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飏跑去开门时,完全没想到会是新女嘉宾。
隔着呆愣的郑灿灿,他看到了她。
凄清的秋夜里,冷白的面容,鸦黑的长发,平静的双眸,清幽的药香被冷风送来。
——宛如厌灵刚来小屋那夜的重现。
……
此刻。
在这诡异而安静的氛围中,贺飏干笑两声、活跃气氛:“哈哈,你们认识啊。”
——废话,都是EC科研部的。
意识到自己圆场话术的蹩脚,贺飏讪讪闭上了嘴。
却没想到林青烟接话道:“是,我们认识。我们是……同事。”
——没说过几句话的同事。
厌灵没吭声,一双黑域似的眼眸静静凝在她身上,白炽灯下,她的眼珠剔透得像镜子,一览无余地映照着对方的身影。
“林……研究员?”
不知为何,她微微卡壳了下,疑问的话音显得有些生疏。
林青烟微微启唇,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嗯。”
厌灵点点头算作招呼,转身回到客厅,背影纤弱削薄,在温暖的灯光下像即将熄灭的烛火。
“……”
她垂着眼睛,独自坐在沙发上嘎嘣嘎嘣地吃巧克力。
无人注意到,林青烟衣袖下紧掐的手一松,殷红得透出几点血色。
众人暗暗交换了个目光。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厌灵虽然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迟钝,却还不曾这般给人冷落。她待人接物的礼仪称得上一板一眼的可爱,按照她的社交准则,在这儿遇到认识的人,该要简单寒暄几句的。
而且,林青烟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微妙了……
纵使心里这样想,都是成年人,大家也不可能玩“抱团孤立”的幼稚小学生那套——
一声冷哼。
楚越宛如追随主人而去、昂首挺胸的猫咪,妇唱夫随、默不作声地坐到厌灵旁边。
其余人:“……”
得。差点忘了这个小学生。
反正作恶多端、嚣张跋扈的贵妃做什么都很正常就是了。
在空气彻底陷入冷凝之前,萧豫微笑道:“林小姐,我们刚看完你的短片,久仰大名。”
他眸光微转,瞥向一侧,沙听雨接收到他的眼神,当即打配合:“是啊,早就听说EC药业大少爷霍玉山的女朋友年纪轻轻便功成名就了。”
她笑意盈盈地望来。
闻言,林青烟眸光微顿了下,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嫌恶,紧接着,眼尾好似不由自主般扫过远处的厌灵,极轻、极柔的流转。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淡淡道:“分手了。”
“哦?”
有人惊讶,有人故作惊讶。
林青烟不欲多说的样子。
毕竟涉及别人的情感隐私,也不好多问,秦冬便招呼道:“那咱,接着去看五号男嘉宾的短片
?”
几人便要陆陆续续要回到客厅,忽而一声:
“等等。”
林青烟神情平平:“可以帮我把行李箱提上楼么?”
“……”
有人在心中微妙,郑灿灿则将不爽摆上了脸:这人目的性未免太强了吧!
“啊?”贺飏左右看了看,确定她的确是在向他请求,愣了下,“哦哦好。”
“谢谢。”
她身上的香气难以忽视地挥散而来,桂馥兰香,似高奢的香水,应该就是所谓的神仙草系列了。
贺飏心中的既视感越发古怪而强烈起来。
或许是因为他闻过自然清幽的真正药香,下意识便能察觉到两者的区别,现在只觉得这带着精密合成感的昂贵味道略显呛鼻。
想到这儿,贺飏有些分神,仿佛被无法抗拒的引力牵引、眸光划向客厅那角,神色忽而微凛。
“稍等一下。”
话音未落,他五步并做二步跑到厌灵面前,情急之下倾身、一手撑着茶几,一手握住她细瘦的手腕,阻止她将巧克力送入口中的动作。
“不可以再吃了。”
他沉声,一字一顿道。
那双熠熠生光的星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收敛了常年挂在脸上的开朗笑意,终于显出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容隐含的冷毅峭峻。
他身材高大又肩背宽阔,倾身而来时投下劈头盖脸的阴影,像只大型捕食者,带着极强的侵略感与压迫感。
可神色却像操心的小保姆。
“吃多了,你胃又会疼的。”
厌灵微弱地抗争,指尖捏着不松。黝黑的眼珠依依不舍地黏在巧克力亮晶晶的包装纸上。
“最后一块……”
“不。可。以。”
——战败了。
他温和而不容置疑地拿走了巧克力。
“没收。”
贺飏一边将巧克力封好,一边皱起浓黑的眉严肃道:“楚越,我看到了!不许偷偷给她塞。”
被点名批评,猫猫一僵,抗议道:“她都说了!最后一块!”
