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虞琊一怔,“‘冤魂客栈’?”介于人鬼之间一说,虞琊倒也并非全然不信,只是觉得若真是如此,那么此刻她明明置身其中,却偏偏又安然无恙,这样想来,才让她觉得微微吃惊。
“据说这里的老板是被冤枉致死的,他死了之后,曾经有人买下这块地准备修整一番重新开张营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工匠们总是无故失踪,几次之后可怕的传言不胫而走,最后连新来的主人也逃之夭夭,将修了一半的客栈弃之不顾,而因传言所致,没有人敢留在附近,使得周遭也越变越荒凉,便成了如今的模样。”扶风对虞琊解释道。
“原来如此。”虞琊听是听着,却不由将信将疑,但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看来,这家客栈的确怪怪的,就好像会把人变没一样,“那,我们为什么会安然无事?”她忍不住问扶风道。
“因为我们所在的这间厢房,是后来经过修整的唯一一间。”扶风回答说道,“虽然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关联,但现在你也看见了,我们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事。”
他这么说并不能为虞琊解开疑惑,反令她多了几分其他的疑惑,但就刚才发生的那些事而言,她也的确只能想到这其中说不定真的是有“冤魂”在作怪,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呢?想来想去,虞琊不由再道,“所以那些失踪的人去了哪里,你也不知道?”
扶风点头道,“我的确不知道,将此地告诉我的人,只说我可以利用这里,除了带你来之外,我自己也曾经前来过几次。”他说着一顿,再道,“只有一件事需要多加注意。”
“什么事?”虞琊没等扶风说完就急着问他道。
“日落之前,我们一定要离开这个村落,就一定不会有事。”扶风回答她道。
虞琊看向窗外,距离日落显然还早,但虞琊也没有再问,凡是牵扯到鬼怪一类,白天和黑夜就有了分界线,在黑暗环境的保护下,什么牛鬼蛇神出现似乎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所以日落成了关键的时刻,这时虞琊问了别的,“方才你说是有人将此地告诉你的,那个人是谁?难道就是你口中的‘主人’?”
扶风不置可否,却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虽说是日落,但这里地处太偏僻,走出去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他的话虞琊非常赞同,即便知道这间厢房是安全的,但见识了方才那些怪异的情形后,虞琊其实早已待不住了,只想着早点离开。
客栈里经过几番折腾,让见过它破烂外表的人几乎以为那过大的动静就算是房子被拆了也不足为奇,于是出去的时候虞琊三番两次回头看那客栈,虽然还是一样破烂,但它却跟来时一样,好端端地矗立在原地,里面的任何动静也无法撼动它分毫,这让虞琊难免产生一种错觉,好像里面另有乾坤,外面又是不同的空间一样。
扶风等了她一会儿,看了看天色,忽地催促说,“虞姑娘,快要起雾了,我们需要走快一些了。”
虞琊闻言抬起头,就见远处似有透着清白朦胧的雾气被风吹了过来,逐渐染灰了原本湛蓝的天空,过了正午的日头已略偏西,两者眼看就要相交,虞琊点点头,跟随扶风离开客栈。
来的时候,虞琊就已感到奇怪,在见识到客栈神奇诡妙的能力之后,她总算明白过来为何这个村落会荒凉至此,村落里面不仅空无一人,沿路的房屋田地显然也已废置过久,树木倒是越长越粗壮,想是牲畜腐烂败坏的尸体为它们提供了充足的养分,可纵是如此,一眼望去也还是过分凋零荒芜,客栈的传说如影随形,没有了人的气息,反被诡气全然代替,此刻,雾气漂浮侵入此地,光芒被遮掩了大半,虞琊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并问扶风,“雾来得好快,这样下去要不要紧?”他们才走出客栈没多远,雾却看似越来越浓。
扶风点点头,亦加快脚步道,“我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但情况看似不妙,我们必须再快一点。”
虞琊应了一声,但就在两人极短暂交谈的工夫,雾气竟已弥漫过来,几乎逼近眼前。
扶风的脚步更快了,同时对虞琊道,“跟紧我。”
虞琊心中莫名不安起来,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事就要发生,身陷如此荒凉之地,又有大雾袭来,使得天色暗沉得十分快,她想在这种情形之下,无论日落时刻是否真正来到,恐怕也已是不妙。
扶风的身影因雾气变浓的缘故而逐渐减淡了,虞琊跟他之间的距离都不到一尺之遥,却越来越看不清楚他的轮廓,虞琊只能再追得近一点,她忍不住伸手去拉扶风的衣袖,然而就在这时,狂风大作起来,瞬间天昏地暗,原本微弱的光芒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没了,扶风的身影也一并消失在虞琊的视线里,虞琊不禁大声唤着扶风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无止无尽的黑暗包围住了虞琊,扶风怎么都叫不应,虞琊一时之间迷失在了深深的黑暗之中,此时就算继续前进,也不知道方向是不是正确,她告诉自己要尽可能冷静下来,以不变应万变。
