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五十三具。

“他又不来啊?”

已经在市一等的戎志哥见着东仔一个人坐着面包车到这,问。

“我都很久没上班了。”

东仔挠挠头,还有两天他要换去省立了。

“走吧。”

戎志哥利索道。

两人推着车去了医院。

市一不是多大的医院,加上大晚上没什么人。

东仔算上这次也就来过两次。

上次是给个肿瘤离去的大叔做的单。

这次是干部病房。

家属许多,逝者是个老妇人。

极其瘦弱,有着化疗才会弄的光头。

62岁,奇怪的是左手黑了。

就手腕开始,到手指,整只手变黑了。

特别黯淡,就左手会。

直系亲属就一个儿子,带着眼睛。

斯斯文文,一脸镇定毫不慌张。

接体路上,除去亲属跟来了许多护士。

亲属多到电梯坐不下,只有逝者的儿子和另外三人一同坐下电梯。

“辛苦了。”

逝者儿子对电梯门外的护士长说。

“应该的,应该的。”

女子连忙点头道。

几个护士恭敬的站在门口,目送着几人下去。

回到太平间,洽谈着。

“应该是选B套餐的,这户人家不缺钱的。”

戎志哥对他说。

B套餐是最好的入殓。

但他猜错了。

“挺急的,等下殡仪馆的车就来了。”

东仔靠在门外,听着男子跟经理说。

“那,那就这个吧。这个很快的。”

经理应道。

东仔和戎志哥就走去穿防护服。

这套擦洗的入殓,东仔已经熟的不能再熟。

只是他真的不想再做了入殓了。

他想走。

打开裹尸袋,撤出。

拖去死者的病号服,撤出纸尿裤。

那巨大恶心的气味扑鼻而来。

粪便混着糜烂又浓烈的怪味。

东仔屏气抬头,胃里一阵翻腾。

旁边的家属正看着。

咬牙坚持,拿起打湿的毛巾开始了擦身。

遗体枯瘦,又散发剧烈的气味。

甚至穿完寿衣,那味道都不时喷出。

家属戴来了一顶假发。

放在灵台上。

“我妈生前最爱美了,她说死了也要好好看看的。”

“是啊,她化疗时候听到要光头都不想的。”

“所以她说过,她死了后要准备一顶假发给她。”

家属在一旁说道。

东仔跟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做入殓时候不能说话。

在附一这么久,慢慢有了这个习惯。

等穿衣完,套上假发。

东仔画完妆,看向戎志哥。

他看完了点点头。

东仔才收起瞄笔。

放入了不知给多少死人用过的化妆箱。

把遗体送入棺材。

大金大银放完,准备结束了。

“诶哟,跟她生前一模一样。”

“是啊,跟她平常一样还是这么漂亮”

家属说。

‘认真的吗?’

东仔转头看向说这话的人。

眼前这遗体的妆就是他自己画的。

他感觉这哪里漂亮啊。

死人就是丑啊,一副骷髅脸哪里好看。

还臭成这样,带个假发又画着难看妆容的死人,更加另类。

根本就不好看,这些人说话昧着良心,好像装的多么善良。

等殡仪馆的车来了,家属跟着离去。

终于能歇会的东仔走出去。

撕掉防护服。

呕起来。

一直呕。

那味道深入鼻腔,在大脑里一直不散。

他晚上没吃东西,呕到胃里的胆汁要出来。

每当干呕完,再呼吸一口冰凉的空气。

那清醒的空气,更加回忆起那气味。

东仔想把肝脏都吐出来。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戎志哥对他笑道。

“这个还好啦。他妈的还好你那天不在,你那时在省立。”

戎志哥生气道。

“那次换冰棺,有个放了十一年的,也是女的,那味道哇。”

戎志哥抱怨着。

“哥,是不是那些无名尸都没人记得的,就没身份信息。”

东仔问。

“有啊,我就记得一个。”

戎志哥回忆道。

“一个女的,少妇。我去接的时候,身上全是伤。好像听警察他们说,说是给几个男的囚禁打死还是自己自杀了的。”

戎志哥回忆道。

东仔看着他沉思的样子有些疑惑,戎志哥不像是那种会在意这些的人。

“主要我记得她是因为她长的还挺好看。”

戎志哥笑道。

“我就知道你这个逼。”

东仔跟着笑起来。

“真的,我干这么多年了。接了这么多女尸,好像就她挺好看。就死了,你也知道这人活着的时候是个美女。”

