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会直接把脑海的东西写下来,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一胡通的乱写,写完也不会再看一遍。
过了很长时间,偶尔翻到,看完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写的什么,但就是觉得挺有趣,像是我才会写出来的东西。
——
“有时候我知道你们想的什么,但又不理解。”
自从分了宿舍,过了一个星期,东仔几人在一起喝酒,他说。
“人们说人不可貌相,但没人会在生活里隐藏自己,所以很容易了解一个人的,外表行为甚至一句话,其实很容易看懂,你懂我意思吧。”
“一个人脾气暴躁,看他对环境的眼神和语气,无论多么委婉都还是能知道他脾气暴,一个人胆小,谨慎寡言畏手畏脚,都看得出。”
“像有些喜欢戴帽子的傻逼,以为能遮掩自己模样,好像自己多了不起在装低调,但这种叼人就是这个戴帽子的胆小模样,这话不是我说的,但我觉得有道理,就没再戴帽子了。”
东仔看低着头不感兴趣的猴子和小赖。
“你俩懂个。”
东仔见着他们这样,说出这么一句,接着喝了口啤酒。
省立太平间,在里面有个医院的洗衣部。
一个六十二岁的成都阿姨在那上班,她和另外一个老乡大叔在那负责洗医院的毛巾。
毛巾很多,一个医院的所有的毛巾都在这。
其实不应该叫阿姨,应该叫嬢嬢,毕竟她比自己父母岁数要大。
阿姨经常一个人在那没事干,自从几个实习生来了隔壁太平间后。
看着东仔几人从两米多高的窗户跳下来。
然后几人在那打闹,阿姨像孩子一样跟在后面蹦蹦跳跳。
一点也不像那么大岁数的人。
等太平间只剩东仔了,他刚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听不下去彬哥戴维哥两人说的那些消息和八卦。
“诶,那个小妹去哪里了。”
阿姨对东仔问。
那一个星期里,阿姨最喜欢和口水妹玩。
太平间是个很奇妙的地方。
有时候一整天没死人,有时候一天会死很多人。
所以他们上班时候,常常会无聊的在外面玩耍聊天,阿姨总会一起。
甚至昨天考核完,几人在玩木头人和狼捉羊,阿姨都会在旁边看的大笑。
“她去了附一的太平间了,可能要过两个月才能来,她家在那附近,公司安排她接下来就一直那实习了。”
东仔跟阿姨解释,可能要实习过程的一半,他们再次考核完回去过年前,几个人会再来这。
“哦,是这样。”
阿姨神色有些不开心。
“诶,你学校还有学这个专业的?就学死人的,还有学这个的么。”
阿姨打开话茬问,她好奇问。
“有啊。”
东仔尴尬笑道,过去他也不知道会有这个专业。
“诶,那你看那些死人会不会害怕。”
阿姨脸探过来,不理解又带着关心问。
“不会。”
东仔内心想了想,他摇摇头平静的看向阿姨笑着。
“恩恩真厉害,不像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诶哟,我每天看他们搬来搬去的,心里还是有点毛哦。”
阿姨憨憨笑着,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楞住的东仔,只是沉默的微笑。
“你去搬过没有?”
阿姨问。
“还没,只是跟过,自己还没上手去接过。”
东仔回答。
“诶,那昨天你们不是有么,我还看见你们搬下来搬下去的。”
阿姨说着昨天考核,几人推着担架车,上面放着鼓起的蓝色裹尸袋。
“那个是考核,里面不是真人,是充气的假人。”
东仔解释,见着洗衣房里面睡着的大叔,桌子上放着十八块一瓶的牛栏山。
“那是你老公么?”
“不是,我老公早都死了。”
阿姨像孩子一样摇摇头,直接答道。
“阿姨您有小孩么?”
“有一个儿子,比你们大的多咯。”
“不在身边么。”
“他在广东打工去了,还没结分。”
阿姨说着带川味的普通话。
“不急么?”
东仔见着她这样子笑问。
“我急啥子,又不是我要婆娘,他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子,不想结分,都是想出去耍。”
阿姨毫不介意的答道。
东仔听的莫名开心笑起来。
阿姨是很地道的那种湖南四川那边的人。
他们普遍性格是那种,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非常有意思,东仔曾经考虑要不要找个四川的姑娘。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的人都有不同优缺点。
像广东人太含蓄,按其他地方人意思是太精明狡猾。
不关于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这是一种人文气息。
福建这大部分外地人,都来自云贵川。
老林是不太喜欢外地人,可能每个地方的本地人都是这样觉得。
他们不过是在自己地方混不下去,逃到我们这来的外乡人。
那次参观完殡仪馆,老林回来上课。
东仔问他,为什么不处理掉那些十几年的遗体。
“那些都是死掉的外地人,那些人的朋友啊拿到赔款就跑路了,谁管啊。”
老林说。
什么是人?
