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闲:“……” 路迎酒还在用力,突然听见清晰的“咔嚓!”一声,然后是极其可怖的、金属被弯曲的声音。 他一扭头,看见敬闲发力,手上的肌肉线条绷紧,直接把整个金属门给扯下来了!! 路迎酒:??? 他觉得自己这一刻的表情肯定很木然。 敬闲把手中的金属门往墙上一靠,只见冷库里掉出来三四个人。 他们原来大概是靠在冷库门上的,现在门没了,人直接摔出来后叠在了地上,指尖全都发青发白。 还好,他们似乎没有失去意识,手臂还在僵硬地移动。 路迎酒和敬闲扶起最上头的人,摸到的肌肤倒不算太冷,看来情况不严重。 把人翻过来后,路迎酒的呼吸滞了一瞬—— 这个人没有脸! 他脸上的皮肤是完整的,但是眼口鼻耳全都没有,光秃秃的。其他几人也是一模一样,没有五官。难怪刚刚没听到呼救,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嘴。 这是怎么回事? 路迎酒愣怔了两秒,突然灵光一闪:“把那个牛头给我!” 他从敬闲手中拿过人皮牛头,又抽出一张空白符纸。他手上受了伤,现在刚好,直接就将鲜血染了上去。 他用指尖沾着鲜血,画了个古怪的符文,再轻轻一甩,符纸就燃烧起来。 这次燃起的火光很暗淡,他把符纸凑近牛头,一点点地寻找。 “织云术”是不传之秘,他这种外人,是绝对接触不到核心的。他只是从很多的古籍、野史里,看到过相关的记载,加上和陈家的驱鬼师共事过,知道个大概。 他实在是天赋异禀。 要是多和陈家的人相处几年,估计就能直接偷师了。 火光照亮手下的人皮。 一般来说,人皮面具都是看不清边缘痕迹的。 但是有了这张特殊的符纸,能勉强看到点破绽。 路迎酒屏息凝神,借着火光,一点点找那张人皮的边界。 这场面多少有点惊悚,地上躺着几个蠕动的冷藏无脸人,他手上抓着个人皮牛头,而站在旁边、为他执着燃烧符纸的敬闲,眼中似有红光闪烁,阴森得可怕,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敬闲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盯着路迎酒手上的伤口——那血还在缓缓渗出。 路迎酒缓缓移动符纸,突然手背一暖。 是敬闲握住了他那只受伤的手。 他用指尖轻轻擦过伤口,一阵凉意后疼痛消失了,血也立马止住了。 情况紧急,路迎酒没心思多说什么,只是略一点头表示感谢,继续观察那牛头。 火光照耀下,他敏锐地发现,牛头边缘有一条微不可察的缝。 就像是墙纸连接处的那种细缝。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摸了摸,几乎没有触感。他从腰后抽出短刀,刀尖对准缝隙。 只有面对小目标,人才会发现自己手有多抖,越是着急越是抖得厉害,好比得了帕金森。但路迎酒的手极其稳,好似呼吸和心跳都无法撼动那刀刃,手起刀落,沿着缝隙无比精确地割开了一条口子。 他一路这样割下去,知道缝隙足够大了,收起短刀,直接上手从裂缝掀起了人皮。裂缝处冒出了几点血珠,他轻轻一剥,整个人皮就从牛头上被扯下来了,在他手中晃晃荡荡,皱巴巴的,仿佛是刚出生的婴儿皮肤。 人皮还温热,应该属于这些无脸人的其中一个。 牛头比人头大很多,但摘下来时,皮肤似乎自动收缩回了正常大小。 路迎酒刚把目光放在无脸人身上,想看看这是谁的脸,就看见敬闲已经在所有人的口袋都摸了一圈,掏出了一两个钱包。 他把钱包打开找到身份证,再看了看那人皮,指着一人说:“这看上去像他——杨天乐。” 路迎酒看了下,确实能分辨出是同一张脸。 敬闲扶起那个叫杨天乐的人,靠在墙边。那人明显是惊慌得不行,不知道谁在旁边,冻僵了的手虚虚往空中抓着,但实在太无力了,根本不能构成有力反抗。 路迎酒在那人面前蹲下来,拿好人皮,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说:“接下来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然后他轻轻地,把人皮盖了上去。 在二者接触的瞬间,人皮像是融化在了面容上。而杨天乐的身子猛地向上一挺! 哪怕是没有声音,哪怕是没有表情,旁人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冻到僵硬的身子在痛楚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浑身发抖,手在空中乱抓,脚轻轻踢蹬,头不断摆动着——这摆动很快被敬闲制止了,他摁住杨天乐的脑袋两侧,好让路迎酒继续往上面贴脸。 路迎酒的动作既轻又快,不过五六秒,就把整张脸放上去了。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总之样样不少。 杨天乐的眼睛一睁,一张嘴:“啊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 他没什么力气了,气势很强,声音不大。 路迎酒摁住他:“嘘!小声点,这里还有鬼!” 杨天乐反应了几秒钟,才听明白他说的话,立马收声,瑟瑟发抖。 