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鑫这几天,过得很舒心。
从未有过的舒心!
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天天要么被人追杀,要么防备着被人追杀。如今在这个监牢之中,自那天追杀危机过后,反倒只剩下了一片的平静。
虽然他知道如今的广州城,处处风声鹤唳,可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不过是一个待斩的死囚而已。
果然,还是躺平的姿势最为舒服!
天天好吃好喝的送来,还有苟榕那死丫头每过两天就会溜进来腻歪一阵。一边听着她抱怨各种辛苦,一边享受着指尖的各种柔腻,也算是人生一大乐事。
唯一的遗憾,是边上有个抠脚大汉。
抠脚大汉这些天心情却是极度不好。
当然不是因为隔壁时不时的卿卿我我,而是至今为止,他依然没搞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会有人来救甄公子他却不肯逃走?为什么马大哥跑了,却把自己扔下不管?
难得说,多年的患难与共的监友关系,竟然如此经不起考验吗?
尤其可恶的是,甄小子必然知道缘由,却死活不肯告诉自己。
哪怕自己已经给他摆了好几天的臭脸。
若不是榕丫头总会送些好酒来,熊二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理那甄的家伙!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尤其是长得有些俊俏的男人!huci.org 极品小说网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写段子。
这个烂到根子的时代,对于如甄鑫这般最擅艳段子的人来说,却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因为,没有404。
只要你写得出,就有人可以给你演出来!
不需要报批,不需要审核,不需要删节,更不需要马赛克,还有一大批的演员随你横挑竖拣。
各种色彩的表演段子,如滔滔的江水般涌出甄鑫的脑海,化为笔尖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准备去滋润这个糜烂的人间。
也许,单凭甄鑫脑子中的二人转节目储备量,他就可以横推这个时代!
就这样,甄鑫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兴致一来,边吃边睡还能一边写段子。
他竟然觉得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座死牢了。
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与马青仝跟熊二都不同,外面还有人在盯着自己,还在角力。留给自己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斩了,要么放自己出去继续给人当棋子。
既然是棋子,那就应该是个没得感情没得思想的工具,即使有实力,也得先藏着再说。
有人在为自己奔波,有人在为自己谋利,有人在为自己应付暗中的布局者。啥事都被别人做了,留给自己的,只有贪图一时之快了。
确实只是一时之快。
入狱二十天后,板着脸的狱卒终于进来将甄鑫提走。
熊二痛哭流涕。
甄鑫一去,若被斩了,就意味着以后许许多多的日夜里,他都只能一个人扛过余生。也意味着,从此将回到食不果腹,无酒无肉的悲惨生活。
在熊二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甄鑫掸尽身上的灰尘,潇洒地挥了挥手,跟着狱卒,负手离开死牢,往大堂而去。
自己的案子,今日重审!这让甄鑫有些恍惚。
他没记得自己有过任何的申诉,似乎也没有人告诉自己可以重审。
看来今日的情况,是东风略微压倒了西风。
大堂之上,挤满了老爷。堂下,却没有一个看客。
但是,被传来的证人却有一堆。
不仅有天海阁的一干人等,包括米曼娘与小沁,乃至高宁与她的三个护卫!
以及面无表情的李显。
还有一些涉案的泼皮,包括当日掳走小沁的那几人、与大牛一起当街殴打天海阁伙计并冲击天海阁的泼皮。
还有程迎以及石门村的村长,程近以及他们府上的护卫。
还有南海县的任典史、仵作,以及一干捕快。
还有,几个甄鑫始终没见过面,却已交手数次的刺客。
证人很多,却寂静无声。连一向阴冷的李显,也悄悄地把自己摆成与其他人一般的噤若寒蝉模样。
主审官是个蒙古人。
是代表大宗正府前来重审案件的蒙古人。
是手持皇帝旨意,署大宗正府事的蒙古怯薛长!
元时的大宗正府,与宋时的宗正府不同。这不仅仅是个管理皇族家务事的机构,而且还是与中书省、枢密院并列的中央审判机构。
大宗正府成立之初,所有与蒙古人有关的案子,都归其审理。无论是中央的中书省、枢密院,还是地方的官府,都无权过问。
而后,包括蒙古人、色目人、怯薛军的案子,也归其审理。到如今,所有汉人官吏的案子,只要大宗正府想管,都能直接进行审理。
而堂上这位,还是个身带皇帝旨意的怯薛长!
意味着,他有兵,而且是如今天下最强战力那支军队的兵!
这可比后世传说中手持尚方宝剑的巡抚厉害多了。巡抚想抓贼,还得求着地方的武装力量帮忙。这位老哥,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实力,横推整个广州城!
难怪,所有的证人,该来不该来的,全被抓来了。
自己的面子,好大啊……
甄鑫又开始迷茫了,难不成,自己当真是哪个蒙古王爷的私生子?
主审官边上,有两个座位。一个是广州录事司的达鲁花赤兀哈,另一个是来自广东道宣慰使司的同知陈义。
站在三个人两侧的,有录事司的录事赵若冈、录判应思、典史符春林,以及南海县的县尹。
审判,以甄鑫瞠目结舌的速度进行着。
没有主审官的陈述,没有原告的诉讼,没有被告的辩解。而被叫上来的证人,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但是显然,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胡乱作证。尤其是县衙之内,还围着一群身着软甲、腰悬长刀、浑身上下充斥着杀气的军汉。
所有人都明白,一旦被判定伪证,那位主审官会毫不犹豫地让这些军汉在现场剁了自己。
随着审理的进行,这几个看着有些错综纠缠的案子,渐渐地从头至尾,一一地展示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