“可惜了,就这么死了。”

戎志哥就感叹一句,恢复成原来模样。

“走回去了,回去吃饭。”

两人坐在电动车上。

东仔闻到刮来的风,还是忍不住的干呕。

不停的呕。

从那开始,他对所有臭味都恐惧无比。

回到宿舍。

戎志哥看见陈哥正在客厅吃披萨,破口大骂。

“艹你妈的,人家东仔帮你做了多少单了。你他妈,哇你这个人。真的没一点,哇我不想说你了。”

“走,东仔我带你去吃饭。”

戎志哥开门看见这一幕,转头就要出去。

“没事的,我先坐一下,有点难受。”

还没缓过来的东仔进去,坐在一旁还是不停干呕。

“你看人家给你做单,整个人都这样了。”

戎志哥生气道。

东仔本来就吐个半死,对什么味道都敏感。

满屋子的披萨味,加上戎志哥那炸耳朵的声音。

他真的想死了。

“你什么时候放假?”

陈哥低着头有些歉意的说。

“到时带你去泉州。”

缓过神的东仔看向他。

“对,最好叫个最贵的,搞个模特给他。”

戎志哥道。

“你们...别带坏东仔啊。”

正从房间出来的吴哥说。

东仔询问起这个味道。

“这个不是她的屎。”

吴哥一脸尴尬,不知道如何讲。

“就是她啊,不是差不多快死了么。她已经吃不了东西只能打吊瓶的,所以不是屎来的。”

“是她那个肠子坏了,开始流血。然后结块了你知道么,就跟屎样子一样但不是的。你想想那么多血在里面蠕动跟发酵啊。然后死了大小便失禁,它就流出来了。不是屎的。”

吴哥回答道。

“别讲了,饿死了。走吧吃饭吧东仔。”

戎志哥说。

东仔以为他请自己什么。

没想到是个大排档。

“其实,我觉得你不做这行是对的。”

戎志哥说。

“回家做生意就好,出来打工没前途的。”

“我可能也做不久,你说这行赚钱吧。确实赚,但赚不到大钱。真的。”

戎志哥思考道。

他这个人能用三百块钱来买五十积分。

再用五十积分,加九块九的钱换个书包。

就省钱省的魔楞了已经。

“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可能不搞大钱。”

戎志哥豪气道。

“那你怎么打算?”

吃着鸭腿的东仔问。

“暂时没有。”

吐出口气的戎志笑着道。

“哈哈哈。”

两人笑起来。

夜晚戎志哥回去睡觉。

东仔跟吴哥一起去台球。

被打的心都碎了。

“你不会玩。”

吴哥觉得没意思说。

东仔一脸难过。

他觉得是自己跟猴子那个菜逼玩太多了。

把水平都拉低了。

猴子是不会打台球的。

能花三四十来块钱打台球。

这事东仔以前想都不想。

以前初中时候都是小卖部外五六块一个小时,随便打。

顾忌到猴子被打爆,而且他请客,东仔总会放水。

等差不多了,就放球。

又不能经常放,不让他觉得没意思不出钱了。

就杀的不相上下的模样。

后面还给这逼发现了。

在附一的最后一天。

喝多的东仔,用着猴子买来的纹身贴。

在脖子上贴了个兔子。

猴子在脖子是一团火。

远看去,就像两个精神小伙。

那天他还去上班了。

第三具。

当他回去,附一的人都在分手环。

东仔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戎志哥说,喜欢哪个号码可以带回去。

吴哥说这是给死人戴的。

东仔跟戎志说要走了。

他说赶紧滚吧。

准备下班的时候,有个妇女出现。

她说法庭的判决终于下来了。

拿着一份很久的存尸单过来。

十六年前,有具遗体放在这。

塞在最外边的老旧冰馆里,下面扇热的风扇呜呜响,飘散污浊粗絮的蛛丝。

棺材里面结成厚厚的冰。

说是跟交通大队有纠纷,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十六年,连家属都分不清楚逝者的模样。

何况是已经腐烂不成人样的遗体。

还好有着记录和存尸单。

“谢谢。谢谢。”

妇人一直鞠躬道。

“不用不用,十六年这也很久了。”

经理应道。

“是啊是啊,要不是你们还真不知道是哪个。”

妇人连忙说。

正从地下室跟着上来的东仔看见这一幕。

一脸皱眉厌恶。

那妇人鞠躬的幅度太深。

好像在对一个死人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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