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弹幕在无声的角落煽风点火:
【报告!他已经这样坐了三个多小时了!】
【啧啧,望妻石】
【前面的,你忘记算早上的三个小时了】
【我作证,他吃午饭和打瞌睡都是咬牙切齿的!】
现在倒真看不出咬牙切齿,楚越那张实在漂亮也实在凌厉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每一根翘起的红毛也都显得冷酷无情,像是在表达: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再也哄不好了。
尽管如此,他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厌灵,像等待出差数月的铲屎官归家的猫主子,骂骂咧咧地要摸摸抱抱、并谋划着给她一记猫猫拳。
他身上实在写满了:过。来。哄。我。
于是厌灵在迟疑一瞬后,走了过去,顺毛:“吃饭吗?”
“饱了。”
楚越:“气饱了。”
“……”厌灵默了默,“黑漆漆的坐在这里干嘛?发生什么事了么?”
楚越一脸‘我的心已经死了’的冷漠表情,冷冷吐出两个字:“守丧。”
“……”
噗嗤。
有人笑出了声。
见他恶狠狠的目光扫来,郑灿灿连忙捂住嘴,一脸正色。秦冬嘴贱接话茬:“为早夭的少男心守丧是吧?”
登时,看戏的众人皆乐了。
楚越郁郁的目光瞥过门口的众人,朝厌灵冷哼了声:“好大的约会阵仗啊。”huci.org 极品小说网
下一句好像就是阴阳怪气的:皇上好福气啊。
顺毛不了一点。
算了。
厌灵点点头,“好吧,守丧时是不能进行娱乐活动的。好可惜,本来带了礼物给你。”
他耳尖微动,她已然转身走开——
“……等等!”
楚越霍然起身,愤愤两步,朝她伸出手,理直气壮:“礼物拿来。”
厌灵从包里掏出陶瓷猫咪,放入那只跋扈的手心。
他唰一下收回手——分明是讨要,却被他做出了抢夺的架势。
背影仿佛仍写着‘绝不原谅’四个大字。他愤愤两步、又坐回原位。
送出礼物,厌灵像完成任务似的上楼换衣服去了。
“哥们,”
秦冬走了过来,深沉地对楚越道:“熟练的人已经学会自己哄自己了,你得成熟点,不然小心被淘汰哦。”
楚越炸毛:“谁稀罕!”
“多的是人稀罕呗。”
秦冬耸耸肩,走了,其余人见这场好戏结束,也纷纷散了。
等到四下无人,暗中观察、心痒难耐的楚越左右环顾两下,这才悄么拿出那个礼物。
是一只小小的陶瓷猫猫。
油亮的黑色毛皮、骄矜优雅地蹲坐、一双红色的大眼睛瞪圆,像冒着火似的。
别说,跟楚越是有几分神似。
楚越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地把玩,忽而,脑中灵光一闪——
“我更喜欢猫。”
她似乎这样说过。
“……”
这句话循环往复地脑海中播放,像一锅不断加热的沸水,热度一点点蚕食他的耳朵,最后整颗头都红了。
……喜欢猫……喜、喜欢…他。
做出了这样的理解。
等厌灵换好衣服下楼时,便看到楚越又拉上了冲锋衣的拉链和帽子,抱着手臂,拽得跟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
见她坐过来,他头也不回、清了清干涩的嗓音,别别扭扭道:“看在礼物的份上——”
话未说完,只见秦冬手上举着个小玩意冲出来,“告发”道:“厌灵!你看,郑灿灿躲在休息室偷偷给小鹿加上了别针,做成胸针啦!”
紧随其后的郑灿灿气红了脸:“你快还给我!——我、我只是闲的没事干而已!”
“哇!灿灿你的手好巧啊!”贺飏探头,掏出陶瓷太阳狗,“我也好想把厌灵送我的小狗做成胸针诶,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不、可、以!”
郑灿灿呸道,“想得美!”
沙听雨倚着门,抱着手臂笑眯眯道:“那请巧手的灿灿也顺便帮我做一下好了。”
傅云谦:“我也。谢谢。”
郑灿灿:“……”
她抓狂,“啊啊啊!”
