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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秘密

“我见过这个地方。”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尤明主动开口了。

然而谢诺夫没有理会她,似乎是压根没听见她的声音。尤明表情凝塞,一动不动地等了半晌,再次尝试,又说,“以前某堂课上有说过,这种地貌很罕见,你记得吗?”

车身猛地一颠簸,尤明一头撞上了车窗玻璃,眼看前轮就要陷进坑里,谢诺夫死死拽住方向盘,猛踩油门,试图把车头调转拉出来。然而无济于事,整个车头栽进土坑,后轮卡在土坑边缘,车尾凌空。两人勉强镇定下来,都感到了一阵眩晕。

“什么地貌?”谢诺夫问。

尤明脸色很难看,不咸不淡道:“就是表面完好,内里千疮百孔的地貌,不过……”尤明收起了嘲讽,“这个坑太深太陡,只能是人为造成的。”

谢诺夫试着去拧开车门,只是略微一动,车身又有了继续往下栽的趋势,他立刻松开双手,保持静止。

近处的一大片土地都是干枯贫瘠的,寸草不生,像是戈壁。太阳很烈,随着时间推移,车内的温度不断拔高,令人晕眩。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尤明眼皮发沉,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连日来的恶劣处境,让她的体能大不如前。忽然之间,眼前一暗,所有灼目的光线都消失了,尤明心里一松,眼看就要彻底合上了眼睛,却又在下一刻遽然清醒过来——

车窗外一片昏暗,却并不是光线变化所致,而是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车身,用重叠的身躯彻底遮蔽了视野,一双眼睛贴在窗上,恰好直勾勾地盯住了尤明。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尤明往后一缩,紧紧贴在椅背上。

“人,只是人而已。”谢诺夫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勉强还能看到一线后视镜里的景象,车尾被拴上了绳索,缠在几个身材魁梧的人身上。

“又来了……”尤明喃喃道。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话语,车窗外忽然响起了剧烈的撞击声,原本一动不动的人一个接一个搬起了石块,对准玻璃边缘处狠狠砸去,似乎下一瞬就要破窗而入。

尤明下意识往后闪避,紧接着,脑子里涌现出一些画面——最初见到这辆车时,车厢里一片乌糟,驾驶室里满是腥气。

她慢慢意识到了某些事实,脸色发白,“所以,这辆车原本的主人就是这样消失的。”

谢诺夫点点头,无暇多说什么,动作极快地发动引擎,一阵响动之后,发动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只见他双手交握,手肘重重敲在操作系统的屏幕上,操作系统里装有平衡装置,谢诺夫接连不断地砸,直到一声闷响传出,车身忽地一下沉。

尤明惊愕地看着他,来不及制止,忽然感到耳畔拂来一阵潮热的气流,近处的车窗已经破开了一条裂缝,与此同时,车身猛地一晃,彻底翻下了坑。

视野陡然一转,变得昏黑,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尤明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像是一串火花。

运载车轰然翻倒,拴在车尾上的绳索尽数断裂,几个来不及退开的人也一齐掉了下来,某两个人恰好卡在车身与洞壁之间,立刻昏死过去。

厚厚的烟尘腾起,尤明双眼模糊,又呛了两声,脸上便是涕泪交加,一片狼藉。她试图背过身去,视线一垂,恰巧看见玻璃碎片里的画面,不由得愣住——玻璃碎片里映出谢诺夫的手肘,破损的关节处非但没有血迹,反而露出了亮锃锃的光滑截面。

尤明先是疑惑,紧接着心里轰然一响,终于意识到,谢诺夫的一切反常都指向同一个解释。他完美无缺,永远不知疲累,异于常人……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人。

尤明心如擂鼓,一时间连冷汗都下来了,她不敢回头,不敢再和谢诺夫有眼神接触,可是她更不能一动一动,这会让他起疑。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尤明声音微弱,忍不住发颤。

“先等等看,”谢诺夫扫一眼过来,眼神无波无澜,“他们应该等不了多久。”

尤明稍微冷静了一点,无论如何,谢诺夫和自己同属一支队伍,这是不容更改的,他没有理由来伤害自己,即便……即便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只要装作没有察觉,就能像往常一样,至于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之后再去思考也不迟……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忽然感觉右腿传来一阵凉意,脚踝以下却是湿润的触感,尤明伸手一摸,鲜血淋漓。惊骇占据了全部心神,尤明甚至一时感受不到痛意。

