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水底密宫,那个消失许久的人

务本坊内,鱼夕仇端着酒肉下到后院湖底地宫。

四周的墙壁湿漉漉的,脚下的台阶上也有水,但是因为上面的花纹是新刻的,走在上面却一点都不滑。下去一丈,便到了地宫,头上是一整块水晶隔住上面的水,月光透下来,水在荡漾,昏暗的光在湖底荡漾。地宫最中间,盘腿坐着一个穿着精致的丝绸衣物、满脸是伤的男人,正是已经失踪许久的卓方子。

鱼夕仇把酒菜放在卓方子面前饭桌上,对面盘腿坐下,斟上两杯酒,笑着说:“卓先生,来,先喝一杯!”

卓方子一饮而尽:“多谢鱼将军天天酒肉供养,还天天晚上下这潮湿的地宫陪我喝酒!”

鱼夕仇叹了口气:“唉,这一整天,在宫内看别人勾心斗角,很是心累。散值之后,登门拜访的全是些阿谀奉承之人,实在厌烦。唯有你卓先生,不说那些废话,我敬佩先生才华谋略,想与先生做个知交好友!”

卓方子说:“你我前路不同,怎能同行!”

鱼夕仇笑着摆摆手说:“唉,如今这乱世,藩镇割据,外敌嚣张,路已经被人走乱了,不管做什么,都是绝路。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重新走一条路出来!”

“将军雄心壮志,我烛火微光,怎敢与日月同辉!”

“谦虚了,卓先生才华谋略,经天纬地,堪比子房再世!圣人曾经有一言,想把先生调入朝堂,解决藩镇割据的现状!”

“此等大事,自有能臣去办,桌某一个小吏,难能步入朝堂!”

“唉,先生过谦了!”

卓方子倒上酒:“不敢不敢,将军雄心大略,前途光明,我敬将军一杯!”

鱼夕仇一饮而尽:“先生缪,我只是一介武夫,掌管神威军已经十分吃力,对于谋略,一窍不通!”

“将军谦虚了,只一两句话,便把秘卫司的目光投向回纥,让秘卫司和回纥互相残杀,不光帮你清理回纥宵小,还一举灭了秘卫司,此阳谋当属惊世一计,桌某十分佩服!”

“不不不,巧合,都是巧合,我怎能想出如此计谋!”

“将军过谦了,令郎在陈仓的死士训练的怎么样了?”

“卓先生如何知道此事?”

卓方子到了一杯酒自斟自饮:“公子这半年来,带着手下陈虎陈豹去过陈仓一次,在关中牧场附近失踪,数日之后才回来。陈虎是陈仓人,对那里熟悉,我想,你已经在计划豢养死士,为成大事做准备了!”

“先生果然聪明过人,这件事我还是在一个多月前才开始安排,没想到先生早就知道我儿有此计划!”

“恰巧碰到,太白山下,木临镇,可是个好地方,十分隐秘。那地方有数千平民耕种,千亩牧场牧马,万亩良田产粮,足够豢养数千死士。”

“先生怎么知道木临镇?”

“前些年去选购马匹,在关中牧场迷路,恰巧到了木临镇。木临镇以前只是一片荒地,难民逃到那里,开土种田,聚集成镇。这些年,大唐内忧外患,陈仓府衙整天要应付阁中杂事,也没功夫去管木临镇。那个地方,你只需守住北边的先阳谷口和西边的一条山路,便无人能够进去,绝对安全。”

“先生果然大才!”

“那个地方,再加数千人藏身没问题。以将军神功盖世,再加上勤加训练,我想,这数钱死士肯定会成为一只战无不胜的军队,为将军成就大业贡献大功。”

“多谢先生夸奖,只是缺少先生谋略,难成大事!”

“鱼公子聪慧过人,定会助将军一臂之力!”

鱼夕仇摇摇头说:“嗯,管不住了,他现在一心想逃离我的身边,去木临镇和那两个女人寻欢作乐!”

“那恭贺将军有后了!”

鱼夕仇摆摆手说:“唉,半个月前我儿才回来,哪有那么快!”

“快了快了,明年年初,将军就等着抱孩子吧!”

“算了,年轻人心野,就随他们吧,你我这种老东西,做太多都是为他们留下的。只希望百年之后,能有人记住我们,逢年过节烧点纸钱,有点供奉!”

卓方子笑着说:“老了就够让人讨厌了,死了还要麻烦别人,这样不好,不好!”

“唉,那我们活这一世是为了什么?”

桌方子举起酒杯说:“为了这口酒菜,来,喝!”

鱼夕仇哈哈大笑:“卓先生胸怀坦荡,佩服,佩服!”

卓方子放下酒杯说:“将军是不是一直在找我的家人?”

“找了,听说我去拿九环神杖前几天,他们就出城访亲,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不用找了,你找不到的!”

“还是卓先生深谋远虑,提前安排好了。好,就听你的,不找了!”

