那盈盈可握的一对雪兔时,瘦弱两个字在口中辗转片刻,终究是咽了下去。

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瘦弱就是了。

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旁的,拉苏勒觉得自己的鼻尖又有些发热了。

这下,他算是瞬间回想起秋猎宴上自己是有多丢人了。

“你不喝吗?”拉苏勒心底暗骂了自己一句,抬手给时南絮倒了一整碗马奶酒,“这可是我们草原上的马奶酒,当真不尝尝?”

拉苏勒早就将时南絮爱吃的底细给摸清楚了。

鼻尖传来丝丝缕缕的醇厚奶香。

时南絮犹豫了半晌,接过了拉苏勒递过来的酒碗,轻轻抿了一口。

就这一口,呛得时南絮眼泪花都冒了出来,逗得拉苏勒笑出了声。

初尝觉得味道不合口味,但再喝几口时南絮这贪好喝好吃的性子就遮掩不住了,这酒液入口醇厚,口感轻盈顺滑,还夹杂着浓郁的奶香气,是越喝越上头的程度。

拉苏勒一个不留神,回过神来就发现时南絮已经快安安静静地将一整壶马奶酒喝完了,可看她乖巧坐着的模样,又不似醉了。

倒是没想到,这家伙酒量这般好?

心底腹诽着,面上拉苏勒却是走过去毫不留情要

夺去时南絮抱着的酒壶,“这马奶酒后劲大,你不可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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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苏勒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直接被气笑了,他倒没想到这平日里疏冷清静的人喝醉酒了,是这副无赖的模样。

一时间气上头了的拉苏勒竟然孩子气地准备直接硬抢,废了一番力气才从时南絮怀里抢出酒壶放在桌上。

东西被成功抢走后,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抿了抿唇,是一副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拉苏勒头疼地扶了下额头,从桌上拿了颗奶块直接递到了时南絮的唇边。

时南絮闻到了熟悉的奶味,启唇咬住了那颗奶块,舌尖无意间轻轻地扫过拉苏勒的指尖。

吓得拉苏勒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迅速地缩回了手,你你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毕竟要和一个醉了的家伙论道理,实在是太荒谬了。

见她安分了许多,拉苏勒转身去整理软榻,索性让她在这睡上一夜再送她回去算了。

原本安静地坐在凳子上的时南絮却无声无息地凑了过来。

在草原上长大的人生性警惕,夜里可是需得防着狼群的,所以时南絮才靠过来,拉苏勒就发觉到了,只是未曾有什么动作,想看看对方要做什么。

然后就看到两颊莹白泛红的少女眨了一下双眼,搂住了自己劲瘦有力的腰肢,踮起脚尖凑到他颈侧轻轻地闻了一下,闻到了熟悉的草木香气。

她发间的金簪和玉钗都已经摇摇欲坠了,所以满头青丝便像乌云般轻盈地堕了下来,刚刚凑过来的时候,还有一缕碎发无意间擦过了拉苏勒的耳垂,有些痒。

拉苏勒垂眸,看着都快陷进自己怀里的少女露出了个狡黠如狐狸般的笑容,用很轻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嘟囔着,“我知道你是拉苏勒,抢我东西的混蛋”

拉苏勒原本还为她前半句认出来自己的话,心底无声无息地生出了丝丝缕缕的欣喜,然后迅速地因为她后半句骂自己是混蛋的话落到悬崖底部。

一落千丈也不过如此了。

但还没等拉苏勒来得及做什么表达自己的怒火,唇上忽而被时南絮轻轻地咬了一下。

待到他回过神来,两颊酡红的时南絮已经像只猫似的将拉苏勒压在了锦缎软被之上,墨发彻底散乱,披散在肩头。

也不知是谁先开的头,总归是青丝已经如墨色的瀑布般杂糅在了一起,拉苏勒反应过来后,迅速桎梏住了时南絮的腰肢。

隐约察觉到危险的时南絮眼睫颤了颤,有点想逃跑,却已经是误了最佳时候。

拉苏勒用自己

略显锐利的虎牙咬过她后颈侧的红痣,平日里醇厚的嗓音有些沙哑,他笑着在时南絮耳畔说道:“本皇子倒是不知道,原来时大人是女子啊,若不是当日无意间瞥见的红痣,我可真是要被你骗了去。”

五指微微收拢,将跳脱出束缚的猎物雪兔控于掌心,拉苏勒垂眸看着那如月皎洁的景致,修长的手指佩戴着的狼图腾戒指都被润得移了位置。

拉苏勒看到戒指上沾染的细碎光泽,忽而笑道:“时大人,你说如今你我二人,像不像草原上的狼?”

他五官眉眼生得艳丽极具攻击性,此刻额前滚落下汗珠时,颇具草原狼族的野性。

时南絮咬着唇不肯说话,只泪眼朦胧地转身望着他。

大概是方才酒液喝得有些多了,以至于兔子惊得想往前躲,却只能任由这草原上来的狼捕获控住,直到连绫罗之上的狼纹图案都被染成了大片的深色。

时南絮噙着眼泪要去拽拉苏勒臂间戴着的金环,这恶劣的皇子却还慨叹似的说道:“方才清泉淙淙的声音多悦耳。”

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的时南絮狠狠地咬了拉苏勒的耳垂一口,模模糊糊地骂了他一声,用的还是在京台书院里教过拉苏勒他们的诗句。

拉苏勒自然是听懂了,但完全佯装听不懂,还笑语吟吟地夸时南絮文采好。

醉得迷迷糊糊于拉苏勒怀中沉沉睡过去的时南絮并未听清楚质馆门外传来的动静,只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砰砰的声响,有点吵人。

事实证明,这草原上的马奶酒后劲确实如拉苏勒所言,足够强烈,喝得快要醉倒了的时南絮觉得脑中混沌一片,隐隐察觉到了大概是有危险,却根本醒不过来,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于是微微瑟缩了一下,往拉苏勒温暖的怀里钻去。

门被来人直接一脚踢开,被踢得摇摇欲坠。

拉苏勒慵懒地抬眸看去,就看到来人身着玄色织金的锦袍,那双温润的凤眼冷得比数九寒冬里的雪还要刺骨,浑身都充斥着杀意的模样,是比当年龙庭门兵变还要冰冷肃杀的神情。

陆重雪凌厉带着杀意的目光直直地扫过拉苏勒,他好整以暇地坐着的模样,显然是特意在等他过来。

而眼尾的泪还未擦干的时南絮正窝在这草原贵族皇子的怀中睡得安稳。

那一瞬间,陆重雪凤眸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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