在一片嬉闹声中,坐在沙发上的楚越显得格外安静。
良久,他唰一下扭头,瞪着厌灵——就像那只陶瓷猫咪一样——严密的冲锋衣之间只能看到他通红的双眼:“你!”
厌灵转头:“嗯?”
一声轻叹。
萧豫坐在厌灵的身侧,端着茶杯意味深长的感叹:“终于有人和当初的我感同身受了。”
厌灵回头:“嗯?”
“……”
楚越‘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自个越想越委屈。
碍于高傲的自尊,他说不出‘为什么大家都有?为什么我不是独一无二的?’这样近乎撒娇的话,只瞪着通红的眼眸,怨怨地控诉:
“你昨天还说我是你见过最帅的男人!”
厌灵:“……啊?”
她面上一派迷茫,似乎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委屈登时化作羞愤的怒气,那双形状张扬的眼眸宛若锋利的冰晶,被火一烤、湿哒哒地蒙上水雾,透着刺骨的寒彻。
“你!你这个——”他磕巴了一下,迅速挽尊:“薄情寡义的坏家伙!”
【?就算卖萌,0妹也不会为你停留半分的。你得成熟点了,学会自己哄自己。[冷漠脸]】
【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姐妹前几天还顶着楚越的粉丝牌吧?爬墙这么快的么……】
【笑死,没想到曾经把制片人骂得狗血淋头的楚大少也有今天,看看这骂的是什么小饼干】
【哟,怎么不敢说重话了?是怕老婆再次把你打入冷宫么?[狗头叼玫瑰]】
【?等等,我回忆一下】
【00昨天说的明明是“和他们比,你更帅”吧(虽然不知道这个他们是谁)】
【个臭恋爱脑,还给自己美化了】
她的忘记对于一只纯情猫猫来说,伤害不亚于:约好私奔的情人爽约、海誓山盟的爱侣扔掉定情信物、口口声声一生一世一只猫的主人突然抱回了二宝。
楚越心死了。封心锁爱。
“沈厌灵。”
相当严肃地喊了她的全名。
厌灵还一头雾水:“怎么了?”
“我也不大度。”
宣战似的一字一顿说完之后,他便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生闷气去了。
萧豫不会放过任何打击竞争对手的机会。
他状似无奈地笑笑:“老师,你别想太多,我看网上有人爆料说,楚越确诊躁郁症很多年了。”
说着,他趁机牵起厌灵的手,“我们不跟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较真,给他多一些私人空间吧。”
欲要跟上去的厌灵被他拉得坐了回来,惊讶道:“这样吗……”
萧豫如愿牵着心上人的手不放,微笑点头。
“不过,老师你可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一定受不了别人用异样眼光看他的。”他以绝后患地补充道。
“我们拿出正常态度就好了,只是给他多一点宽容——比如,让他自己静一静。”
厌灵点点头,感慨:“阿豫,你想的真周到。多亏你提醒我,不然我追上去问东问西一定又会招人讨厌的。”
萧豫保持微笑,“请老师放心,我会一直陪在老师身边,为你提醒这些事的。”
于是,在楚越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患上了躁郁症。
弹幕:
【你小子……还真是菩萨面蛇蝎心的德妃啊[大拇指]】
【有些人为了争宠真是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楚越风评被害!】
【把你那八百个心眼子给我们贺傻狗分一点吧,球球了】
楚越等了一个小时。
她始终没有追上来。
这下,心不仅死了,而且被扬了灰。
直到晚上八点,《恋爱桃源》正片第四期开播,他不情不愿、拖拖拉拉地来到观影室,其余人已经就位了。
这次又给他留了个离厌灵最远的烂位置……不对,谁稀罕坐她身边!
他满脸不爽,干脆没进去。
——反正这期节目播的是他认错人、回错心动短信和郑灿灿约会,而厌灵跑去跟贺飏那个傻狗约会的那次。
看着节目中因被欺骗和被抛弃而摆臭脸的自己,现在的他有种诡异的互文感。
可恶……怎么老在她这儿栽跟头。
自顾自地杵在门口瞪了一会儿她那一无所知的背影,楚越直接转身离开。
不稀罕。不稀罕!