“多谢将军!”

“没关系,有你在这陪我就好了,我不会为难你的家人!”

“好,既然将军如此大量,我可以帮将军做一件事!”

“不急不急,先生好生吃喝,我照顾好先生才是大事!卓先生只需要专心研究星象,帮我厘清《楼兰藏宝图》中的奥妙,就算帮我大忙了!”

“客气了!”

鱼夕仇喝了杯中酒起身说:“鱼某还有事,卓先生先吃,还需要什么让家奴去拿!”

“不用麻烦,已经很好了!”

鱼夕仇躬身行礼,转身出去,都出了地宫,又转身回来:“对了,半个月前有人看见房无恤带着大庆坊的小姑娘回长安了!”

卓方子又惊又喜:“无恤还活着啊,你不会为难他吧!”

“我与房堪同朝为官,甚是和睦,我为难无恤侄儿干嘛?”

“你还没为难他,你到处给人说他拿走了《楼兰古墓图》,现在全天下人都在找他!”

鱼夕仇笑着说:“不妨,年轻人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对,历练……”

“他们先去了辋川阁!”

卓方子摇摇头说:“他们去那干嘛?”

“年轻人嘛,重情义,可以理解!他们从辋川阁出来,在太平谷口,遇到了金卫埋伏!”

“金卫?”

“对,不知为何?”

卓方子说:“我都清楚,你不必躲闪。两个孩子手上没有?”

鱼夕仇举着四根手指说:“四支青狼毒箭,全扎在房公子后背!”

卓方子心里一惊:“他怎么样了?”

“卓先生不必担心,有我的老友妙手仙人崔云松,房公子已无大碍。只是一支箭射中灵台,下半身瘫痪了!”

“唉,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多劫难!”

“今天一大早,崔云松带着房公子往东去了,听说是去月岛求药!”

“随他们吧,我现在都身不由己!”

“哈哈,先生好好休息,明晚再与先生一起饮酒!”

鱼夕仇的脚步声远了,卓方子吃了一口菜,喝一口酒,心情大好。之前,他把真迹放在白羚的鞯袋里,还害怕白珩找不到房无恤,现在看来,这一把豪赌,自己赌赢了。

他从滕俞家中逃出来的那天,快马逃到大庆坊,他立即与一个密探换了衣服,让他骑马闯门去西南方向,自己装扮成乞丐,躲在大庆坊中。

当天深夜,他本以为都没事了,没想到荒院暗处,藏着一个小黄门,一棍子把他打晕了。

再醒来,他便被换上这舒适精美的衣服,左脚用一条精铁链子锁在这水底地宫中。自那以后,鱼夕仇也不打他,每天好酒好肉伺候着。每个晚上,都会端着酒肉下地宫来,和他聊上一刻中,意在拉拢他成为自己的心腹。还送来这数千年来的星象图书和那份仿造的《楼兰古墓图》,想让他三年后带路,去把楼兰遗宝挖出来。

关在地宫这一个多月,他看出来了,鱼夕仇已经确定这份《楼兰古墓图》是真的了,那么白珩送出去的那份,肯定不会再被鱼夕仇惦记。

只是鱼夕仇到处传言房无恤带走《楼兰古墓图》和《楼兰诀》,天下习武之人和心怀不轨的人肯定已经当真,房无恤肯定会麻烦不断。

但是又一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既然帮不了房无恤,也万万不可反抗鱼夕仇。万一闹出点动静,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房无恤、王禾、哥舒然,还有段自省,他们肯定会想法设法营救,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深夜,鱼夕仇出了地宫,坐在大堂,问鱼令韦:“房无恤东去同行的那几个人查清楚没有?都是谁?”

“查清楚了,除了崔云松和白珩,还有两个是普通的农家少年和山中女子,衣着粗鄙,愚昧无知。半个月前来长安城,连银钱怎么用都不知道!驾车的是史肃的孙子,也是一个极品高手。”

“那没事了,让手下都退下来,别给我惹麻烦!”

“喏!”

“还有,派人去把房无恤的行程告诉回纥那几个蠢货!”

“喏!”

“去吧!”

鱼令韦说:“干爹,你为何不趁机除了房无恤,以绝后患!”

鱼夕仇说:“你一向聪明过人,为何这几日越来越糊涂了!”

“还请干爹明示!”

“他们东去,便会把所有目光都带去东边,我们这边的压力就会更小!”

“哦,孩儿糊涂!”

“过几日,你继续招募人手,五百人肯定不够,至少要上千人才行!”

“喏,我立即着手去办!”

“要有血性的!”

“我知道去哪里找了!”

鱼夕仇问:“哪里?”

“太州圣人行宫,有上千死囚,都是杀过人的血勇之人。我去太州,从里面挑选五百余人,带去木临镇训练!”

鱼夕仇摆摆手:“你看着办吧,我要去一趟神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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