“不行。”
在‘零食自由’的争论声中,沙听雨轻笑,“现在,贺飏看着的确有点少校的气势了。”
她瞥向那沉冷的一侧,嗓音悠然:“你的地位越发不稳固了呀,萧德妃。”
他却弯唇,“不会的。”
“……”
这边,制止了楚越盲目溺爱的行为,贺少校抖着空了大半的巧克力盒子,絮絮叨叨地数落其他人:“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不看着她点?这么一会就给她偷吃了这么多,万一又犯胃病怎么办?”
秦冬耸肩:“这不刚刚看戏入迷了嘛。况且——”
谁让小呆瓜看着心情不好呢。
放完行李箱后,贺飏率先下了楼。
过了几分钟,换了身轻薄衣物的林青烟也下来了,窈窕娉婷、丰姿
绰约。
她径直坐在单人沙发上——旁边就是被排挤出以厌灵为中心的长沙发、不善言辞亦不会争宠的傅云谦。
他漠漠的眸光落在厌灵身上,紧接着转眸看向身侧的新女嘉宾。眸中带着些微的思索。
林青烟扭头,面无表情和他对视。
傅云谦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略一颔首,当作招呼。
【别说,这两个相貌出众气质冷冰的人坐在一起,还怪养眼的嘞】
已经有弹幕开始拉郎配了。
有观众惊异地发现:女五和其他男嘉宾的cp名可以照搬女四的诶!
原先的cp粉当然不乐意,翻山越灵、厌飏高照、陷身灵豫和云厌渺渺这四方cp粉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成功骂走了没眼色的家伙。
任弹幕如何吵架,小屋内明面上都是一片和谐。
节目组特意等林青烟收拾好下来,才开始播放五号男嘉宾的短片。
这人比林青烟还玄乎。
压根没有任何履历、简介或字幕,唯有几幕纸醉金迷的场景,镜头偶尔闪过他端着酒杯或捏着钢笔的修长手指、穿着西装宽肩窄腰的背影以及咬着烟微勾的薄唇。
总之,看着不像什么正经人。
“萧豫,这位看起来可比你花花公子多了。”
秦冬打趣。
萧豫森冷的眸光正凝在屏幕上,闻言一笑,眼眸泛起清滟的波光,再看不出一丝一毫异样的情绪。
“那太好了,他来了就可以衬托出我多么良家妇男,多么适合带回家过日子了。你说是不是——”
说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转向厌灵,嗓音轻缓:“老师?”
对于他的勾引和暗示,厌灵给予公正的评价,“是的,你的种种生活技能在婚恋市场上很具有竞争力。”
这话一出,另外二人皆是一凛,微妙的竞争感弥漫开来。
楚越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般问道:“那……相较于不会做饭的男生,你更喜欢家务能力强的…男朋咳咳、男生吗?”
“……”
萧豫一滞。
——他藏在内心多年、只敢旁敲侧击不敢直接询问的东西,被一个跟她认识没几天的笨蛋轻易问出口了。
厌灵:“为什么要我喜欢?”
她疑惑道。
“他会不会做饭和我没有关系。”说着忽而一顿,她聪明的小脑瓜检索到一个被忽略的隐藏条件:“但如果是给我做的话——”
“那么,喜欢。”
没有丝毫犹豫和扭捏,她坦然地回答。
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答案,萧豫低下眼睛,宛若做饭时不小心拿错了调料,将盐撒成了糖,猝不及防吃到了甜。
他抿唇。
另一边,同样紧张兮兮等候答案的贺飏闻言松了口气:“呼……还好我考过保姆证。”
楚越:“?”
猫猫震怒:“你一个当兵的
考这玩意儿干什么!”
生活技能白痴的他有被卷到。
楚·王子病·越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不行!今晚回去就下单个十本八本菜谱和家政书,悬梁刺股、挑灯夜读!
