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翌日下班, 赵又锦再去诊所时,那只猫正在笼子里活蹦『乱』跳。
虽然眼睛包着纱布,但它显然不因此把己当做病患, 依然保持着一只野猫的初心不改,放『荡』不羁爱由。
医生失笑:“麻醉过了, 就开始上蹿下跳的, 一晚上不消停。”
“你在这儿守到现在?”赵又锦惊诧。
“哪能啊。早上和事换班,白天在家休息。刚刚才来,比你早多久。”
赵又锦由衷地说:“那也很辛苦了。”
医生伸手逗弄了一下笼子里的猫, 莞尔:“比起它来,我这不算苦。”
猫的状况不错,但伤了后腿, 眼又瞎了一只,大概率无法继续逍遥快活,做只野猫。
“想好后续怎么安顿它了吗?”
赵又锦迟疑道:“我现在工作很忙, 房子也是租的。当初签合时, 房东要求不能在家养宠物……”
“那就让它先待在这吧。”
“欸,这样关系吗?”
医生笑起来, 懒洋洋指指墙壁上被表框高挂的规章, “院制度第六条:务救助流浪动物, 若无领养,由医院收留。”
赵又锦愣愣地盯着墙上, “这么奇怪的规章制度……谁定的?”
“我们院长。”医生笑眯眯看向她,“怎么, 是不是觉得他很有爱心,我们医院也不于别的庸脂俗粉?”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赵又锦笑起来,“是很有爱心, 就是怕你们亏。”
“来也不是为了赚钱。”医生耸耸肩,目光又落在笼子里,“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原只是来看看猫,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赵又锦下意识看向他,在抽象的医生称谓下,男忽然具象化了。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
其实他很轻,看样子不会超过三十岁。不于陈亦的凛冽孤高,他看起来要温和无害得多。
男清隽俊朗,像水中月。
兼之有爱心,大大加分。
赵又锦犹豫了下,是试探着问:“其实你就是那个院长吧?”
男『露』出一适当的懊恼来,“被你看出来了?”
下一句带着浓浓的为难:“啊,来想隐姓埋,做好事不留呢。”
他眨眨眼,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明知他是故作姿态,赵又锦是忍不住笑起来,她第一次意识到,男可爱起来,比女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把陈亦买的那堆鱼干交给医生,“我会常常来看它的。”
说完,又转对笼子里的家伙重述了一遍:“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郑重其事,认真得像在虔诚许诺。
医生一愣,在她道别离开后,忽然走到前台,“电脑给我用下。”
轻姑娘侧身让位,看男倚在前台,很快调出了昨日的来诊档案。
夜间只有一例急诊。
病患是只受伤需要急救的橘猫。
送诊:赵又锦。
手机号……
姑娘忍不住问:“怎么了,有事联系她吗?”
“事。”
男笑笑,嘴上说着事,目光却在屏幕上多停留了两秒。
——
周五近在眼前。
一想到要陪陈亦出席晚宴,赵又锦止不住地紧张。
满脑子是他那句:普通场合,用得着我亲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多不普通的场合。
但那日两一去置备的礼服裙是无袖背心裙,高领,贴身,简单的款式能衬出的气质与身材。
可今她的手臂有伤……
周四,赵又锦心翼翼掀开纱布看了眼。
伤依然触目惊心。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不普通的场合,是带着一个手臂包纱布的女出席晚宴奇怪,是带着一个手臂上有血子的女奇怪?
陈亦那么要面子的,会觉得丢脸吧?
放在不久前,赵又锦大概会想,能帮他就不错了,他难道有资格嫌弃什么?
可今时不往日。
夜里,赵又锦去了趟商场,挑手套。
店里的款式琳琅满目,店员推荐了一款白『色』蕾丝的七分长手套。
倒是恰好与赵又锦的绷带与纱布很搭。
裙子刚好也是银白『色』……
她脱去羽绒服,将『毛』衣衣袖拉高,心翼翼试了下,手套的长度恰好过伤处。
虽然包扎的地方是会微微鼓起,但不仔细看,倒是比『裸』『露』在外要隐秘得多。
“就这副吧。”
她满意地结了账。
赵又锦从来有戴过这复古长手套,潜意识里觉得,这辈子不会跟它有交集。
它应该是英剧里的贵族戴的。
或者童话里的公主参加舞会时戴的。
最后禁不住慨,不愧是和b king一起赴宴,她也被染了。
等到周五,赵又锦迟迟有接到陈亦的通知。
她提前和季书交代过,今晚有事,会早离开。
打车回家时,发了条消息给陈亦。
赵今天也很努力:我正在回家路上,来得及吗?