绝对、绝对不要再没出息又傻乎乎地追在她身后跑了。他暗暗下了这样的决定。
这边,厌灵和贺飏爬山的对话,以及那热血少年般的奔跑,已经把弹幕整无语了:
【原来你们的“兄弟情”和“姐妹情”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啊!】
【磕不动、真的磕不动】
【错付了。一切终究是错付了】
【来人!给我把这个笨头笨脑的贺贵人贬入辛者库!!】
【搁这儿整桃园三结义呢??】
【叫什么厌飏高照,干脆叫福星高照猪八戒好啦![抓狂]】
众人终于知道两人那神秘的约定和‘巧克力’的暗号是什么了,原来是指心(友)动(情)短信。
当初说‘没有人将心动短信发给我、应该不会有人想收到我的礼物’的厌灵,已然成了最受欢迎的女嘉宾。
【呵呵,贺飏,你小子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坐等你认清心意[微笑]】
不用等到“总有一天”,贺飏现在已经感到一种茫然和懊恼了,只是他还搞不清楚缘由。像头困兽。
节目很快播完。
除了让人抓心挠肝的嘉宾们的感情箭头外,厌灵给人看病开药的架势也引起了网友的注意。
加上恋爱桃源特别放送里,萧豫那声“沈老师”,掀起了巨大的波澜,网友们发挥福尔摩斯探案的精神,开始扒厌灵的身份背景了。
……奇怪的是,其他嘉宾或多或少都有爆料和八卦,而关于厌灵,却什么也没有。就好像这个人在社会中的所有痕迹都被一只大手刻意抹去了一般。
她那无法探究的神秘为她引来了更多的流量和热度。
节目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宣布:明晚正片暂停播放,同一时间,晚八点钟,嘉宾们将在恋爱小屋开展猜职业和播放个人vcr的活动。
在这样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中,今天的心动短信环节结束了,厌灵收到两条:
[想成为被老师需要的人]
[主观来看,你不是外人。]
“……”
厌灵发现,原来简单的字眼也可以传递让人温暖的情绪,像冬日的火堆。
她正盯着粉红的短信界面发呆,这时,一声不同于恋爱桃源的消息提示音忽而响起,手机屏幕顶端冷不丁冒出一则短信通知:
[玩累了么?是时候回来了吧]
陌生的号码、熟稔的语气。宛如死神飘然的衣角。
咚。一声闷响。
颤抖之下手机掉在地上。
——仿若来之不易的火堆被谁漫不经心地踩灭了。她如坠冰窖。
本就苍白的脸愈发失去了血色,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耳鸣、眩晕,纤细的指尖不住颤抖。
皆是来自这具身体
的本能反应。
“老师?老师?”“厌灵怎么了?”“不知道……”
回神时,面前是众人关切的面容。
她瘦削的肩膀被萧豫温厚的手掌扶着,秦冬紧紧握住她冷凉而颤抖的手,贺飏正手足无措地望着她。
啪嗒一声。
沙听雨不知何时起身,去门口打开了灯,温暖的明亮霎时充盈整个放映室。
白炽灯下,厌灵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处于众人的环绕中,身形单薄得宛如一只困囿在笼中的金丝雀。
贺飏心中一紧。
赶忙去外面拿了条毯子,笨手笨脚地披在厌灵身上,担忧地看她。
那轻颤的眼睫仿佛是牵引着他心脏的血管——好想、让她一直一直开心下去,就像今天下午一样。不要再露出现在这样的神情了。
郑灿灿捡起地上的手机,下意识瞥了眼,嘴上别扭地关心:“喂你没事吧——”
厌灵立即将手机拿了回来,摁灭,像对待什么眼不见心不烦的肮脏虫子。嗓音沙哑地回答:“没事。”
“只是胃痛了。”
她轻飘飘揭过。
傅云谦适时递来一杯温热的水,平静的灰眸凝在她仍在细微颤抖的指尖。
——她在撒谎。
微变的神色和略低的语调不同于往常的平静,都是确凿的证据。但傅云谦不打算“揭发”,他会静静观察,直至找出“凶手”。
“……”
厌灵捧着杯子喝水的静谧侧颜,以及方才那古怪而剧烈的反应被直播镜头如实记录下来,有人关心、有人质疑、也有人在同一时间,随手丢开发完短信的手机。
咚。
手机无声地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明亮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被拒收的短信:
[你不回来的话,那我可要去找你了哦]
——被拉黑了啊。
一声轻笑。
宛如凶案嫌疑人重返作案现场一般,大屏幕的画面暂停在她收到短信时苍白的面容和骤缩的瞳孔。
欣赏片刻,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缓缓勾起了唇角。
……
“灿灿。”
萧豫温声喊住她,开门见山:“刚才,你看到厌灵手机上显示的是什么了吗?”
