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明天,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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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其实我也有记录,排起来应该是第二十一具,但对这位老人,我是带有歉意的,自我感觉有些失职,所以就没有写进入殓日志里。

省立不同附一,它是个大医院,所以这所太平间都比公司其他太平间要多的单。

而且大部分逝者的经济背景都不错,提成也高。

但奇怪的是,东仔在那上班开始,单却很少。

大部分是等他下班后,或者半夜,彬哥平哥他们才匆匆接到电话赶去医院。

他们的手机都不能关机,一直要能联系,一旦客服派单了,得知是哪个病房他们要立刻赶过去。

所以,东仔在这呆了三个星期了,他有一同跟去接体和参与的才十六具。

但其实这个月,省立接了四十七位遗体。

香姐说在这能比其他太平间学到和接触更多,但东仔到现在只有上手做入殓过一次。

更别说晚来的老表一次都没有。

早上,东仔看见桌上放着逝者信息单,密密麻麻堆积在上面。

纸上的很多人都已经火化了,有些塞在垃圾桶都没丢掉。

“你干嘛?”

老表看见东仔正拿起笔抄上面的信息。

“我打算把逝者的死因年龄职业性别承办人这些抄下来做统计,能知道很多东西。”

东仔见抄不完,他拿出手机一张张拍照。

“你是不是有病,等等香姐他们来上班了不骂你。”

老表不赞成东仔这么干。

“我管她怎么看我。”

东仔目不转睛说道,依旧记录着。

“这些是人家的隐私的,你不怕惹麻烦?”

老表再次问。

“我没想搭理人家隐私,哎你不懂的,走开。”

东仔感觉跟他讲不了话,叫他离开。

“好咯好咯,等等别出问题就行。”

老表怕出问题波及到他。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晒的暖洋洋。

送小孩去幼儿园的香姐也到了。

九点时候,来单了。

“准备下,走吧。”

香姐对两人说。

担架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四人走去急救中心。

“你等下都别说话。”

香姐对东仔提醒说,语气有些差。

“我知道。”

东仔实在不明白香姐干嘛这么针对自己。

这是东仔第一次去急救室,许多人坐在大厅里,厌恶的看着推担架车的他们。

平哥跟医院确认死者身份。

“楞着干嘛?穿防护服啊。”

香姐对两人道。

“穿的这么慢。”

香姐受不了的摇摇头,她规定过穿衣最多给两分钟。

东仔听的脸都黑了,他们穿衣一分钟都不到。

跟着平哥到逝者面前。

“鞠躬鞠躬!”

香姐在一旁提醒。

东仔几人便对遗体鞠躬,周围人都望来。

这是个六十三的老人,男性。

“家属呢?”

平哥问向护士,这时走来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你是他?”

平哥问。

“我是他女儿。”

女子眼红红的答道,眼睛有些泪花。

东仔摆了下头,他有些看惯了人悲伤的模样。

不过这老人家的女儿还挺好看的。

东仔看着病床上的遗体模样心想。

这老人走的不安详,嘴张着,但面貌是个慈祥老实的人。

“来来,帮忙扶你爸爸头。”

平哥少有温柔的对女子说。

等搬上遗体,还没等香姐发作,东仔拉起护栏。

“对。”

香姐点点头。

“你们太平间哪招来这么年轻的两个帅小伙?”

旁边一个女医生好奇问向平哥。

“他们实习生。”

平哥笑了下推着担架车。

路上,他们推着担架车走过医院的大道。

很多病人坐轮椅,在那晒太阳。

其中不少是老人,他们看着担架车上的死人从眼前移动。

从七号楼到太平间有段下坡。

前头拉着担架车的平哥并没有减速。

东仔在后连忙拉着担架车,怕车有些颠簸。

身后的家属捂脸哭着。

就她一人在。

这时路过地下停车室的出口,一辆现代刚好从里面出来。

和担架车撞面。

那车里的人连忙后退,车上的雨刷器在那摆啊摆。

东仔看的憋笑。

多大吉利事,开车出来就碰到死人。

吓的雨刷都打开了。

东仔忍住的低下头。

接下来就是洽谈,洗毛巾的阿姨碰巧看见穿防护服的东仔推着车进综合间。

她站在洗衣房门口,大笑着对东仔竖起拇指。

阿姨在为他能自己上手接体而高兴。

“真厉害,这是第一次对吧,真棒。”

东仔撕掉防护服在洗手,阿姨在一旁鼓励说。

东仔听的心头一暖,其实他接过蛮多次。

只是这次给阿姨看见了。

“谢谢阿姨。”

