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梅死了。
女人的尸体在污秽暗黑的牢狱里显得尤其凄艳,衣裙上大朵大朵的金色莲花狰狞扭曲着,衬的那血尤其艳红,竟也像极了花骨朵绽放,惊魇而倾情。
莫沉梅的目是未瞑的,那双美眸变得十分诡丽,血像泪一般从眼角流下,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已僵硬到泛起死白的脖颈处,凝结成一道蜿蜒血痕。
她的胸口有一个血窟窿,当段轻鸿看到的时候血几乎已经流尽,染遍了整个囚室。
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段轻鸿不禁死死握起了双拳。
——莫沉梅必死。
他不由想起了凤阳王的话来。
女人灰白狞笑的脸,此时森森地对着段轻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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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内,熏香轻燃,箫声徐徐,鼓声震震。
一曲婆罗门引将殿内舞者们华丽的身姿涓涓道出,她们头戴轻步摇冠,身穿月白色百褶长裙,舞势随风散了复收,看起来十分雍容华贵、妩媚动人。
杨宗月懒懒倚着矮几,一手端着碧霞犀凤脚酒爵,整个人看上去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雍雅之感。
一名侍从蹑足穿过大殿来到杨宗月的座位边,俯首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杨宗月嘴角笑容扯了起来,挥手示意他退下,他把目光移向高高坐于九阶之上的凤王,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凤骁之的心思从来也不会放在这般浮华的莺歌艳语之上,他只是一手撑着下巴冷冷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深深的眸光之下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既是无心观赏,他当然不会错过刚才那一幕,只是不知为何他看着杨宗月浅笑的样子却觉得那是有些讥讽的。
“啪、啪”两声清脆的击掌之声,音乐嘎然而止,大殿内蓦地沉静了下来,舞者们悄然退下。
待整个大殿只剩下凤阳王一人,凤骁之才开口语道:“凤阳王最近身子好些了没有?”他的话中带着几分关切,脸上也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托陛下之福,臣已经无恙了。”杨宗月微微欠身说道。
“那就好。”凤骁之说罢看着他,迟疑一下才又低低问道:“听说……昨日凤阳王去见了太傅?”
杨宗月知道这种事向来瞒不过他,于是点头道:“臣只坐了一小会儿,陛下也知应太傅的脾气。”
“他……可有恼朕?”凤骁之问得有些犹豫。
杨宗月看着眼前的凤骁之,不管他是不是凤王,毕竟也才十六岁,十六岁的年纪,总也希望有人在意他的,特别是那个人。
杨宗月垂了垂眸,眼神微闪,沉吟片刻方问道:“陛下昨日在那大典上之事,难道是想故意惹恼他?”
凤骁之的眼神忽然黯了黯,他向后一靠椅背叹道:“其实凤阳王不说朕也知晓,太傅怎会恼朕,恐怕早已看透了所有的事,才会任朕那么胡闹的罢。”
杨宗月淡淡笑了笑:“陛下难道真的只是在胡闹吗?”
凤骁之话锋一转道:“凤阳王看着骁儿长大,骁儿是不是胡闹您应该最清楚了吧?”
杨宗月道:“臣自然清楚。”
凤骁之撇了撇嘴,忽地又道:“准备登基大典以来骁儿一直没时间去见太傅,昨日硬是宣他上殿,也不知他的身子是否无恙?”
“陛下若是想为何不亲自去看看他?”杨宗月低问。
凤骁之却摆了摆手淡淡说道:“罢了,其实看不看都一样……”他的话似乎说了一半,不知为何就停了下来。
杨宗月凝视他良久,忽地开口说道:“他跟我提起后日的祭祀之礼,陛下觉得要带多少人马为好?”
凤骁之垂眸想了想,正想开口却被自殿外匆匆走进来的一名侍从所扰,却见那名侍从跪下行礼说道:“陛下,凤枢院监察使任大人求见。”
“宣吧。”凤骁之懒懒一言,恢复到了往常清冷的语调。
杨宗月看着凤骁之随意转换的神情,静默地垂下了眸。
段轻鸿是跟在任渊明身后走进来的,他见到坐在殿下的杨宗月微微一愣,随后跟任渊明一同跪下给凤王请安。
“起来吧。”凤骁之端坐大殿之上淡淡说道:“莫沉梅一案查明了么?”
“回禀陛下,莫沉梅昨日夜里被刺,臣等在她的尸体上发现一封信函,恐怕是莫沉梅所称证物,于是速来呈上,并且……”任渊明犹豫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下去。
凤骁之接过信函打开看了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凤阳王,你可认得这字迹?”凤骁之说罢命人将信函递了过去。
杨宗月看了看,脸色未变却轻轻一叹说道:“认得。”
“北国人恨他入骨,为何却会有信件来往?”凤骁之一字一句,声音极为低沉地问。
杨宗月静静不语,只又垂眸望着手中信函,只见落款“应皇天”三个大字犹如飞龙在天,跃上了北国大印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