悄悄努力,然后惊艳……她。
贺飏乖乖解释道:“是因为之前被拜托照顾姐姐家的小孩,我担心做不好就顺便去考了下。”
说到这,他挠挠脸,咧嘴一笑:“没我想的那么难诶,不知道为啥很轻易就考过了……可能我上辈子是长着育儿袋的袋鼠啦,也可能是负责产子的海马,嘿嘿捡了前世传承的便宜。”
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他下意识扮演笨蛋、拿自黑当玩笑。
室内充满了哈哈大笑的轻松氛围——
“不对。”
清哑的嗓音打断道。
贺飏转头撞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她就那样看着他,嗓音清冽:
“你前世不是袋鼠和海马。嗯,也不是什么捡了前世因果的便宜。”
她一本正经地纠正引得众人忍俊不禁。她较真的时刻总是很特别,特别可爱,大家哈哈大笑又是满室的欢乐。
贺飏却是呼吸一滞。
在大家含带笑意的注视和打趣中,她仍认真看着他,“不论是成功考取家政服务员证书,还是决定去考的原因——为照顾姐姐的孩子,”她说,“都是很厉害的事情。”
贺飏在那双澄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像一段纤细的水流。在她的映照下,他怔然的呆傻模样也显得那么清明和珍贵。
宛如结痂后的坚硬被轻柔地抚过,钝钝的痒。
……好喜欢、好喜欢这种感觉。
他喉结滚动。
被无法克制的痒意和渴望俘获了。
傅云谦不大高兴。
他一点也插不上话。
他想说:他也会做饭、打扫卫生和洗衣服——嗯,虽然只是简单的白人饭、使用扫地机器人和全自动洗衣机的那种。
可他笨嘴拙舌,一点也开不了口。只能望着她的侧脸,看她将清淡而专注的眸光投在其他人身上。
……算了。下次再告诉她好了。
还有,得把学生时期的外号也一并告诉她——在严谨地联系了上百位老同学后,他终于问出了确切的答案。
希望她没有忘记这件事。
傅云谦眸光不变、仍盯着她的侧颜,抬手慢吞吞喝了口茶水,涩然在唇齿间化开。
“……”
在满室的欢乐中,还有一位更不开心的人。
看着被众人环绕的厌灵,林青烟眸光覆上阴翳,指甲再次掐进肉里,尖锐的刺痛似乎能化解些许心中钝痛的烦闷和不甘。
——这些一无所知、腌臜无耻的烂人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她青睐的注视!凭什么?!
他们分明没付出任何东西!一群贪婪恶心的癞皮狗。
没关系……没关
系。她会向学姐证明,那些肮脏情意的廉价。
污秽的事情由她来做就好。她会驱赶走所有癞□□。学姐不需要廉价的爱,学姐只需要干净又宁静地享受世界的荣光、干净而光鲜地走在最前面。
……而她,哪怕躺在泥沼里,也要一边遥望着月亮,一边死去。
猜职业的环节就在这样各怀心事的氛围中结束了。散场前,节目组忽然宣布:
【各位嘉宾们这些天辛苦啦,为了让大家放松,恋爱小助手特设‘休息日’!】
【明天,九位嘉宾将在恋爱小屋度过舒适的宅家一天~】
有弹幕无语地指出:
【不就是怕女五刚来人生地不熟没人想和她约会嘛,还特意冠冕堂皇地设置一个休息日给她创造机会,嘁,还说我们灵灵是小桃源亲女儿,我看女五才是皇族吧!】
有不少人将矛头对准了林青烟,就和当初的厌灵一样,只是,林青烟凭借精致的美貌和优秀的履历,聚集起不少的粉丝,有不少人为她说话。
方才,在众人聊天时,林青烟就和第一天来恋爱小屋的厌灵一样,默不作声地喝茶。
在众人各自离去时,她起身,用冷淡的嗓音道:
“楚越。”
他一顿。
半回过脸,这个角度显得那锋利的眼型愈发凌然冷漠,张扬的红发如一团不悦的烈火,白皙的脸颊却如冰凌的雪。
他没吭声,只不耐地挑了下眉,似是在说:有屁快放。
林青烟神色亦是漠然凛凛:你还记得圣心医院么??_[(”
话音落下,那双傲睨一世的红褐色眼瞳微缩。
最后,楚越冷着脸跟林青烟去到小阳台,私聊了。
见状,众人神色各异地交换视线,最后不约而同地望向厌灵。她只是静静看了两秒那两人并肩的背影,便收回视线,道:“我有点困了。”
秦冬一把捞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上楼梯,“走走走,睡觉走。”
“今晚可以试试EC的面膜,听说效果很不错。”沙听雨顺势走在厌灵另一侧。
最佳位置都被抢,郑灿灿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厌灵身后,忍了忍、没忍住:
“你一点都不着急吗?不生气?不担心?”