东仔对阿姨道。

“没事,年轻人就要多尝试下。”

阿姨还要再对他说些话。

香姐出来了。

“别玩了,过来干活。这次你跟老表两个上手。”

香姐对东仔说。

“阿姨我先过去了。”

东仔连忙走去综合间。

“去吧去吧,加油。”

阿姨对他挥手笑道。

入殓是两个人做的,分上下手,上手做的活要比下手细致和复杂些。

东仔和老表两人再次穿起防护服。

“你行不行,要不要我做上手。”

东仔看着慌张绑起防护服的老表。

“你,你做吧。”

老表有些结巴的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做入殓。

“可以。”

东仔点点头,他感觉这次不像上次是个女尸,他觉得能认真做好点。

“开始吧,家属选的中山装是很好穿的,你们做好点。”

香姐在一旁说。

两人开始对逝者鞠躬。

‘老人家,送您体面的离开了。’

东仔郑重的对人鞠躬,他心理说。

开始干活,他们给遗体褪去旧衣物。

老人身上没什么伤口,很干净。

东仔给老人盖上福寿被,打下手的老表去拿裤子。

“擦身呐!”

东仔推了下走来的老表,小声的道。

老表这才想起,他放回裤子拿起毛巾。

“老表你连擦身都没做,就要穿衣了么?我是这么教你的?”

香姐在那质问。

“我,我,我刚刚忘记了。”

老表有些慌了,他站在停下干活,对香姐傻笑着解释。

东仔没搭理,他觉得老表不该停下。

拿起水盆的毛巾,细细给老人擦着脸。

“东仔你这样擦是等擦到明天才擦干净么?”

香姐对他问。

“你们搞快点哦,人家下午就出殡了。”

平哥在一旁笑着附和。

“你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去擦呢?你很怕吗?”

见东仔没搭理,香姐提高了声调对东仔问。

“我不是怕,活人那样擦都会痛的。”

东仔退一步,对她回答。

“哎。”

香姐反而听他的回答更加气,她重重叹了口。

“他是死的啊!他哪里知道痛不痛,你这样擦永远擦不干净。”

“拿过来!”

香姐抢过他手里的毛巾,开始给遗体擦脸。

东仔咬牙捏着拳头看着她。

“擦很难吗?你自己没擦过脸么!就直接拿起来擦啊,用点力,怎么这都不会?!”

香姐喊失望道,说的东仔好像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做,像头猪。

“呵呵。”

平哥在一旁插手笑着。

东仔听的一肚子火。

好似回到以前课堂上,他坐在最后排,叫他回答问题,老师同学全班刁难取笑的模样。

只不过这次课堂在停尸房。

“穿衣服。”

香姐丢掉毛巾。对两人说道。

一直默默不出声的老表连忙抓来裤子。

在遗体腿上放好,就准备给穿上。

“你他妈..你放反了。”

东仔连忙抓起老表手对他小声提醒。

裤子反过来了,东仔发觉到。

等两人倒回裤子。

看见的香姐和平哥两人又开始逼逼。

“哎,东仔我教了你整整一个半月啊现在,裤子都能反过来么?你还能干什么啊?”

香姐插着手走到东仔面前问。

“啊?我问你还能干什么啊?”

东仔气的牙都快咬崩了,忍耐着。

“还能干饭呗,干饭人干饭魂。”

平哥在后面笑道。

等衣服穿好,东仔化妆,老表绑裤绳。

“我教你这样绑的么?”

香姐看着老表绑绳子,一遍又一遍系不紧。

她问。

负责化妆的东仔没想理。

他拿起粉扑轻轻的给逝者上粉底。

“我教你这样化妆的么?你在给鬼化妆么?”

香姐转头看向他问。

“我是这样教你的么?你告诉我?”

东仔口罩里呼出的气飘到眼镜上化成雾。

“你是没吃饭么?为什么要那么轻呢,你粉这样上去了么?我问你。”

香姐站在一旁问。

“明明你们几个是化妆都没问题,为什么偏偏上手了就下手那么轻。”

“轻么?你看他们两个手套都破了。”

平哥笑着指着两人的手套。

老表连忙看着自己的手,像知错的点点头。

东仔不知道老表是怎么弄破的,但他的是攥烂的。

“你为什么要那么轻?”