顿了顿,状似玩笑:“难道是什么恐怖图片?吓了她一跳呢。”
他的嗓音温润,可那双滟清清的桃花眼却毫无笑意。
“啊,萧哥。”
闻言,郑灿灿回忆道:“感觉不是图片,是短信界面。但不是咱们节目的粉色,就是普通的手机短信,我只瞥了眼,她就紧张地把手机抢回去了诶……所以没看清楚,真不知道是什么不好见人的东西耶。”
她回答完问题,还不忘暗戳戳地揣测一下厌灵带带节奏。
“啊,这样啊。”
萧豫弯弯眼睛,“好,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郑灿灿皱起眉毛。
——奇了怪了,怎么今天一个个的都来跟她打听这事?
秦冬、沙听雨,甚至傅云谦都还好说,楚越那个当时没在场的家伙听闻后也来逼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简直要吓哭她了。
心思各异的一晚过去了。
翌日。
今日的约会,节目组另辟蹊径,让男女嘉宾们分别从四句描写爱的文素中选择一条最能体现自己爱情观的语句:
[爱一个人,为了与之更亲密,而盼着他遭遇巨大的不幸]*
[爱是一场远方独自的焚烧,使用灰烬重塑的自我]*
[你是一段肢解的流水,夜晚用你绞死我]*
[坠入爱河的人,总是始于自欺欺人,终于欺骗他人]*
这些纸条都是节目组特意找人手写的,选取了符合文意的字体,看起来赏心悦目,只是不大好从这隐晦的词句中,猜测心仪的异性嘉宾会选择哪条。
“……”
秦冬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姐妹们,咱们今儿怎么个选法啊?谁先谁后啊?”
沙听雨百无聊赖:“我无所谓。”
厌灵也摇摇头,“都行。”
不同于她们三人的散漫,很有事业心的郑灿灿环顾一圈,决定抢占先机:“那我,先选啦?”
其余三人没有异议,她苦思半晌,最终拿起第三张纸条。
——因为这是她最看不懂的一句。
合理推测:这么有文化的句子,选择它的男嘉宾一定不赖。
郑灿灿坚信。
沙听雨则带着点自嘲的笑意,拿走了第二条。
仅剩第一和第四条,秦冬用手肘怼了怼神思不属的厌灵,“发什么呆呢,你先。”
厌灵回神,望着描写扭曲爱意的第一条,眸中划过沉暗的一缕光。
“得了,又开始发呆了。”
秦冬将第一条塞给厌灵,自己拿走第四条,“看这么久,那你第一,我第四,OK!约会走咯。”
将呆呆的厌灵送上节目组的车时,秦冬哎哎喊了两声,从门口的衣帽间扯了一条围巾,裹在厌灵光洁的脖子和脸上,啧道:“瞧你这小脸白的。”
另一边,正要上车的沙听雨也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厌灵片刻,道:“不想出门的话,可以和节目组商量。”
郑灿灿摁下车窗,“是呀是呀,沈姐姐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哦。”
那语气,像巴不得她多休息几天,最好休息到录制结束,再也别出门约会了。小心思全写在眼睛里。
引得秦冬和沙听雨无语地对视一眼:大蠢蛋又开始针对小呆瓜了。
小呆瓜摇摇头,“我没事。”
顿了顿,颇为诚挚:“谢谢你们。”
……
另一边,按照节目流程,男嘉宾这边先一步做好了选择,早就各自等在约会地点了。
楚越兴味索然地靠着车门,拿着手机不知在干嘛,满脸不耐。
他长得很高,棒球帽投下的阴翳模糊了那张过于精致的脸,单薄的卡其色外套因姿势关系勾勒出劲瘦而结实的身形,浅色牛仔裤上的腰带挂着叮叮当当的链条,和耳朵上的银耳钉相呼应。
看起来有点不好惹,不好说。像是会用腰带抽人的类型。
耳边似乎响起了萧豫的温声提醒。
厌灵慢吞吞走到楚越面前,昂头看他凌然的下颚线条,估摸着他现在发病的几率,并谨遵萧豫的叮嘱没敢出声打扰。
“……”
她瘦削的身形投下一道阴影,盖住了楚越的光线。
此刻他正处于连连看的关键时刻,眼看好不容易要突破最高纪录,却因为这片突然而至的“乌云”,他手上一滑,出了错。
GAMEOVER。
卡通小鸟叽叽喳喳地跳出来嘲笑他——他霎时想起那个薄情寡义的坏家伙。
一声不悦的啧。
帽檐抬起,一双锋芒逼人的瑞凤眼睇来。
却是一怔。
只见,坏家伙正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眸,一眨不眨,昂头专注地……偷看他。