被秦冬和沙听雨夹在中间,厌灵艰难回头,不解:“为什么要着急、生气、担心?”
郑灿灿噎住。
在镜头前,她总不好说些宫心计的话,那会破坏她单纯小白兔的人设的。
……可恶,一时冲动了。
在厌灵疑惑的目光下,郑灿灿后悔不已,当即干巴巴地圆道:“着急胃病,生气胃病,担心胃病。”
“……”
噗一声。
秦冬笑出了声。郑灿灿脸迅速红了,她恼羞成怒:“身体不健康你是怎么睡得着觉的!”——所有物要被抢走你是怎么睡得着觉的!
潜台词是这样
的。
占有欲超强的郑灿灿仅仅代入一点点,都要气爆炸了,她完全无法理解厌灵此刻的平静。
厌灵摇摇头,回答:“没关系,我习惯了。”
“……”
此时,郑灿灿还不知道,她的回答也适用于那个潜台词的问题。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郑灿灿被厌灵淡然出尘的气质唬住了,竟然诡异地萌生出一点敬佩来,一十多年来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功利心和胜负欲是不是太强了。
等林青烟回来的时候,厌灵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正在洗漱。
郑灿灿实在忍不住了,她一边护肤,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林小姐,你和楚越说了什么悄悄话哦?要是隐私的话,被收音器录到可就不好了。”
她一副为人着想的真挚模样。
林青烟脱下外衣——她就连穿衣风格都和厌灵像极了——淡淡道:“说好和楚先生忙一件共同的事业。”
她不再多说,郑灿灿打探不出更多了,只好憋着脸哦了声。
在林青烟似有若无掠来的目光中,厌灵擦去脸上的泡沫,回床上睡觉了,睡得很香甜。
……
翌日。
厌灵起床时,郑灿灿已经坐在化妆桌前,以一种宛如战士磨枪、上阵杀敌的气势在化妆,她头也不抬道:“秦冬去开会、沙听雨在读书——哼,林青烟晨练。”
厌灵点点头,正要去洗漱,忽而被她喊住:
“等等,你看我这个清冷谪仙落花秋雨泫然欲泣妆,如何?”
厌灵:“……啊?”
看她迷茫的样子,郑灿灿摆手,“不必多说,我懂,把你美晕了。”
说完,她得意地转了回去,继续用小刷子在眼皮上戳戳点点。
厌灵:“……”
洗漱后,她素面朝天地走下楼,熹微的晨光正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满室清透明亮,酥香的烤面包的芬芳勾人馋魂。
“快来!厌灵。”
听到熟悉的拖鞋声,贺飏敏锐地从厨房探出头,兴奋招手道:“早饭马上好。”
他穿着白卫衣,衬得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热烈几分。
似乎从两人达成‘互做僚机’的合作的那天早上开始,厌灵每天的早饭都是贺飏主动负责。哪怕是约会日,他也会给提前写便签留早餐给她。
厌灵也有点习惯他的定时投喂了。此刻她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等待。
“铛铛!贺飏牌健康早餐。”
没过一会,他得意地展示手中的托盘。
外酥里软的烤面包、薄荷巧克力的果酱和热乎乎的牛奶。
厌灵眼睛微亮,仍带着困意的嗓音宛如吴侬软语:“谢谢贺飏。”
挠得他耳蜗痒。
在她清亮的眸光下,贺飏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垂眸,“没事——”
“哇!好香啊!”
郑灿灿光鲜亮丽地走下
楼,看到刚出炉的面包,便有些不依不饶:“贺飏,我也要吃嘛!”
她噘着嘴撒娇。
贺飏一愣,反应过来,当即应好,“哦哦还有一块。”
——他不知如何拒绝灿灿,索性把自己的早餐让给她。他就随便吃点好了……
不巧,大门开合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林青烟走了过来,她似乎刚运动完,素净的脸上白玉无瑕、光彩照人,此刻走了过来,神色冷冽地盯着餐盘中喷香的面包。
贺飏挠挠脸:“呃……你也想吃吗林小姐?”
林青烟:“嗯。”
——可她看起来很嫌弃啊?