他的目光落在了其他无脸人上,愣了下,然后踉踉跄跄地扑上去。 路迎酒低声说:“他们都还活着,只是脸被拿走了。” “我我我、我知道。”杨天乐连连点头,牙齿直打颤,“我看见它了!我们看见它了!” 大部分人没有阴阳眼。 但如果是自己撞鬼了,也有不少人在惊惧下能看清鬼怪。 “你的脸被贴在这个牛头上了。”路迎酒说,“你的同伴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 现在,那个牛头因为没有皮肤包裹,只有红白相间的肉露在外头,看起来分外狰狞。杨天乐看了眼,几乎要干呕出来,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路迎酒把手伸过去:“你站得起来吗?得赶快走了,这里的动静太大,鬼肯定已经察觉了。” 杨天乐赶忙拉住他的手,靠着墙壁站起来了。 他们又慢慢扶起其他人。 被完全剥夺五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足够活活将人逼疯。看不见、听不见、说不出话,就连味道都闻不到了,整个世界都黑暗且混沌。他们还能呼吸,可实际上,与死人没有区别。 杨天乐反应还挺快,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冷静下来。 他一个个拉过那些人的手,轻轻在他们虎口上点了两下。本来那些人还很不安,结果被他一点,反而都沉静下来了。 他吞了吞口水,解释说:“这是我们的暗号。有次我们去鬼宅,商量好了,万一鬼扮成了自己人没法分辨,就以‘在对方的虎口上轻点两下’为暗号,好分辨敌我。” 路迎酒点头道:“你让他们手拉手,然后你牵住他们,跟着我。” 于是,一帮刚刚差点冻僵的人手拉着手,仿佛幼儿园小朋友,或者是成群结队的企鹅,一个个东摇西摆地走在走廊上。 除了他们的脚步声,走廊上很安静。 像是刚才的羊鬼根本没察觉。 杨天乐说自己大概记得出口在哪个方向,众人就往那边慢腾腾地去了——等到出去安全了,再考虑怎么拿回其他人的脸。 路迎酒问:“你们是为什么来这里?” “我们是探灵主播。”杨天乐的声音还在发抖,“就那个‘两面佛’的主播,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听说这里好像在闹鬼,就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没想到……” 实际上,他们去过很多灵异场所了,自己也会点驱鬼的三脚猫功夫。 没想到这次翻了车。 杨天乐又开始发抖:“哎你说,他们的脸拿的回来吗?” “得看运气了。”路迎酒说,“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好运的。” “哦哦。”杨天乐的脑袋垂下去了。 敬闲指了指前方的标牌:“那边过个拐角,应该就是后门出口了。” 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尖锐的摩擦声! “滋——滋——滋——” “滋——滋——滋——” 越来越快! 越来越近! 杨天乐一听见这声音,头皮都在发麻,差点腿一软跪下去,又被路迎酒和敬闲颇有默契地左右一撑,给架稳了。 路迎酒低声说:“快走,躲一躲。” 带着那么多冷藏无脸人,他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去冒险。 一抬头,旁边就写着【屠宰间】,大门紧锁着。 路迎酒看向敬闲:“打得开吗?” 敬闲本能想说不行,但一想,刚才他可是当着路迎酒的面把冷库门给卸下来了,好像没有演的必要了。于是他一脚把那铁门给踹开了:“进来!” 杨天乐:??? 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冷库里和美国队长一样睡了70年,这一醒来人类都进化了。 几个无脸人慢慢挪进去屠宰间。 屠宰间里的器材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很空旷,只剩下几张铁桌子、空中的不锈钢轨道,和上头的管轨式挂肉钩与放血吊链,光是看着,仿佛都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屋内没什么地方好躲,除了最尽头一张结实的铁桌子。路迎酒往那一指:“你带他们过去!” 杨天乐一点头,牵着同伴过去了,四人一个个老老实实跟小鸡仔一样躲在桌子后。 路迎酒拿出几张符纸。 符纸用血画,会强大和邪门许多,一般驱鬼师很少用。 路迎酒恰好有信心压住这邪门,于是,不顾敬闲刚给他止了血,又咬破了手指,让血流出来几道,草草画在符纸上——简单的一两笔,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刚才就他和敬闲两个人,好躲开鬼怪。但现在人多了,而且还是不懂得控制气息的普通人,就需要强大的符文。 他一连画了六七张,分给敬闲一半:“你在每个窗户上贴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