……好乖。
小小一只,还穿着他送给她的衣服诶。
楚越忽然相当悔恨:怎么他今天没穿同款卫衣,不然就是情、情侣装了咳。
今天他不仅头发没打理,衣服也是乱穿的,就连选纸条,拿的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心灰意冷得压根没作能跟她约会的期待,却没想到……
“……”
经过一番严谨地观察,厌灵终于确定:没犯病。
松了口气,她打招呼:“早上好。”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约会呢。
楚越将手机塞进裤兜,丝毫不管游戏界面那氪金续命的倒计时。
喉结滚了下、眸光偏移。
“走吧。”
嗓音有些沙哑。
楚越闷头往前走,余光却不自觉地像一侧偏移,仿佛她是一颗具有强烈引力的恒星,而他,则是围绕她转的行星。
一圈一圈、乐此不疲。
——不行!
太没出息了。
楚越皱眉。
再一次暗暗立誓:除非,她先跟他说一句软话,否则他绝对、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就这样,两人并肩走了半个小时,都没有说一句话。
楚越的面色愈发黑沉了——仿佛下一刻就抽出皮带打人了——厌灵大气不敢出:啊,发病了。
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嗯。让他一个人安静安静。
厌灵目不斜视。
“……”
在这样愈发凝重且古怪的氛围中,楚越越走越快,像根愤然摆脱地心引力的火箭,厌灵有点跟不上了。
她早上本就因为神经紧张没吃几口饭,此刻
胃一抽一抽地疼,加上吸了冷空气,整个人面煞白。
“楚、楚越……”
那嗓音轻柔微弱得像可怜的小奶猫。
高大的青年一顿,耳尖红了,头也不回、别别扭扭道:“嗯?怎么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哼,说什么我都不会——”
话未说完,忽而,一股柔软的不像话的触感扑到他的背上。
——她、她她她抱住他了!?
此刻,他是一只耗尽燃料的飞行器,在空茫寂静的太空撞上陨石,嘭——
脸砰一下就冒烟了、心脏也是砰砰地跳。
“你、你怎么这么着急啊!”
他手足无措,干巴巴地斥责她的急色,可白皙的脖颈都是红的,整个人一动不动,分明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姿态。
“……”
过了会,已然没得到设想中的进一步亲密,楚越猛然感觉不对劲,他扶着她软绵绵的手臂,转过身来,愕然发现:哪儿是投怀送抱啊,分明是晕过去了!
……
厌灵再次睁眼时,入目便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鼻间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
“醒了?”
一道凉凉的嗓音。
她扭头。
只见,楚越坐在陪护的位置,环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那眸光,和他的耳钉一般锋利冷凉、又和他的发丝一样炽灼喷薄。
“你知不知道自己胃病多严重?”
他冷冷道,“差点胃穿孔了你明不明白这是什么概念?”
不等厌灵回答,他扯着唇角,皮笑肉不笑:“我看你天天吃辣,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当你的胃是钢铁呢,没想到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啊。”
厌灵弱小可怜地缩在被子里,小脸苍白,嗓音嘶哑:“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看他这么生气,道歉总是没错的。
——却没想到他更生气了。
“你有什么错。”楚越冷呵。
他勃然起身,嗓音冷彻:“你只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和我道什么歉。”
说着,他气咻咻地打开桌上的保温盒,恶狠狠地把勺子插进去,接着凶巴巴地递了过来。
“跟你的胃道歉去!”