贺飏迷茫的念头一闪而过。
“这些不够分……”
他宛如急得手忙脚乱的小保姆,“那那那你们等等,我再去烤一点。”
厌灵的胃已经有点难受了。
可即使是她,也能感受到此刻的尴尬。按照一般社交理论,在其他两位女嘉宾的注视下,她不好“吃独食”。
她摸摸肚子,难得苦恼地皱起了眉毛——失策,应该提前准备好早餐PnB的,不该习惯别人的好心。
正常的动作落入有情人眼中,则成了无法忽视的可怜可爱。
贺飏当即偏心:“厌灵你先……”
——吃字还未说出口。
斜里忽然横插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给你带了早餐。”
故作飒然冷酷的嗓音。
厌灵昂头,望到一截冷白凌然的下颚线。
楚越将跑了两公里买到的辣椒炒肉夹馍丢到厌灵面前,欲盖弥彰地补充:“只是晨跑时顺便买的。”
楚越抱着手臂,偏开脸。此时他换下了花里胡哨的时尚衣裤,穿着简单的运动装,额上带着运动发带、红发翘起,跋扈的气质消减,格外有少年感。
他轻哼道:“虽然不会做饭,但会买饭——”
仍旧抬着高傲的下巴,却垂下眼皮,投来轻轻的眸光。
“也不赖吧?”
“嗯,不赖。”
在甜和辣之间,厌灵果断选择捧起夹馍,昂头:“谢谢楚越。”
“……”
看着两人的互动,贺飏怔忡地闭上了嘴巴。
见状,林青烟冷幽地瞥了眼楚越,又冷峭扫了眼贺飏,眸光传递的情绪恰合弹幕:
【楚猫出其不意偷袭!】
【贺狗犹豫就会败北!】
【啧,中央空调是这样的,可惜,想温暖我们00的人多的是】
厌灵善解人意道:“我吃这个就好,面包留给她们吧。”
贺飏抿唇,一声不吭。
这时,沙听雨端着茶杯坐在厌灵身边,扫了眼复杂的局势,心中了然一笑,索性添把火:“楚越,你这是和林小姐一起晨跑了?”
林青烟:“嗯。”
楚越拧眉,却没否认,有些烦躁道:“路上碰见了,
顺便一起回来了。”
沙听雨长长哦了声,笑悠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成功拱起了“暧昧”的火苗。他们两人皆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气质一冷一热,看着倒真有些相配。
厌灵默默放下了夹馍。
楚越登时低头,“你吃饱了?怎么才吃了这么点?要不要再吃点什么?胃不好早上得吃得好点的。”
他皱着眉,唠唠叨叨地关心。
【问问问就知道问!能不能先反思一下自己!】
【给老婆带饭是‘顺便’,和别人跑步也是‘顺便’,你小子……能不能不嘴硬!】
【楚越你到底怎样才能意识到,以0宝的心眼,根本看不懂你什么时候是傲娇,什么时候又是真不耐烦啊啊啊啊,给爷打直球听到没有!】
厌灵摇头:“有点干。”
一杯热牛奶适时被推来。贺飏眼巴巴地看着她。
咔哒一声,书房的门打开,秦冬游魂似的走过神色各异的众人,冲了杯咖啡,忽而咦道:“厌灵,这有张写给你的纸条——”
[老师,我今早需要出门一趟,中午回来,微波炉里给你留了早餐]
[你的阿豫]
署名时,他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停顿的笔尖晕开一点带着羞意的墨渍,最后他在名字后画了个可爱的表情。
楚越不悦地皱眉。
——早知道就起得再早一点,把那人面兽心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丢进垃圾箱了。嘁。会做饭了不起哦。
会做饭真的了不起。
萧豫那一小盅海鲜粥熬得鲜香极了,馋得秦冬以‘胃病不能吃太撑’为理由,掰了块她的夹馍,挖了两勺她的粥。
“啧,瞧瞧我们小沈皇帝这山珍海味的早餐。”
秦冬撑着桌子,舔舔嘴巴,“你说这要是不拿出全部精力,怎么讨得圣上欢心呢?”
她眸光微转,意味深长地看向魂不守舍的贺飏。
郑灿灿咬着面包:“秦冬,你真的很像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耶。”
“嘶!”秦冬假意生气,揉搓她精致的羊毛卷,咬牙:“说什么呢,你这个想要爬上龙床的心机小宫女。”
郑灿灿:“啊啊啊我卷了两个小时的头发!”
