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温度逐渐冷却了,却不知是谁冷却了谁,过了好久,应皇天径自起身,平淡看着杨宗月说道:“我去滇池,他回来之后替我跟他说一声。”
杨宗月自然知道应皇天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却又在听了他的话之后问:“你要将他葬在那儿?”
滇池,北国曾经的祭祀之所,早在十三年前就因应皇天的献降而被废弃。
“嗯。”应皇天简单应了一声,拍拍白虎的背,便见那白虎立刻伏下身子,让应皇天骑了上去。
杨宗月看向应皇天怀里嘴角含笑闭目的昃麟,深沉的眸闪起了莫测的光,他凝视应皇天缓缓开口说道:“你解了蟠龙锁而来,替他挡下反噬,先前又破了天香公主的九宫八卦之阵,你……真的没事么?”
应皇天看着他不语,他一身水气凝重,长发尽湿,可是在他脸上却找不到丝毫伤伐之色,只有一如往常的气息冷清缠绕。
杨宗月凝视他,忽地悠悠又道:“白虎、蟠龙,你不如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不能被你所驱使的?”
应皇天盯着他半响,方才开口:“蟠龙乃神物,天意赦之,况且世事本就注定,这句话你不久前才说过。”
“一切皆是天意?”杨宗月眼神闪烁,他没有忘记元晔曾暗示应皇天“天人”的身份,刚才他那句“天意赦之”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应皇天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昃麟,随即对杨宗月说道:“我会回来。”说罢他又轻拍白虎,低道:“去罢。”
白虎略一抬首,便甩开四肢,它背上虽然有两个人的重量,可步伐依旧迅疾如风,一转眼就朝北行去,当二人一虎穿越白芒的一霎那,整片光芒也消失不见,晴空云朵再次显现,碧蓝无边。
阳光有些刺眼,杨宗月眯起眼看着西方,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独留下一抹逝去的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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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骁之大胜回城,莫氏一族尽灭,六王爷凤允也被打入天牢,即日便要行刑。
“太傅他去了滇池?”一回城凤骁之就欲找应皇天,却被杨宗月告知这一消息。
“滇池乃北国祭坛,昃麟乃太祝,他应该就是在那里唤醒了白虎,应太傅想必要前往确认一番。”杨宗月回禀道。
“可是以太傅如今的身体……”凤骁之拧起眉,声音里面有种无法察觉的迟疑,他跟杨宗月担忧的事情一样,之前应皇天经历了什么他最清楚,蟠龙锁是真的蟠龙锁,就连凤骁之也没有把握到底应皇天能否从天锁重楼之中顺利出来,而今正因为他解开了蟠龙锁,凤骁之才更觉忧心。
“元晔。”他不由低唤。
“臣在。”元晔垂首道。
“你可清楚滇池祭坛?”凤骁之问。
元晔躬身答:“臣曾闻滇池祭坛有神力,是以有神坛之称,但那神力并非谁都能驱策。”
“那便是说,昃麟唤醒白虎,是能驱策神力之故?”
元晔摇头道:“未必然,如若他当真能驱策神力,又如何会亡?这正说明他用了逆天之法驱策神力,才会遭此反噬。”
“原来如此,那太傅他……”凤骁之拧眉,心中总有一股不祥之感。
元晔道:“应太傅曾被锁魂凝水中三年无事,也许他能驱策神力也未可知。”
“当真?”凤骁之闻言心中一喜。
“臣为‘太祝’,乃司礼仪,虽懂术法,可其实只知一二,师父曾跟元晔讲过,真正的巫咒之术其实源自神力,但早已失传,而臣自见了应太傅之后便一直心有疑惑,一者臣不能看透他的来历,二者臣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三者他既能解蟠龙锁,又能驭白虎,臣大胆猜测,兴许他身负神力传承。”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凤骁之不禁要问元晔。
元晔却摇头道:“未必然,若原本就是神人,身负神力理所该然,可若以人身背负神力,陛下以为会如何?”
凤骁之闻言一震,道:“你是说,以人身负神力,恐承受不起?”
“正是。”
凤骁之沉默良久,最后他抿紧了唇说道:“太傅说会回来,那他就一定会回来。”说罢他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派人往北方一路寻去,命令所有看守皇城出口的将领,一有太傅的消息即刻回报给朕。”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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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骁之回城翌日,就在朝上宣布撤掉任渊明凤枢院监察使之职,并将查案之人包括段轻鸿在内的五人以怠职捏造事实诬陷应太傅的罪名送入了皇宫大牢,斩首之期就在眼前。
晦涩的大牢之内,阴暗腐朽之味呛人,就在几天前段轻鸿还因莫沉梅的案子来过一趟,可他却万万想不到才没过几日,自己竟已深陷大牢之中。
“我们不过是棋面上的一粒棋子,利用过之后怎么可能还会被留下来?”这是任渊明的原话。
“可是——”段轻鸿不明白。
“你当应皇天是什么人?”任渊明的声音在幽暗牢狱之中尤显森冷。
“他……是陛下的太傅。”段轻鸿咬着字眼的时候似乎隐隐明了到了什么。
“不错,以他跟陛下的关系,你以为仅凭莫沉梅那一封信就能动得了他?”任渊明暗自后悔,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可陛下他当时不是……”那封信上面的字迹难道也是伪造的?
“你还不明白么?”任渊明双目尽厉,他咬牙深沉说道:“就连那日在大典之上莫沉梅的出现想必也早在陛下的算计之内。”
否则,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妄自破坏登基大典让莫沉梅乔装入宫?
段轻鸿闻言不由狠狠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
原来他们……不过是替死鬼罢了……
是为了完成君王之业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