谢诺夫见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免不了要询问一句,谁知尤明却猛地往后闪避,带得腿部一阵撕扯,原本斜出皮肤的骨节更加明显,更为可怖,尤明脸色惨白,痛得全身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经过这次撞击,车身几乎全部破损,驾驶室更是惨不忍睹。尤明被困在座位上,双腿卡在挤压而出的缝隙里,无法移动。与之相反的是,在一片碎屑、残片、扭曲的金属框架之中,谢诺夫解开身上的束缚,十分自如地脱离了原有的位置。他拿出一只小小的手电,拧动开关,一束白光照在尤明脚边,鲜血淌了一地,漫过零碎的石块与尘土,又润湿了她的鞋袜。这束光往上一晃,晃过尤明惨白的面孔,还有恨意迸发的一双眼睛。

谢诺夫手腕一动,把光移开了,然后问道:“你还好吗,尤明?”

半晌没听见回应,谢诺夫便偏开了头,打算去车厢尾部搜寻一圈,或许能找到药物也说不定——尽管那里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他徒手掰开了车窗边缘的碎玻璃渣,还没来得及挪动,忽然听见尤明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我受伤了,你没有吗?”尤明似乎在努力保持平静,但语调依旧是高昂的,充满攻击性。

“是的,我还好。”

“为什么呢?”尤明的声音饱含恨意和不甘,“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受伤,我的腿断了,外面的人摔死了,明明是在同种情况下,为什么你总是毫发无损,无论什么伤害对你都没有作用呢,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吗?”

“你不会受伤,所以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死活,你凭什么?”

谢诺夫手上动作一顿,慢慢转过身来,脸色仍是平常,甚至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看着她,“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

“给,你也喝点吧。”一只豁口的陶碗放在了苏芩眼前的石块上,陶碗的主人飞快退开,神色惶恐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废弃的桥洞,几块帐篷布挂在桥底,勉强隔出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地面坑洼不平,边缘潮湿,苏芩把夹克脱下来,垫在地上,倒是不用直接坐在泥浆上了。

“里面是姜汤,我刚刚才煮好的,这里太、太冷了。”陶碗的主人再次开口,依旧是一把细柔的女性嗓音,和她的穿着打扮不太相符。她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棉袄,一条黑色长裤,长发胡乱梳起来,用一截鞋带捆住了。她的旁边放着一卷草席,草席边缘露出一双发青的脚,裹在里面的是个死人,是她的丈夫。

就在前不久,苏芩杀死了两个卫兵,帮助这个女人夺回了她丈夫的尸体,自然而然地,苏芩得以有了一个短暂的容身之所。

那两个卫兵被扒去了衣服,扔在桥头,没过片刻,就被另一队卫兵欢欣鼓舞地抬了回去。

苏芩伸手把陶碗端起来,闻到一股辛香刺鼻的味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试着喝了一口,姜汤刚一入口,就被呛住,忍不住咳了起来。

原本就面露惶恐的女人,现在更是忐忑不安,整个人都缩在了草席旁,似乎仍想从丈夫身上获取一点安全感,尽管他已经死了。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苏芩问。

“两个月……不,不对,应该是三个月,我记不清了……”

“没有可以使用的住宅吗?”

“被人抢走了……”

苏芩一愣,“在哪里?是什么人抢的,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女人勉强笑了笑,羞赧道:“在某天夜里,趁他们都睡着,我们放火烧掉了那间房子。”

苏芩手上一顿,慢慢把陶碗放回了原处,她重新打量了这间“屋子”的陈设,角落里堆着干瘪的红薯、火石,还有一把镰刀。

“现在毕竟不一样了,趁着卫兵没有找来,我帮你把他埋了吧。”苏芩指了指一旁的草席。

女人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苏芩摇摇头,“我知道你舍不得他,可过不了几天,他的尸体就会有腐臭,再想掩埋就来不及了。”

“你……你刚刚才救了我的丈夫,现在又要害死他吗?”女人茫然道。

“他早就已经死了!”苏芩不耐烦道,又尽量放缓了语气,“更何况,我很快就要离开,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帮你了。”

女人半天没有回应,苏芩看过去,只见她满脸都是泪水,咬牙切齿地念着什么。

挪到近处,可以听见模糊的声音,她说的是——“该死的军士街区,该死的实验,死的怎么不是你们,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人……”

苏芩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戎城民众的强烈恨意,是一贯如此,还是最近才越演越烈的?仇恨的根源在哪里,是实验还是方寰?

许屿拥有卓越的演讲者的才能,不费力气就能煽动民众情绪,因势利导,把立场模糊的人都变成自己的助力。他是想让自己也这样做吗?让民众奋起反抗,彻底推翻方寰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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