“……”
厌灵喝了口牛奶。
——啊,难得热闹的早晨。
【哈哈哈哈哈大太监和小宫女掐架了!】
【皇帝陛下看得高兴,赏——】
【不是我说,还得是萧德妃![大拇指]】
【没想到人没在场,都能稳赢笨猫和傻狗,这段位,不得不服啊】
【陷身灵豫偷偷上分!】
贺飏垂头,面容隐在阴影下,显得晦涩。
——有种从头到尾的落败感,却毫无打翻身仗的头绪。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茫。
即使是所谓的休息日,节目组也不会放任嘉宾们自由
散漫,导演精心安排了充实的一天。
早上:采花、插花。
中午:料理。
下午:看电影。
晚上:真心话大冒险。
然而,节目组万万没想到,难得的休息日早晨,这群人放这恋爱不谈,反而都在解决私事。
秦冬在开会、萧豫和傅云谦一大早就各自出门办事、楚越和林青烟竟然也神神秘秘地一起出了门——虽然楚大明星的脸很臭就是啦。
最后,只有沙听雨、郑灿灿、贺飏和厌灵四个闲人参与早晨的插花活动。
身为园艺设计师和富家大小姐,沙听雨的插花技术和审美相当在线,搞得本来无所谓的郑灿灿胜负欲熊熊燃烧,完全把‘刷贺飏好感’的目标抛在脑后,一心一意跟她比拼插花。
而此时,厌灵还困在第一步,和花枝战斗。
小屋的后花园搭建了一个漂亮精致的玻璃房,作为温室,里面培育了许多花种,姹紫嫣红、百花齐放。
厌灵穿着园艺围裙、戴着手套、握着剪刀,挑选了半个小时、在心中列了张严苛的打分表格后,她严肃、认真又小心地剪下一枝“满分”的花朵。
她正认真观察和研究手中的花,旁边忽然投来一道高大的阴影,挡住了阳光。
“咳,你身体还好吗?”
贺飏的声音。
厌灵举起花,在阳光下继续观察。看也不看他,点头:“好多了。”
贺飏垂着脑袋,一根一根地揪杂草,“听说,你昨天和楚越约会,恭喜啊。”
他的嗓音有些干,刻意让尾音上扬,显得开怀一些。
厌灵:“也恭喜你,昨天和灿灿约会。得偿所愿。”
说到这,她好奇地望来:
“你怎么知道她会选那句话?”
——你是一段肢解的流水,夜晚用你绞死我。
贺飏一僵。
喉结滚动两下,不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
做选择时鬼迷心窍,看到这段话脑中浮现出的是你的——
眼睛。
那双内窄外宽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好奇地望着他,黑眸浸润了点璀璨的阳光,如波光粼粼的水塘,映出他细碎的倒影。
……捕兽夹、黑洞、肢解的流水。无法逃离的吸引力。
想永远、永远被她注视着。
“嗯?”
短促的音节。
太久没得到回答,她微微歪头,散落的短发像河边的芦苇草一般晃了晃。
贺飏霎时回神,狼狈地移开视线,含糊道:“就、蒙呗。”
他用手背抵着鼻尖,好似这样就能阻拦她的气息的侵略、就能遮挡自己一团乱麻的心情。他闷闷道:“那你,为什么要选那句话啊。”
厌灵一顿。
眸光划开,淡淡道:“因为不喜欢。”
贺飏:“啊?”
他诧异地抬眸,暂
且搁置了纷乱的思绪。
她将修剪好的花朵放入篮子里,转而寻觅下一朵。
认真的侧脸玉白而静谧,被花团锦簇包围也不寡淡,反而显出一种文秀和灵气,很耐看很舒服。
贺飏不知不觉看入迷了。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种“顺眼”的另一种说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贺飏,你不摘点花吗??[(”
察觉到他的目光过久的停留,她转头望来,聪明的小脑瓜运转,补充了逻辑:“你在学习我的手法?”
“啊……对!我、我在学习。”
他闹了个红脸,闷头接过她递来的剪刀,听她毫不吝啬地传授经验:“看,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就可以了。”
他半点没听进去,光顾着因近距离的接触而脸红心跳、偷瞄她和缓的脸部线条以及嗅闻那清淡幽然的药香了。
秋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房的天顶洒了进来,落满两人的发间、脸颊和肩膀,像烧灼的雪,尘埃浮沉,仿佛时间之外的仙境之地,无人打扰。
躁动的心逐渐安稳下来,掩藏在心底的话自然而然地流露:
“今早……我不是故意的。”
贺飏嗓音低低,“对不起。”
“嗯?”
