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的软塌睡得舒服么?”
“舒服。二姐的拳脚揍得舒服么?”
“舒服。”
晨光和煦,街道上人流如织,兄弟俩各自出了郡主府,会和一处。相视片刻,嘴角笑意渐浓,终于绷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待敛住笑意,环顾四周,百姓们各自忙碌。有的下地务农,有的出城狩猎,有的锻铸金石,有的习武操练。
唯独兄弟二人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时竟茫然无措。
往常这个时辰,他们本应去向清禾报到,炼气习武。可昨夜清禾已然辞去少师之职,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朝更改,叫二人竟不知何去何从。
两位郡主皆在军中任职,头一日,似也没有适应。起身之后,径自去了城外军营,留下两兄弟站在街上干瞪眼。
“咱们今日去哪?”
“要不……咱们还是去找清禾吧,她虽不是少师了,但咱们还是能向她讨教啊。”
讨教是假,神荼实是想去看看她伤势。昨日她身体不适,却还强撑着赶了一日的路,即便她修为不低,也不能这么折腾。
契储翻翻白眼道:“你去勾搭她,我去做什么?给你俩放风?我可不去。”
他原本还盘算着撮合神荼跟清禾,皆因当时神荼对宜湘并无男女之情。可现在看来,他显然已经对大姐动了心。虽心有不甘,却只能接受现实,不再做痴心妄想。
“你就当给我放放风会死?”
“你都已经和大姐出双入对了,难道对清禾还不死心?在大姐眼皮底下偷人,我劝你考虑清楚。”
“偷你个大头!我只是想去看看她,别忘了,她也是为了救你,才被巴蛇所伤。”
“得,我去放风,行了吧?”
廉邺的府邸位于城南稍偏的位置,远不如郡主府那般华丽气派。
二人轻车熟路来到府门前,却正撞见一个神荼最不想见到之人,铭方。
老远就见到他站在门外,与值守的士兵交谈。待二人行至跟前,连忙施礼道:“小人见过两位公子。”
神荼淡淡道:“你在这里作甚?”
“这……清禾姑娘此次出门受了伤,小人过来,是想探望一番。”
神荼眼珠一转,假正经道:“清禾的伤势并无大碍,眼下三城正在加强巡逻,你还是回去帮忙吧。”
契储眼看着他假公济私,心里憋着笑:铭方和他父亲尚穆乃是负责新兵操练,还有营内事务。巡防之事是清禾的父亲廉邺负责。这小子色迷心窍,连这点事都忘了。
铭方也是一脸愕然,讷讷道:“大公子,小人今日前来,乃是大郡主批了假的。而且,那巡逻事务……也并非小人职责所在……”
“大姐让你来的?”神荼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渐沉。
铭方觉出他神色有异,心想着大公子此次历练归来,似对自己颇有意见,还是别招惹他的好。小心告辞之后,转身离去。
契储凑近他耳畔,轻道:“大姐出招了,你接是不接?”
神荼脸上阴晴不定,思虑片刻,无声一叹,直朝府中行去。
按说清禾的闺房,男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可神荼自幼在她身边长大,这房间不知进来了多少回。见他直直往里闯,府中侍从也无人敢拦。
“清禾。”
他毫不避讳,一边喊着一边将房门推开。可放眼一看,屋里空无一人。
唤来一个侍女,问道:“你们小姐去哪了?”
“禀大公子,婢子不知。”
“不知?她几时离开的?”
“婢子……不知。”
“这也不知?你是她的贴身侍女,那她昨夜几时回来的总该知道吧?”
“婢子……不知……”
小姑娘畏畏缩缩,神荼看得摇头一叹,思虑片刻,沉声道:“你到底是不知,还是你家小姐交代了你什么?”
“这……婢子……”
“想好了再回话!”契储冷喝一声,厉目道,“在你面前的可是大公子!欺瞒大公子是何等罪过,你想清楚了!”
小姑娘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禀大公子,小姐昨夜吩咐,不得对任何人透露她的行踪。尤其……尤其是大公子……”
“什么?”神荼怒意渐起,冷声道,“你家小姐到底去哪了?”
“小姐昨夜归来之时已是后半夜,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就趁夜离去。到底去哪,婢子当真不知。”
看得出她并未撒谎,神荼心中恼怒,转身快步离去。
二人于城中奔走,契储见他面色阴沉,劝慰道:“你莫要太过担心,清禾又不是小孩子。她连夜离去,定是有急事要办。”
“她伤势未愈,何故如此操劳?眼下能有什么急事,须得如此紧迫,还非不让我知道?”
心有忧虑,脚步更疾,行不多时,见廉邺领着一队兵马在前方巡视,连忙快步赶了上去。
来到跟前,迫不及待道:“廉将军,你知道清禾去哪了么?”
廉邺翻身下马,恭敬抱拳道:“回大公子,清禾天未亮就已离开,末将也不知她去了哪。”
“你也不知?她出门都不告诉你么?”
廉邺苦笑道:“大公子,那丫头的性子您也知道,她行事自有主见,哪会事事与我商量。”
神荼满心失落,思虑片刻,目光一沉,快步上前将一个士兵拱下马。自己跨上马背,扬蹄而去。
在城中纵马奔行,左右寻觅,从晨时一直寻到日落,终于将三座城池全都找了一遍,却依旧不见清禾踪影。
夕阳西斜,一人一马行在喧嚣散去的街道上,余晖将倒影拉得老长,凭添一丝寂寥之意。
不知不觉,失神地来到那楠木大门前,转头望去,凰栖阁上已然亮起了灯火,将一道倩影映照在窗帘上。
迟疑片刻,他并未下马,而是继续向前,朝王宫行去。
天色渐沉,明月初升。独自一人踏着青石大道,在王宫中漫步前行。夜风忽起,带来一丝薄凉之意,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清禾,你到底去哪了?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他满心怅惘,双眼无神,只顾着痴痴前行,直到快撞上一人方才惊醒过来。
“臭小子,你回宫干什么?”彭黎一脸笑意地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神荼轻叹一声,有气无力道:“老爹,我不回宫还能去哪?”
“傻小子,当然是去宜湘府上啊!走走走,宫里现在没你待的地方,要睡到凰栖阁去睡。”
神荼翻翻白眼,无奈道:“我跟姐姐尚未成亲,总不能老睡她那里啊。”
“少废话。”彭黎直接拎着他胳膊往外撵,“你给我加把劲,老爹我还指望着早日抱上个红骨孙儿呢。”
神荼本就心烦意乱,再被老爹这般紧赶慢赶,顿时来了脾气。猛地一下挣开胳膊,火哼道:“我今日就是露宿街边,也不去凰栖阁!”
彭黎微微一愣,老眼中光芒闪动,细思一番,立时明白了他心结所在。
犹豫片刻,轻叹道:“傻小子,你可莫要错怪宜湘。清禾不辞而别,跟她可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