“……”
厌灵坐起身,接过香喷喷的保温饭盒,慢吞吞地吃着鲜香软糯的鱼片粥。
“谢谢。”
听到她嗓音轻轻的道谢、看着她乖乖吃粥的样子,楚越面色总算不那么难看了,待她吃完,他将饭盒一收,板着一张脸:
“难受怎么不早点给我说?”
沉默片刻,厌灵老实回答:“你那时候看起来很凶,我有点害怕。”
那张漂亮而狠厉的脸一黑,他不可置信:“你怕我!?”
——看起来更凶了。
厌灵默默缩进被子里。
他一僵。
尴尬得像做鬼脸逗小孩、结果把宝宝吓哭的笨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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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她又道歉了。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瞳,眸光偏移。
“因为一些事,我有点……害怕阴晴不定的人。”
她闷闷道。
楚越抿唇,心里堵得慌。
哪里还敢露出“凶恶”的神色,说“凶恶”的话。
他头也不抬,嗓音有些低哑:“……不要跟我道歉。”
也不要……怕我。
他有些难过地蹙眉,将保温盒收进画着卡通猫咪的袋子里,忽然想起方才老赵苦口婆心的劝解:
——“哎呀,老揪着旧账不放,感情是不会有进展的……好好好,你没翻旧账你不是小气鬼。”
——“要想得到对方的好脸色,你自己得先拿出好态度不是?拿出追人的态……好好好,你不喜欢她,你就是扶危济困纯好心。”
——“但是啊,不是人人都是你粉丝,愿意花大把时间去犄角旮旯挖掘你那得用放大镜才能看见的薛定谔的人格魅力的。争气点,自己表现出来,就像争取试镜一样,这总行了吧?”
楚越唰一下将布袋的抽绳拉紧。
下定决心一般。
“……”
厌灵正躺在病床上发呆,思索着造成沈厌灵心理阴影的那个人,忽而感到被角被拉了拉。
扭头便撞上一双熟悉的红褐色眼眸,漂亮得好似霜叶红霞、纷纷落落仿若积压着厚重的渴慕和一点轻薄的乞怜。
他那样张扬跋扈的性格、高挑轩昂的身姿,此刻却乖乖蜷成一团,蹲在厌灵的病床前,大半张脸藏在绵软的被子后,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摘下棒球帽后,那未加打理的红发蓬乱翘起,看起来像两只俏生生的猫耳。
他看起来紧张得要窒息了,强撑着说话:
“猫猫再凶,伸爪子也只是闹着玩,不会伤害你的,不要……害怕小猫。”
说到最后已经有些低低呜呜、含混不清了。
眸光偏移,像摊开肚皮的骄矜猫咪。停顿片刻,他期期艾艾、扭扭捏捏、犹犹豫豫:
“喵……喵呜?”
“……”
空气一时陷入停滞的静谧,唯有她和缓的呼吸声和他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像分层的鸡尾酒,令人酩酊大醉的静幽。
忽然,他羞愤地抓起丢在一边的棒球帽,盖在她的脸上。
“别这样看着我……!”
两人的第一次约会因厌灵身体不适而潦草结束了。
从医院回去恋爱小屋的路上,楚越目不斜视地开车,一边冷酷道:“别问。别管。立刻失忆。”
厌灵闭上了嘴,盯着他的侧脸发呆。
和他冷酷神色形成强烈对比的是那双通红的耳尖和羞润的凤眸。
——忍
不了了。
他恼羞成怒地瞪来一眼,“也不许看我!”
厌灵哦了声,慢吞吞转头,去看风景。
没了那道让人难为情的注视,楚越松了口气,却也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他甩了甩头,强硬地收回纷乱的思绪,认真开车。
他今天特意开车来约会,就是打着‘开车,勿cue’的主意,能理所当然地拒绝和女嘉宾聊天,可谁能想到,女嘉宾是她。
好想……和她讲话。
楚越抿唇,喉结滚动一下,正要干巴巴地开口谈天气,却听——
“楚越,你为什么会选这句话?”
