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具。
“他又不来啊?”
已经在市一等的戎志哥见着东仔一个人坐着面包车到这,问。
“我都很久没上班了。”
东仔挠挠头,还有两天他要换去省立了。
“走吧。”
戎志哥利索道。
两人推着车去了医院。
市一不是多大的医院,加上大晚上没什么人。
东仔算上这次也就来过两次。
上次是给个肿瘤离去的大叔做的单。
这次是干部病房。
家属许多,逝者是个老妇人。
极其瘦弱,有着化疗才会弄的光头。
62岁,奇怪的是左手黑了。
就手腕开始,到手指,整只手变黑了。
特别黯淡,就左手会。
直系亲属就一个儿子,带着眼睛。
斯斯文文,一脸镇定毫不慌张。
接体路上,除去亲属跟来了许多护士。
亲属多到电梯坐不下,只有逝者的儿子和另外三人一同坐下电梯。
“辛苦了。”
逝者儿子对电梯门外的护士长说。
“应该的,应该的。”
女子连忙点头道。
几个护士恭敬的站在门口,目送着几人下去。
回到太平间,洽谈着。
“应该是选B套餐的,这户人家不缺钱的。”
戎志哥对他说。
B套餐是最好的入殓。
但他猜错了。
“挺急的,等下殡仪馆的车就来了。”
东仔靠在门外,听着男子跟经理说。
“那,那就这个吧。这个很快的。”
经理应道。
东仔和戎志哥就走去穿防护服。
这套擦洗的入殓,东仔已经熟的不能再熟。
只是他真的不想再做了入殓了。
他想走。
打开裹尸袋,撤出。
拖去死者的病号服,撤出纸尿裤。
那巨大恶心的气味扑鼻而来。
粪便混着糜烂又浓烈的怪味。
东仔屏气抬头,胃里一阵翻腾。
旁边的家属正看着。
咬牙坚持,拿起打湿的毛巾开始了擦身。
遗体枯瘦,又散发剧烈的气味。
甚至穿完寿衣,那味道都不时喷出。
家属戴来了一顶假发。
放在灵台上。
“我妈生前最爱美了,她说死了也要好好看看的。”
“是啊,她化疗时候听到要光头都不想的。”
“所以她说过,她死了后要准备一顶假发给她。”
家属在一旁说道。
东仔跟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做入殓时候不能说话。
在附一这么久,慢慢有了这个习惯。
等穿衣完,套上假发。
东仔画完妆,看向戎志哥。
他看完了点点头。
东仔才收起瞄笔。
放入了不知给多少死人用过的化妆箱。
把遗体送入棺材。
大金大银放完,准备结束了。
“诶哟,跟她生前一模一样。”
“是啊,跟她平常一样还是这么漂亮”
家属说。
‘认真的吗?’
东仔转头看向说这话的人。
眼前这遗体的妆就是他自己画的。
他感觉这哪里漂亮啊。
死人就是丑啊,一副骷髅脸哪里好看。
还臭成这样,带个假发又画着难看妆容的死人,更加另类。
根本就不好看,这些人说话昧着良心,好像装的多么善良。
等殡仪馆的车来了,家属跟着离去。
终于能歇会的东仔走出去。
撕掉防护服。
呕起来。
一直呕。
那味道深入鼻腔,在大脑里一直不散。
他晚上没吃东西,呕到胃里的胆汁要出来。
每当干呕完,再呼吸一口冰凉的空气。
那清醒的空气,更加回忆起那气味。
东仔想把肝脏都吐出来。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戎志哥对他笑道。
“这个还好啦。他妈的还好你那天不在,你那时在省立。”
戎志哥生气道。
“那次换冰棺,有个放了十一年的,也是女的,那味道哇。”
戎志哥抱怨着。
“哥,是不是那些无名尸都没人记得的,就没身份信息。”
东仔问。
“有啊,我就记得一个。”
戎志哥回忆道。
“一个女的,少妇。我去接的时候,身上全是伤。好像听警察他们说,说是给几个男的囚禁打死还是自己自杀了的。”
戎志哥回忆道。
东仔看着他沉思的样子有些疑惑,戎志哥不像是那种会在意这些的人。
“主要我记得她是因为她长的还挺好看。”
戎志哥笑道。
“我就知道你这个逼。”
东仔跟着笑起来。
“真的,我干这么多年了。接了这么多女尸,好像就她挺好看。就死了,你也知道这人活着的时候是个美女。”
“可惜了,就这么死了。”
戎志哥就感叹一句,恢复成原来模样。
“走回去了,回去吃饭。”
两人坐在电动车上。
东仔闻到刮来的风,还是忍不住的干呕。
不停的呕。
从那开始,他对所有臭味都恐惧无比。
回到宿舍。
戎志哥看见陈哥正在客厅吃披萨,破口大骂。
“艹你妈的,人家东仔帮你做了多少单了。你他妈,哇你这个人。真的没一点,哇我不想说你了。”
“走,东仔我带你去吃饭。”
戎志哥开门看见这一幕,转头就要出去。
“没事的,我先坐一下,有点难受。”
还没缓过来的东仔进去,坐在一旁还是不停干呕。
“你看人家给你做单,整个人都这样了。”
戎志哥生气道。
东仔本来就吐个半死,对什么味道都敏感。
满屋子的披萨味,加上戎志哥那炸耳朵的声音。
他真的想死了。
“你什么时候放假?”