厌灵正在喝水,闻言一顿,晶莹的水珠凝在她的淡色的唇上,像沾露的花瓣……看起来很好亲。
“贺飏。”
他宛如干坏事被抓包,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中气十足:“到!”
厌灵:“……”
在她无言的目光中,贺飏尴尬得红了两只耳朵。
“你放轻松一点。”
厌灵安抚道。
贺飏刚放松了身体,就见她迈来一步,忽然凑近了许多:“我只是很奇怪,你好像——总是很怕我、或者说很怕别人生你的气?”
他一呆,不知是因为她的靠近,还是因为那一针见血的话语。
厌灵歪头:“你……”
“是不是有点讨好型人格?”
她昂头,认真地望着他。
“……”
贺飏呼吸一滞,尴尬和羞涩都逐渐褪去,理智慢慢占据高地。被在意的她一针见血地点出性格的短板,令他感到难言的不自在,却又忍不住倾吐心事的欲望。
他干涩地张了张唇。
厌灵列举出证据:“除了我刚刚说的‘担心别人生你的气’以外,你还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
“并且,当所处环境陷入冷场时,你总会‘自我奉献’式地活跃气氛——哪怕是以自损形象为代价。”
她的嗓音清冷淡然,一语中的。
贺飏泄气似的塌下肩膀,“我确实……是这样。”
被她敲开了软壳、展露稀碎的内里。他眸光偏移,陷入一种自我厌恶的消沉。
厌灵的神色带着包容万物的平静,仿佛披上一身白大褂,兼职起了心理医生,“这是为
什么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害怕别人讨厌你。”
贺飏宛如落水的狗狗,蔫哒哒的、啪嗒一下坐在木板凳上,目光放空:应该是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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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灵也坐了下来,和他并肩,看他赧然地搔搔脸颊,声音低微:
“其实,我以前长得很胖。”
厌灵略带惊讶的目光上下扫过他高大而健壮的身体,摇头:“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咳了咳。
“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老生病,吃的药有激素。而且一生病就想吃高热量的东西又不爱运动,就、就成了个小胖墩。”
在揭开儿时的窘迫时,他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厌灵。
“大院里的小朋友都不爱跟我玩,还给我起了很多很难听的外号。”
说着说着,那双蓝黑的眼眸积蓄起一点潮意,清朗嗓音也变得低哑,“比如,恐龙、坦克,还有肥……肥猪。”
他难以启齿,似乎念出从前的外号,会多出一丝和不堪过去的联系,让现在的他又会成为那个被所有人讨厌的胖墩。
宽大的手掌默默握紧成拳。
“所以我才奋发图强努力运动健身的,到了高中终于慢慢瘦了下来,身体也好了,也就去考军校了。”
他低头,“在初中和小学,好像没人会把我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从来都是别人口中的那谁、跑腿的和笑料。”
不安的脚尖将地板上的落叶碾得稀碎。
更过分的事情贺飏没有没有讲。
毕竟,那时的小孩正处于人嫌狗憎的顽劣不懂事的叛逆期,更何况,他读的是贵族子弟扎堆的学院,身边都是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少爷,都无法无天、欺软怕硬。
“……”
一声轻叹。
沉溺在不堪回忆中的他,忽而感到头上覆上一片轻而柔的触感,像一片凝聚成实体的阳光。
他愣愣偏过头。
不知何时,厌灵脱下了园艺手套,将光洁柔软的手轻轻贴在他的发顶。
好似抚摸小狗一般,轻缓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明白你的心情。”
她说。
“我小时候也没有朋友,也被起了很多难听的外号,怪物、变态、外星人之类的。”她顿了顿,客观道:“嗯,好像你的外号更不尊重人、更难听一些。”
“……”
贺飏闷笑一声,不知为何,眼眶蓦地有些发酸。
在那双黑眸中,再次看到了自己。
……她真的是一段肢解的流水。
将不堪的、破碎的、丑陋的他肢解,重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全新的、陌生的他。
她就这样昂头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珠如水波似的莹莹泛光,好似将所有阳光和花香都藏匿在其中,“但是,你看现在——”
“小恐龙和小怪物成为朋友了。”
“……”
她用这样一张神情淡漠的脸、这样清哑
温柔的语气,说出这样可爱的话,实在是……太犯规了。
贺飏悄悄攥紧了拳头,心脏如擂鼓一般仿佛要跳出胸腔、想用直白的血肉去亲亲她那面无表情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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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紧张。”
厌灵收回了手,相当郑重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讨厌你的。”
“……”
甜蜜的花香夹杂着她身上清新的药香,酿成了最甜美的酒液,贺飏酩酊大醉、飘飘欲仙……快晕倒了。
“……好。”他喃喃道。
模糊晃动的视野中,唯有她素净的面容不变,仿佛是天地间最真实的安稳,忽而,连她也动了起来——只见她歪了歪头,冷不丁道:“作为朋友,”
厌灵:“看看肌肉。”
“……”
贺飏:“……啊?”
