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哀声相求

《娇姝难藏》全本免费阅读

柳溪亭脸上含着笑,一双眼睛却如寒冰般瘆人,“依本朝律法:凡缘边关塞及腹里地面,但有境内细作走透消息于外人,及境外奸细入境内探听事情者,得实,腰斩弃市!1”

“凡有包庇藏匿者,绞首示众——如此算下来,袁家人正好犯了包庇藏匿之罪。”

“柳指挥使,你知道的……妾不是细作!”梅映雪无助道,“妾是齐州人,自幼没了爹娘,寄居在胡家,一直到正月里临近除服,后来发生的事情,您都知道的……妾真的不是细作,求求你……”

“沈家楼甲字间,时辰、地点都对的上。”他俯身,看着她的眼睛,眸色又冷了两分,嗓音不带丝毫温度,“你说你不是细作,那就是袁岫峰?你来指认他自保,如何?”

梅映雪愕然,“可他并不是……妾怎能冤枉他?”

“哼!小娘子倒是对他有情有义,他不敢为你作保,你竟不恨他?”柳溪亭直起身腰,活动着手指关节,发出咯咯一阵脆响。

梅映雪垂眸摇摇头,“涉及生死,他顾虑父母族人的性命,也是人之常情,妾纵然寒心,也不会如此是非不分。”

“你们个个都清白,那告密之事如何解决?为何单单冤枉你们?莫非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这句话给梅映雪提了醒,脑中灵光一闪,“此事必是有人故意诬告无疑!只是不知,是不是妾身得罪过的人?前两日含芳园的事,指挥使也在场——郭小娘子在开封府告了妾和女使凝雨,京尹问明真相后,只扣押了凝雨,将妾身暂时放回来。妾身并无得罪过旁人,斗胆猜测与此事或许和她们有关。”

不能怪她把人想得坏,在含芳园时,那几个官宦家的小娘子就在背后诋毁她。柳溪亭处置了她们,她们不敢招惹他,记仇报复在她身上,也未可知。

柳溪亭摸着下颌沉吟道:“倒也不是不可能。”

梅映雪重新燃起希望,恳求道:“请指挥使明察,还妾一个清白!”

“清白?”柳溪亭发出一声冷笑,让她心头没由来的一紧。

“你在含芳园结怨的几位小娘子,家中父兄都有一官半职,其中不乏是有实权的。若真是她们诬陷你,还将事情告发到本指挥使这里,摆明就是要看本指挥使处置你!”

柳溪亭居高临下,睇睨着她要笑不笑,“言语相传的告发之言,并无实证,找上门她们也不会认账。反倒还会指责,本指挥使有私心——上回在含芳园,起因不就是有人看到,小娘子你行止轻浮,意图勾引本指挥使么?到时给本指挥使扣上包庇的罪名,我冤不冤呐?”

他素来有办法,这回也畏难,梅映雪心慌意乱,不知要说什么好,嗫嚅了下,终究没再开口。

静了片刻,隔壁的的鞭打和哀嚎还没有结束,一声声刺激着她的心神。

柳溪亭叹了口气,“事情捅到皇城司,柳某总要查出点什么,才能往上回复。”

梅映雪悚然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怎么查?”

“最简单的就是拉人出来顶罪。”柳溪亭有些烦燥,眉头皱起,“你那个女使就是最好的人选,一事不烦二主,她身上已经有伤人的案子,不介意再多一项细作的名头。”

“以下犯下、打伤伯爵府的小娘子,就算不判个流放死在路上,也要受六十脊杖2,受完刑当时不死,也撑不了几日,苟延残喘简直活受罪。倒不如认下细作的事,落个痛快。”

凝雨的事求了靖波侯,伤人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牵涉到细作的事,算是落进鬼门关了。

梅映雪抹去滑落的眼泪,漆黑的眼眸中神色坚毅决然,“既然如此,妾身认罪——妾就是那个细作,身份一直隐瞒着身边人,妾的女使也不知晓。如今被人告发揭破,妾愿意一死赎罪,只求指挥使不要再牵联其他人。”

“你认罪就好。”柳溪亭弯下腰,捏住她的下颌逼她正视,有冰冷的杀意从他眼底闪过,“凡是细作,皆有接应人,否则凭你一人,完不成这样的勾当,除了凝雨还有谁?”

梅映雪含着眼泪,摇摇头,“没有,只有妾身一人。”

柳溪亭慢声说道:“你不交待出同伙,这件案子不能善了。接应你的人,是不是叫张策?他还有一个娘。”

听到张策的名字,梅映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睛里露出绝望,喃喃道:“不……不……”

他果真查到了张策,没有什么事可以瞒过他去。

“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柳溪亭嘲讽地语调提醒她,“只要本指挥使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在齐州找人假冒袁岫峰哄骗郑氏,也是他帮你的吧?”

“你……你把他……怎么样了?”梅映雪不敢细想。

她听懂了,她逃跑触怒他,他一直隐忍不发,并非顾忌她和袁岫峰的婚约,原来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她和袁岫峰被人告发是细作,他正大光明把他们抓进皇城司狱,想怎么审就怎么审,外人无从得知。

他不仅要对付她,还坚持要把凝雨和张策母子拉下水,就是为了报复他们曾经帮过她。

这样看来,连袁岫峰也是受她牵连了。

忽然之间,梅映雪满心恐惧被吓出一身冷汗,她牵住柳溪亭衣袍的下摆,莹白的手指在玄黑色袍角上不住地颤栗。

如果只有自己,她可以不吝啬去死,但是他用凝雨等人的安危威胁她,她不敢不从。

八月里的天,外边艳阳高照,梅映雪已经冷得心里窝了一团冰,跪在柳溪亭脚边,仰起带着泪痕的脸,嗓音发抖,“指挥使……你明知道,这件事是诬告,妾是不忍牵连身边的人,才无奈认下的……”

“他们不是细作,只是一群善心人,怜惜妾自幼孤苦,施以援手罢了,从未做过对不起国家的事。”

“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伤害他们……妾知道错了,那日在望湖楼,妾不该逃走……妾真的知道错了,只要能让您消气,无论您如何惩罚都可以……”

柳溪亭为难地笑笑,慢条斯理道:“小娘子这是做什么?说的本指挥使倒成了恶人。”

到了困境中,四面都是牢笼,想不绝望都难,她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般诚恳地求他,“指挥使,妾是真心想赔罪,求您不要迁怒旁人,好不好……”

柳溪亭居高临下看着她,弱小的身子跪伏在脚边,梅子青的裙摆散开,被眼泪打湿的脸颊血色褪尽,让他恍然想到,晌午在茶楼阁子里的花架上,瞥见的那盆茉莉花,纤细脆弱,一副不堪风雨的模样。

他知道她要和袁岫峰出门,特意等在那里。打开窗子,把外边的纷纷扰扰放进来,他要第一时间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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