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个问题,他只是含糊带过了——就是这个地方让路迎酒觉得不对劲。 果然,这次敬闲依旧讲:“我也不清楚。或许等你弄明白那个阵法了,就知道答案了。” 路迎酒“哦”了一声,眼神中带上了探究。 鬼马一路向上,直至殿堂。 阶梯最尽头,龙飞凤舞的大字写在匾额上:【无名殿】 底下是通体漆黑的王座,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只觉得杀气沉沉,像是由无数白骨与魂魄凝练而出的。 敬闲说:“要不要上去坐一下?” “……不了。”路迎酒说,“我对阴间沙发的阴影还没散去。” 敬闲很遗憾,又道:“那这里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路迎酒信以为真。 直到敬闲揽着他,直勾勾往一个像寝宫的地方去了。 他本能觉得危险:“……你怎么直接来睡觉的地方了?” “哪有哪有。”敬闲脚下走得飞快,“是你的错觉,我只是在带着你到处参观。” 说完就把路迎酒带到后宫去了。 大大小小的宫殿林立。 全是后宫。 什么双月楼什么绛紫阁,什么晴华宫什么如梦殿,华丽至极。 “……”路迎酒眯了眯眼睛,“敬闲,你后宫怎么有那么多?” 敬闲脚下一顿,心中一寒,背上一僵,头皮发麻。 ——他光顾着带路迎酒去寝宫,竟然把这事情给忘记了! 出事了! 出大事了! 他一扭头死死抓着路迎酒:“误会!都是误会!后宫这一块不是我设计的!” 路迎酒:“哦。” 敬闲的语速飞快:“我有过好几段沉睡的日子。这宫殿有一部分,就是在我睡着时完成的。所以他们才建了那么多后宫!” 路迎酒:“哦。”他挑了挑眉,“看来你的手下很懂你的心意嘛。” 敬闲:??! 他有种自己快要跪榴莲的感觉……不,这要是没解释清楚,老婆都要没了! 他一把拉住路迎酒,就往旁边的双月楼里冲。 双月楼顾名思义,是一座漂漂亮亮的楼阁。最顶端浸在云雾间,等到深夜,颇有种摘星探月的浪漫感。 两人进去。 敬闲指着墙上说:“你看!” 墙上挂着精致的画卷。 卷轴上画着个小小火柴人。 题字:【吾爱路迎酒】 路迎酒:“……” 敬闲说:“这是给你的楼!” 他又拉着路迎酒,把后宫大大小小的建筑都逛了一遍。 绛紫阁、晴华宫、如梦殿、落雨轩…… 全都在正中贴了个火柴人。 敬闲说:“这些全都是给你住的。”他又把路迎酒拉到角落。 角落同样有个建筑,只不过简陋又寒酸,画风格格不入。 敬闲强调:“这是冷宫。就连冷宫里都写了你的名字!” 路迎酒:“……” 路迎酒:“…………” 敬闲紧张得不行:“我对你的爱滔滔不绝源源不断日月可鉴亘古长存……” “停停停。”路迎酒打断他,“停。” 他揉揉眉骨,几秒钟过后不禁低头笑了。 敬闲看他脸色:“你还生气吗?” “没有。”路迎酒亲了亲他,笑说,“从头到尾都没有。逗你玩的而已,我怎么会怀疑你的真心?” ——然而他这一逗,一亲,就弄出事来了。 这天晚上,毛团子被敬闲丢在了宫殿外,吧唧吧唧吃着一大堆骷髅头,高兴得不行。 有种说法叫做灵犬护主。 它显然不行,给点吃的就把主人给忘了个干净。 而路迎酒领略了寝宫中的床榻被褥有多柔软。 软到整个人深陷进去,软到闷住了含含糊糊的低吟。身体找不到借力点,在狂浪中沉浮。昏暗光线中,只看见敬闲一手撑在他的脑袋旁边,漂亮的肌肉线条紧绷,幽深的眼眸中燃烧烈火。 等到后半夜,两人才折腾完。 简单清洗过后,身上是淡淡的香气。屋内还燃了助眠的熏香,叫人心神安定。 敬闲抱着路迎酒,和平时一样,姿态像是一只护着领地的雄兽。 路迎酒闭着眼睛躺在他怀中。 片刻后,他问:“敬闲,假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知道真相的吧?” 敬闲不答话。 过了很久。 直到路迎酒快睡着了,直到他以为敬闲不会开口了…… 敬闲才低声说:“天道如果要带人走,要斩断你在世间的所有缘分。而缘分也分了三六九等,像师徒缘分,或者朋友缘分是比较次要的,比较重要的是至亲血缘。” “你之前遇见假婚礼时,我不是把你救出来过一次吗。如果换作你的父母,同样是能够做到的——只不过没那么轻松,免不了伤亡。” 路迎酒想了一下。 他的母亲庄雪早早去世了,而他那便宜父亲已经十几年没露面。 他没什么血亲了。 他带着困意说:“但是,这和婚礼有什么关系呢?” 敬闲沉默了几秒钟:“婚契也包含在重要的缘分中。”他伸手轻抚过路迎酒的鬓角,“你我结了缘,天道要带走你,会费更多更多的功夫。假婚礼的目的,就是让你与另外一人拜堂。等强行结成新的婚契了,和我的缘分就消失了。” 等到那时,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阻止天道了。 路迎酒微微色变。 他这下是彻底清醒了,又不知该说什么。 然后,他心中很快升腾起了不妙的预感。 ——这预感并非凭空生出的。 早在敬闲一遍遍为他出手、对抗天道时,这不安感就一直存在。 他的心思流转,很快想到了,解开婚契并非只有那一种方法。 ……如果敬闲死了,效果也是一样的。 他知道敬闲的实力远超过他,也远超任何鬼神。 但是…… 生而为鬼,生而为神。 没有肉身,茫茫然飘浮在天地之间。 神官和人类受到天道的制约是不同的。 路迎酒这些天不断翻看鬼界的各种典籍,又问了敬闲许多细节,心中大体有个结论:天道必须派出侍从去追杀人类,而面对鬼怪,手段可多了去。比如雷劫比如心魔,任何一种都更为致命。 他心中一团乱麻,紧皱的眉头却被敬闲慢慢抚平了。 敬闲笑说:“你看,我不想告诉你就是这个原因。你知道了肯定要担心。”他亲了亲路迎酒的额头,“睡吧,别想那么多。你老公可是很厉害的,怎么可能输给那种残暴不仁的东西?” ——他是怎么说了,可这晚,路迎酒睡得不大安稳。 他在梦中都是紧抱住敬闲的,生怕稍微放松一点,敬闲就会消失不见。 而敬闲在他半梦半醒时一遍遍安抚他,松松抓过他的手,轻吻过眉间。 第二天,天色蒙蒙亮。 路迎酒醒了,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他脑袋昏沉,依旧记挂着昨晚的事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心想,必须马上回到阳间,和天道做一个了断。 心思已定。 路迎酒转头想和敬闲商量,突然顿住了。 天边,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 这次它的视线掠过路迎酒。 直直看向了敬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