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贺飏,懵了。
……这个发展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她的要求太突兀了。
就好像在网上跟未曾谋面的网友聊人生哲学聊艺术现实聊过去未来,因为志同道合将其奉为知己和灵魂伴侣,结果对方突然来了一句:
“在?看看鸡。”
图穷匕见。
“……”
没见过这等时髦世面的贺飏呆若木鸡。
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厌灵耐心地重复:“作为朋友,我想看看你的肌肉。”
她的表情毫无波澜,语气平和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贺飏完全成了机器人,在接收到来自喜欢的人的“至高指令”后,他下意识用手呆愣愣地撩起卫衣下摆,露出精壮的腰腹。
肌肉虬结、遒劲有力,性感的经络纵横隐没入运动裤松紧带内。在璀璨的阳光下,蜜色的肌肤宛若粘稠的蜂蜜,散发着馥郁的荷尔蒙。
“……”
感受到室温的凉意,贺飏终于如梦初醒,意识到了此时这不妙的情形……!
贺飏:“!”
他就要将衣服撸下去,察觉到她眨也不眨的目光,又生生止住了动作。
厌灵垂着单薄的眼皮,www.youxs.org。
那目光像雪,落在他烫灼的皮肤上,化开成生痒的凉意,接着又撩起愈发汹涌的灼热。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宽大的指节僵硬,手指蜷缩、难耐地捏紧了卷成一团的衣摆。
他嗓音沙哑:“看好了么……?”
厌灵收回目光,点头:“看好了。”
贺飏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她那冷淡的嗓音再次响起:
“我能摸摸吗?”
“……”
贺飏:“!!”
一口气不上不下,他的脸烧得仿佛能煮熟鸡蛋,整个人被刺激得有些瞠目结舌。
他想说这不合适吧……www.youxs.org,产生自我怀疑:
果然是我太保守了吧?
骨子里的讨好型人格开始作祟了——况且,提出请求的,可是她。
哪怕没有这个性格缺陷,只要是她开口,他都一腔孤勇地想要全部满足的,她。
“……”
他不吭声,红着脸,幅度微弱地点了点头。
得到准许,厌灵抬手,覆上那块垒分明的腰身,仔细地摸了摸。
好厉害。”
一边摸,她还一边发表评价:“很强健的体魄。”
贺飏一语不发。
他心跳快得仿佛地动山摇、天昏地暗,全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冷凉的手上,www.youxs.org。
浓黑的眉紧锁,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和远超阈值的幸福,咬着下唇,整颗头都是热的。
她还在用实验报告似的语气冷静分析:“不是食用大量蛋白粉和肌酸练出来的,而是每一寸都货真价实经过实践磨炼而成的。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应该属于易胖体质,练成这样真的很厉害。怎么练的?”
相当有求知精神地问道。
就在这时,花房的玻璃门忽然被猛得推开。
“厌灵?在么,我回——”
话音戛然而止。
红褐色的瞳孔骤缩。
宛如不可置信般,他被这不可思议的暧昧场景震慑得僵在了原地,连连眨了两下眼睛,才确信不是幻觉。
厌灵的手还放在贺飏的腹肌上。
实际上,厌灵的手法很像医生观察病情,平直而理性,但,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很不幸,楚越的心恰好很脏,毕竟昨晚他连婚礼在哪办、蜜月去哪度、洞房花烛夜应该用哪个姿——咳。
总之,他的心很脏。
“你、你们俩——”
楚越震惊恼火羞愤等等情绪混杂一通,导致打了个磕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哪怕被撞破“奸情”,前者仍旧没有收手,看着竟有些流连忘返的意思;
后者就更过分了!一整个矫揉做作、寡廉鲜耻、妖艳小娇夫的模样。
——哪怕是处于即将失去理智的极端情景,双标的楚大明星都带着相当厚的滤镜,非常偏心。
“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