因为疫情,东仔他们只上一个月的学就准备实习去了。
这次回来多了个科目叫社会学。
书里说,人的本质很难去概括。
自古历来提出很多说法,到尼采认为的酒神和太阳神。
也就是生命冲动和理性追求,缺一不可。
到马克思所说的人的本质就是人的社会本质,人就类似一个空瓶子,倒入酒,就是酒瓶,倒入尿,那就是尿壶。不关于瓶子,大家都是一样的瓶子,是倒入的液体决定你是什么东西。
东仔当时上公开课,他看完了整本书,唯二不了解的问题。
下课后,他跑去问那个教课的教师。
“书里意思是说,社会的构造,就是制度成为一个框架,而人群就在这框架范围里,每个人就是两样东西,一个角色和一个地位,角色类似小旗,地位就是圈起小旗的泡泡。二者是缺一不可,是动静态的两种表达,丧失任何一个,都能说明这人不在制度里,算是消失死亡了。”
“对,你有什么问题么。”
教师看着他,点点头还是不知道他想问什么。
“我意思是,流浪汉呢?他们在制度里丧失了角色或者地位,要么两种都没有,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死亡,他们是存在的。这是社会学上的缺陷么?我不明白。”
“嗯...人是群体动物,社会是由组织形成的,人是不能脱离开组织的,所以你这问题是没什么意义的。”
那人停顿了一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因为他们脱离群体后就不在是人了?”
东仔一脸皱眉。
“也就是说他们脱离群体,没有角色和地位,得不到社会化的各种福利,算是不存在了但依旧在制度里?”
一个人,他没有身份没人知道他,什么都没有,任何学习,工作,社会福利都享受不到,但却又活着,又不能做任何事,错事却又受到一样有地位角色的人才有的惩罚。
听到这后东仔对他们的阴暗想法感到理解,他没说,因为不对。
“额..也可以这么说,人是不可能脱离群体的。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教师错愕的点头,她不知道学生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东仔不理解,因为这和他亲眼看见的不一样。
“还有一个问题,马克思说人的本质就是人的社会本质,也就是说人是由环境影响造成的,对么?”
“你这么理解也对,举个例子,广东潮汕知道吧,那里环境种田种不了水产也不行,环境特别差,不像其他地方像北方平原好种地,海南靠海水产丰富,能好好生存,他们只能通过贸易去谋生,不是他们不想去种地,是种不了,所以说潮汕人都会做生意,也有很多移民华侨,就是因为环境没办法,也是被影响才这样。”
教师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对他解释道。
“我知道,我就是潮汕的,但是你误会我意思了。”
东仔越听越皱眉。
“所以,人是由环境影响而改变的,对么?”
“对。”
教师对他点点头。
‘那我是什么?’
东仔疑惑到无比黑线,他走下去心里问。
“你上去问了啥?”
猴子看他走下来问。
“我问她吃饱饭没。”
东仔捂着脑袋还是不理解。
当东仔跟阿姨在那聊天,戴维哥他们去接体了。
从干部病房接下,东仔跟去看了他们做入殓的过程。
顺便记录下来这第十五具遗体。
这是个高寿的女性老人家,戴维哥告诉东仔这逝者生前身份不得了。
是人大代表。
当东仔走出守灵间,门外站了许多人,戴维哥叫他和老表少说话,那些人很多是机关单位。
入殓做完了,东仔去通知家属来看下。
那一群人里,都看向一个给女子搀扶的老人。
这是逝者的丈夫。
老人走向穿着寿衣的遗体面前。
看完她化妆后的样子没有一点害怕,而是帮忙整理衣裳,看了又看。
东仔站在一旁看着他的表情,那种似乎没有波澜,没有一点稚嫩才有的情绪显露。
好像有触动,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
老人只是站在那看着,摸了又摸遗体的衣角。
直到周围人劝老人离开。
他衰老无比,下楼梯一步一步都需要人扶着。
这是多么长的岁月啊。
年盛的东仔站楼梯顶,看着老人缓缓离开。
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准备下班了。
戴维哥说要等会给逝者做干冰,在等载干冰来的车。
“我可以做么?”
东仔还没做过干冰服务。
“你之前做过么?”
戴维哥愣了愣。
“没,之前没机会做。”
“哇现在年轻人这么虎的么,你要上么?”
戴维哥再问了遍。
“我想,可以么?”
东仔问,他不知道允不允许。
“不怕的话就上,可以啊小伙子。”
戴维哥拍了下他肩膀,递来干冰包。
东仔有些纳闷,对于他们来说死人不是已经司空见惯了么。
打开了红棺,里面的遗体依旧没变。
准备干活了。
东仔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