陈哥低着头有些歉意的说。
“到时带你去泉州。”
缓过神的东仔看向他。
“对,最好叫个最贵的,搞个模特给他。”
戎志哥道。
“你们...别带坏东仔啊。”
正从房间出来的吴哥说。
东仔询问起这个味道。
“这个不是她的屎。”
吴哥一脸尴尬,不知道如何讲。
“就是她啊,不是差不多快死了么。她已经吃不了东西只能打吊瓶的,所以不是屎来的。”
“是她那个肠子坏了,开始流血。然后结块了你知道么,就跟屎样子一样但不是的。你想想那么多血在里面蠕动跟发酵啊。然后死了大小便失禁,它就流出来了。不是屎的。”
吴哥回答道。
“别讲了,饿死了。走吧吃饭吧东仔。”
戎志哥说。
东仔以为他请自己什么。
没想到是个大排档。
“其实,我觉得你不做这行是对的。”
戎志哥说。
“回家做生意就好,出来打工没前途的。”
“我可能也做不久,你说这行赚钱吧。确实赚,但赚不到大钱。真的。”
戎志哥思考道。
他这个人能用三百块钱来买五十积分。
再用五十积分,加九块九的钱换个书包。
就省钱省的魔楞了已经。
“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可能不搞大钱。”
戎志哥豪气道。
“那你怎么打算?”
吃着鸭腿的东仔问。
“暂时没有。”
吐出口气的戎志笑着道。
“哈哈哈。”
两人笑起来。
夜晚戎志哥回去睡觉。
东仔跟吴哥一起去台球。
被打的心都碎了。
“你不会玩。”
吴哥觉得没意思说。
东仔一脸难过。
他觉得是自己跟猴子那个菜逼玩太多了。
把水平都拉低了。
猴子是不会打台球的。
能花三四十来块钱打台球。
这事东仔以前想都不想。
以前初中时候都是小卖部外五六块一个小时,随便打。
顾忌到猴子被打爆,而且他请客,东仔总会放水。
等差不多了,就放球。
又不能经常放,不让他觉得没意思不出钱了。
就杀的不相上下的模样。
后面还给这逼发现了。
在附一的最后一天。
喝多的东仔,用着猴子买来的纹身贴。
在脖子上贴了个兔子。
猴子在脖子是一团火。
远看去,就像两个精神小伙。
那天他还去上班了。
第三具。
当他回去,附一的人都在分手环。
东仔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戎志哥说,喜欢哪个号码可以带回去。
吴哥说这是给死人戴的。
东仔跟戎志说要走了。
他说赶紧滚吧。
准备下班的时候,有个妇女出现。
她说法庭的判决终于下来了。
拿着一份很久的存尸单过来。
十六年前,有具遗体放在这。
塞在最外边的老旧冰馆里,下面扇热的风扇呜呜响,飘散污浊粗絮的蛛丝。
棺材里面结成厚厚的冰。
说是跟交通大队有纠纷,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十六年,连家属都分不清楚逝者的模样。
何况是已经腐烂不成人样的遗体。
还好有着记录和存尸单。
“谢谢。谢谢。”
妇人一直鞠躬道。
“不用不用,十六年这也很久了。”
经理应道。
“是啊是啊,要不是你们还真不知道是哪个。”
妇人连忙说。
正从地下室跟着上来的东仔看见这一幕。
一脸皱眉厌恶。
那妇人鞠躬的幅度太深。
好像在对一个死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