香姐站在他面前问。

“这样重点对吧。”

眼神变了的东仔问道。

他用力捏着粉扑,在老人还有弹性的脸上重重抹上去。

“对,就是这样,你也没那么笨啊。”

香姐见着东仔这样后,她纳闷的抬头道。

“哈哈哈。”

平哥大笑。

东仔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他用力按着粉扑,老人的脸被拉扯着。

很快,化妆好了。

平哥要示范用刮刀给老人刮胡须。

“看好了啊。”

他自信说着,却把脸刮破了。

血一直从脸颊上冒出。

拿着棉球堵住的平哥嘀咕着。

“这血怎么止不住啊..”

老表依旧像学习的晚辈一样谦卑看着。

只有东仔看他在装逼失败后偷笑。

“你手那么重干嘛?”

检查妆容的香姐问东仔。

她看着逝者的脸。

“不是你要重的么?说轻是你,现在说重也是你。”

东仔看着她问。

“哇,现在还会跟你顶嘴了啊~”

一手捂着棉球的平哥突然对香姐来一句。

听到的东仔心里已经想好要一拳把他打在地上,准备找个冰棺给他用了。

“我也没叫你这么重啊..”

香姐突然有些和气的说,她突然变的小声。

“你看,人家本来都没死皮的给你搓出来了。”

香姐叫他上前看。

“下次别这么大力,知不知道。”

香姐轻缓说。

东仔没说话,他看着遗体的脸。

老人死了,无论东仔怎么折腾他都没有反应,嘴唇上的一层皮被他搓出来。

东仔一下心都冷了。

他感到无比歉意,无比抱歉。

‘我为什么要把气撒在他身上。’

心一下拨凉的东仔自问。

东仔对他再次鞠了个躬,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他真的很抱歉。

不管什么原因,他确实不该这样。

“你鞠躬干嘛?我没教你就开始时候要鞠躬么?”

香姐在一旁问。

平哥和老表跟着附和的笑着。

东仔没生气了,他只是感到内疚。

等到下午,睡醒的彬哥来接班。

大厅正给家属用来出殡。

逝者女儿很好看,和男朋友站在大厅外,一脸悲伤,欢迎来追悼会的人。

“那家属挺漂亮的哦,你不去跟人家认识下?”

在办公室倒茶叶的香姐见着后,对屋内的平哥抖眉毛道。

“哎,漂亮有什么用,人家都有男朋友的,再说我都结婚了。”

平哥伸了个懒腰回答。

“你还知道你结婚了啊?”

彬哥对他反问。

“你不是没结婚吗?你怎么不去。”

平哥对他拍了下肩。

“我..我去干嘛?”

感到尴尬的彬哥耸耸肩。

出殡了,尤经理不在。

彬哥去带人出殡,叫来了东仔帮忙。

“来,你帮忙撕三观带。”

彬哥递给他剪刀和一条红布。

“会么?”

彬哥看着他问。

“会..会。”

东仔接过红布,他看着忙里忙外的彬哥,想帮忙。

但其实他忘记了怎么剪三观带。

“怎么还没剪。”

彬哥过一会回到冰棺旁边,木馆已经放好了,等三观带了。

“彬哥..我其实不会。”

东仔如实对他说。

“不会啊,其实很简单的。”

彬哥接过红布剪刀。

“你看,这样这样,撕下来就好了。很简单的,会了吧。”

彬哥一直跑动,寸衣里的金链若隐若现。

有些社会气的他,在省立里东仔反而挺会跟他接近。

“会了,彬哥。”

东仔在一旁点点头。

车来了,要把遗体扶入木馆里。

扶着遗体头的女子哭的梨花带雨。

这么多人里,逝者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在老人最后一程里,女子哭的不成声。

她知道这是最后见到父亲一幕了。

“来来来,合棺了。”

彬哥指挥道,叫女子的未婚夫过来盖棺。

“爸爸。”

女子哭的跪在地上,摸着棺材。

“等下,等下!”

彬哥连忙弯腰进棺材里,他撕落遗体身上的福寿被,上面的小标签。

“呐,这个你一定要拿好,这个你要放在抽屉还是包包里都可以,这个你放在身边,你爸爸会好好保佑你的。”

彬哥拿着标签递给女子,他认真说道。

女子双手接过,视如珍宝的放入包包里。

东仔在一旁看着。

“好了,走吧走吧!”

彬哥示意她未婚夫撒纸钱。

等一群人都离去。

东仔他们都在打扫卫生。

“谁叫他们撒纸钱的!撒这么多!”

香姐埋怨的喊道。

低头扫着花瓣的东仔没说话。

其实根本没有那个小标签留在身边,这个习俗。

其实是彬哥编的。

他是为了给家属一个留念的寄托。

但彬哥做的很好。

就当它

是真的吧。

或许这就是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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