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松田达也准时到达饭店的时候,长谷川春奈已经喝了个微醺。桌面上摆放着许多昂贵的刺身和炸物烤物,但是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这丫头居然只是一直在闷头喝酒而已。
见她喝得双眼通红,捂着嘴欲吐非吐,松田达也心中不忍,上前一把夺过了她的酒杯,轻斥道:“长谷川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就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不能这么作贱自己!”
“不开心?作贱?哈哈哈哈……”听了他的话,长谷川春奈放声大笑:“松田先生,我怎么会不开心呢?我终于打败了北原夏树,逼着北原苍介对她下了手。我开心,我太开心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至于作贱……”长谷川春奈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她仰起头,努力不让它们流出来:“我从第一天委身于北原苍介开始,我就在作贱我自己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为了钱,和一个比我爸还老的老男人睡在一起,这不叫作贱,又叫什么?
在我来东京都之前,奶奶就对我说,不能让这个浮华的城市改变自己的初心。可是她不懂我,什么是我的初心?我的初心其实很简单,我要赚钱,快一点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把奶奶带到我的身边来,让她享福,让她能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等我来了东京都没多久,奶奶就去世了。她的尸体在家里放了很久,才被人发现。松田先生,实话告诉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人生的意义就已经没有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很没有良心?可是良心这种东西,是有钱人才需要的,我这种穷人,良心要了又有什么用呢?是能当饭吃呢,还是能当钱花呢?
我奶奶是我这辈子看到过良心最好的人,可是她却吃了一辈子的苦,又被我这个拖油瓶拖累了半辈子。”
松田达也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状若癫狂的年轻女子,她已经喝得神志不清,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不知道是酒精刺激的,还是被泪水洗的。看着她的样子,松田达也也不禁跟着有些心酸了起来。
他对长谷川春奈并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甚至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可言,这个女人其实更像是一个藏着很多钱的ATM机,他只需要猜对了财富密码,就能源源不断地从她这里搞到钱来。
但是今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谷川春奈又罕见地表露出自己脆弱的那面来,让他也有了些许悲悯的情绪。
松田达也默默地在餐桌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酒刚一入喉,他就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两声,长谷川春奈点的居然是酒精浓度非常高的烈性白酒,怪不得这么快就喝醉了。
长谷川春奈见他皱着眉,噗呲一声笑了:“怎么了松田先生,嫌这酒不好喝?确实不好喝,辣舌头,可是只有这种酒,才能让我醉。
我第一次下定决心和北原苍介睡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喝的这种酒。我要醉,我不能醒,醒了的话,我真的怕自己会吐出来。”
她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泪中含笑地自嘲道:“松田先生,你刚刚说我是什么来着?作贱自己?我承认啊,我就是在作贱自己,我需要钱,我没有办法!
如果奶奶去世这件事,是发生在我和北原苍介在一起之前,我可能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可是,来不及了,我回不了头了。”
说到这里,长谷川春奈睁大了她那双本就极大的眼睛,发着狠低吼道:“既然我回不了头,那我就要得到自己该得的!我已经跳进地狱里来了,绝不能空手而回!”
听到这里,松田达也知道她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就算现在问,也问不出个什么,还不如让她休息休息算了。果然,过了没一会儿,长谷川春奈就躺在坐垫上,轻轻地打起鼾来。
这一睡,就是三个小时。松田达也倒也自得其乐,一直在一个人吃吃喝喝。长谷川春奈点的料理都是一等一的贵价货,刺身又讲究新鲜度,他可不会一直饿着肚子等她醒。
等长谷川春奈醒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她一脸发懵地坐了起来,脸上的妆已经差不多全掉了,头发七零八落,身上的绸缎裙子也皱成了一团。
松田达也夹起一片正好烫熟的牛肉夹到了她的碗里,柔声说道:“酒醒了?空腹喝酒容易伤到肠胃,我给你准备了一碗鲍鱼粥,等吃了牛肉,就把它喝了吧。”
长谷川春奈愣愣地把粥碗接了过来。她低下头,用勺子把鲍鱼粥轻轻地搅和了几下,两滴眼泪毫无征兆得滴了进去。
松田达也只能装作没有看见。刚才在长谷川春奈睡着的时候,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自己和这个女人,只能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不能再进一步了。他可以给予她适当的关心,但是这种关心绝不能出自于男女之情。
即使这朵食人花现在暂时露出了它娇艳的那一面,但是究其本质,她仍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他们两个绝不是一路人,万一有了别的感情,自己很有可能会被拖入那万劫不复的境遇中去。
想到这里,松田达也清了清嗓子,决定速战速决,问起了今晚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长谷川小姐,今天你找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们的那个计划,又到底成功了没有?”
长谷川春奈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颤,勺子和碗轻微碰撞,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她这才如梦方醒,终于从刚才那种带着微微旖旎的氛围中彻底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在冰冷的地方待得太久了吗?居然会因为这个老男人施舍的那一点点温暖,就心神不宁了起来。
想到这里,长谷川春奈彻底没有了任何胃口,将碗轻轻地放回到了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