对方回复:不着急。
赵今天也很努力:一会儿到家,我直接化好妆,换上裙子,再来找你。
eason:不用,拿上裙子,我约了造型。
赵今天也很努力:……
赵今天也很努力:好的,我有五分钟。
于是赵又锦紧赶慢赶,刚刚迈出电梯,抵达家门,就看见有已经等候在那了。
她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被他的美貌震得七荤八素。
而陈亦穿着衬衣西裤,手里搭了件外套,漫不经心瞥了眼手表。
“六分三十七秒。”
“……”
“时间观念有待提高。”
“……”
赵又锦于是瞬间回魂。
原以为他是出于绅士风度,站在楼道里等她,万万想到,不愧是资家,压榨精确到秒。
她回家拿了东西出门。
陈亦的目光落在她怀里那只鼓鼓囊囊的背包上,沉默了一会儿,“你准备背着它去赴宴?”
赵又锦:“带了必需品,放你车上。”
“嗯。”男摁下电梯,转身也不回说,“你敢背着它去,我就把你一起放车里。”
“……”
——
六二十分,两抵达造型地。
赵又锦被这闪瞎眼的灯光震慑得眼花缭『乱』,这地方,连tony老师也比外面的高深莫测。
他并不问赵又锦需要什么风格,而是对着镜子,捧着客的脸,像是凝视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赵又锦在这热烈火的目光下,僵硬了整整两分钟。
老板,再不动手,虾熟了……
赶在虾熟之前,发型师动手了,三下五除二,剪刀使得跟武林高手似的。
赵又锦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满眼纷飞的发丝。
她心惊胆战,生怕tony老师即兴发挥过度,给她一剪梅了。
在发型师与化妆师轮番折腾她时,陈亦就淡淡地坐在一边,随手翻翻杂志。
一切终于落幕,赵又锦被推进衣室,换上了带来的裙子,走出来时有些晕转向的。
她看向镜子里的。
第一反应:哈喽,这是谁?
沙发上的男终于侧看来,像是等得不耐烦了,但目光触及她时,又定格了刹那。
轻的姑娘盛装登场,像蔷薇绽放。
赵又锦有些局促,用垂眸来掩饰不好意思,“吗?”
吗?
陈亦看她片刻,黑眸微沉:“不止。”
赵又锦顿时又变成熟透的虾。
那个,会所的空调是不是开的有高了?她胡思『乱』想着。
“走吧。”陈亦带她离开,替她打开车门,抬手在她的顶微微一挡,免去碰的危险。
拎着裙摆上车时,赵又锦有片刻的错觉。
“谢谢。”
她低声说着,抬眼看他。
仿佛亲临童话。
抵达晚宴会所前,赵又锦从包里拿出手套。
察觉到陈亦在看她,她解释说:“手臂上有伤,用这个可以遮一遮。”
说完就仔细地戴起来,刚戴到一半,被他伸手拦住。
“不用。”他扫了眼手套,仗着手长,越过椅背,从后座拿了只礼盒过来,递给赵又锦。
“这是……”
“打开看看。”
赵又锦依言打开,看见了一条流光溢彩的缎带,月白『色』珠光,两端坠有莹莹珍珠。
男伸手拿起缎带,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漫不经心扔在后座。
“抬手。”
“什么?”
他理会她的怔忡,不徐不疾捏住她的臂,缎带轻绕,在包扎绷带的地方缠了两圈。
“会紧吗?”
“……不会。”
赵又锦僵硬地坐在副驾,看他专心致志在她胳膊上系蝴蝶结。
第一次,男不太满意,眉皱了下,又解开重新来过。
第二次才终于满意,眉目舒展,黑眸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其间,他的指尖不断与她肌肤相触。
说来奇怪,今天他的手并不凉,温热熨帖。但赵又锦却心惊胆战,总觉他的指尖在放热,碰到哪里,哪里就火花四溅……
她甚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每一个『毛』孔在战栗。
陈亦注意到了,抬眼看她:“你很冷?”
车里暖气很足,冷是不可能冷的。
赵又锦此刻无比庆幸她擦了腮红,否则该怎么解释这张猴子屁股似的脸……
她匆忙找了个借:“我怕痒。”
然后胡『乱』解开安全带,急于下车。
“等等。”身侧的摁住她正要开车门的手,己先一步下车,从后座拿了件大衣外套,一路绕到副驾驶。
开门。
遮挡顶。
她下车时,男伸手,示意她扶着下车。
赵又锦迟疑着握住那只手,它温热而有力。
在她站定后,他将大衣披覆在她的肩上,挡住了凛冬严寒。
最后,朝她微微递手肘。
赵又锦会意,慢慢地,慢慢地,伸手穿过那片狭深幽的隙缝,挽住了他的臂膀。
珍珠丝带垂下来,恰好落在那片细缝中。
她听见陈亦在耳边平静地说:“手套不透气,对伤不好。”
抬眼,男并有太多情绪波动,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他云淡风轻,她的胸却波澜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