突然,她听到一阵低而清晰的咀嚼声,声音出现在周围,此起彼伏,一层又一层像波浪那样推进着,却又比波浪缓慢得多,虞琊竖起耳朵仔细倾听,这一听之下不免吃了一惊,只因她感觉那声音竟然就在自己的脚底下。
这一惊让虞琊迅速行动起来,就算她再想让自己冷静,慌乱还是不由自主袭上心头,虽然此时的她压根不知道该往何处跑,却仍然摸黑跑了起来,她想要甩掉那个听来古怪又让人发毛的声音。
可是无论怎么跑,那声音始终跟随着她的脚步,有条不紊,不紧不慢,虞琊听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失措,也越来越害怕起来。
就在这时,虞琊突然一脚踩了个空,她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掉入一个大坑之中,可奇异的是,这个大坑柔软异常,一点都不会痛,虞琊翻滚了一圈,跌坐在里面。
虞琊下意识想抓住一些什么,可是柔软的表面什么也抓不住,而且一碰到就被“溜”走了,除了她坐着的地方外,她伸手摸不着任何实物。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好像……活的一样……想到这里,虞琊心中不免发起毛来,紧接着头皮狠狠一麻,黑暗依旧如影随形,一点也不肯放松,咀嚼声却更接近了,似已不在脚底,而就在她的身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虞琊不明所以,黑漆漆的本来就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听觉之外,一切都好像被蒙了起来,但除了咀嚼声之外,其他风声水声树叶浮动的声音也不知在何时都统统消失不见,根本无处可寻。
过了不知多久,时间好像凝固着不动了,同时又伴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兴许是一味紧张的缘故,紧张到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脑袋昏昏沉沉,连思考都停顿了,从来没有过的冗长和沉闷感逼得虞琊喘不过气来,即使曾经在最危急的时刻,虞琊也不曾有过如此的无措之感,她总认为自己已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生存下来,却不料眼下会陷入这种完全无法探知周遭情况的怪异情形之中。
“有人吗?扶风?有谁在吗?”无意识的,虞琊叫唤起来,可声音丝毫都传不出去,竟就在周围回荡,就在这时,随着余音未歇,整个空间猛地剧烈震动起来,虞琊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来不及抓住什么,当然根本就抓不到什么,她坐的那块“凸”起之地忽地消失不见了,底下突然开了个大洞,虞琊直直坠落下去,随后,就听“咚”的一声,疼痛瞬间袭来,虞琊身体的左半边狠狠摔在了坚硬之地,但还来不及反应,虞琊已感觉自己顿时被一种极端的陈腐败坏之味和浓重的血腥味重重包围起来,就算此时没有光,就虞琊的经验也知道她恐怕掉入了满是尸体的地方,黑暗中恐惧早已被无限放大,虞琊不敢痛呼出声,而是努力睁大眼睛,想看个究竟。
直到这时,咀嚼声总算远去,虞琊却一动都不敢动,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强抬起左手,捂住口鼻而已。
忽地,“哐铛”一声,紧接着便是“呲呲”的刺耳声,虞琊经过方才的一切加上一直身处黑暗的缘故变得极易受惊,可她仍是强自忍耐,分辨出那应该是一扇沉重却早已生了锈的铁门缓缓打开而摩擦地面的声音,除此之外,总算有光线渗透进来,却是极为幽暗的光芒,暗到就算有,也仍然什么都看不清。
光漂浮在半空之中,仅是一盏烛灯,而大门的声音不知为何仍在持续,幽光笼罩着一个人的身影,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虞琊惊恐万状,一时竟想不起来,脑中只有一片空白,直到那光照来到近前,她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见托着烛盘的瘦长手指,和贴着手腕的宽袖上那精致华丽的刺绣,还有隐隐约约拖在地面上的影子,只显得鬼影幢幢。
但,是人……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虞琊不由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你总算落入我的手中了。”来人嗓音平平,既没有任何欣喜之感,更没有一丝起伏,就好像很平淡的在述说一件事情而已,然而他一出声,虞琊即刻知道了他是谁。
“没想到你竟然跟巫冷钧同流合污,栽赃于我,难道你跟观言不是朋友吗?”这句话虞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之前的惊恐被另外一种愤怒的情绪猛然代替,让她完全忘记了方才所经历的一切,也是因为此人她早有过数面之缘,若论惊恐,更多的自然是愤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害得她落入今日逃亡境地的元凶——应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