她望着车窗外,纤细的手指正捏着那张节目组早上准备的纸条。
“[爱一个人,为了与之更亲密,而盼着他遭遇巨大的不幸],”
她语气平平地念出内容,冷淡的神色映在车窗上,如镜花水月般易碎,“这是你的爱情观么?”她问。
楚越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不自觉地挺直脊背,像个第一次参加相亲的处男,清清嗓子,郑重发言:“当然不是,我是最后一个拿纸条的,没得选而已。至于我的爱情观——”
“喜欢一个人当然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就算是这样,也会怕她吃不饱、怕她穿不暖、怕她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受了委屈。”
“我希望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女孩子。但如果,达成这个结局的必要条件是不能和她亲密,那我——”
“——也不会傻乎乎地远远看着她跟别人走近的!”
他轻哼一声,咬牙道:
“就算是爬、我也要一直跟在她身后监视。”
“……”
画风忽然从温馨的爱情片变成诡异的恐怖片了。
说着,楚越恶狠狠地磨了磨牙,仿佛已经代入情景,看着心爱的女孩被人骗跑了。
“监视那个幸运到家的混蛋有没有辜负她。”
他一一列举负心汉可能做出的种种恶行,并举一反三地提出种种“报复”手段。
“当然,这都是备选方案,不一定用得上。”
他相当臭屁:“本大少爷这么优秀,我就不信了,世界上还会有比我更完美的伴侣人选?哪个傻子会放着完美情人不要,反倒去垃圾桶里捡混蛋。”
厌灵望着车窗上,他意气风发的倒影,喃喃:“这样啊……”
“被你喜欢着的人很幸福。”
她感叹。
那道臭屁的倒影猛的一滞。
下颚紧绷,骨节分明的手握紧了方向盘,紧张得青筋一跳一跳的、好似血液里流淌的是一颗颗小心脏。
——那你愿意成为……这个很幸福的人吗?
“什么?”
她没听清。
“……没什么。”
他打开车窗,将那散落在空气中的、不可闻的轻声细语彻底吹散。
两人是最早回到恋爱小屋的嘉宾。
屋内空无一人,只有节目组折腾人的新惊喜。
【叮叮~心动短信环节提前】
【今日约会主题是《情书》▁[(,所以心动短信环节亦采取手写的形式~】
【请各位嘉宾在约会结束后,领取一封空白信纸和信封,将心里话写在信里,署上收件人的名,挂到外面的树上,寄出一封爱的情书吧~】
【Ps:等到人聚齐,恋爱小助手要宣布一件大事哦!】
已经有聪明的观众猜到了:【肯定是要来新男嘉宾和新女嘉宾吧!前几季差不多都这个时候吧?在嘉宾们感情箭头稳定的时候,放两个新嘉宾进来冲击现状,哇!好期待】
【鲶鱼效应嘛~一般来说,新加入的嘉宾肯定特别优秀的斩男/斩女类型,期待男五和女五加入修罗场~】
【说起来,外面的树上已经挂了两封情书了诶,明显不是正在外面约会的人写的,难道是女五和男五?】
【雾草,很有可能!小桃源真会玩!直接写情书,这针对性好强啊,太刺激了!迫不及待想看到嘉宾们的表情哈哈哈】
厌灵还不知道。
领了信封和信纸,她在房间内琢磨了一会,认真写下一句话,最后将信纸塞进信封,并写下收件人:楚越。
拿着写好的信来到花园,诧异地发现树上已经挂着两封信了,其中一封的收件人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另一封的收件人则是楚越。
封面的字迹娟秀纤细——和厌灵的字迹极为相似,就连撇和捺勾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异样的思绪一闪而过。
厌灵摘下写给自己的那封信,顺便将自己的信挂了上去,和那封不知谁写给楚越的信并排。
节目组准备的信纸质量很好,摸起来丝滑而有厚度,厌灵手上的这封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格外有情调。
她站在原地拆开信封,拿出那张薄薄的信纸。
字迹骨力遒健,透着漫不经心的意味,开头的称谓看得厌灵心下猛的一沉,越往下看,越发拧紧了眉。
不像拿着一封情书,倒像威胁的战书,亦或是不详的讣告:
[亲爱的,看来你还没有玩尽兴]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
[顺带一提,拉黑联系方式是耍小孩子脾气的行为,成年人应该面对面解决问题]
[期待与你的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