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l分钟前。
萧豫知道,厌灵很期待这场捉迷藏,为了让她尽兴,又不至于因为抓不到人而挫败,他选择将花房作为藏身之所。一个适中的难易程度。
在等待的间隙,他随手折下几l枝花,修长如玉的手指翻飞,没一会儿,便将花枝绕成繁复漂亮的花环。
“……”
想起上次约会,她戴上花环时的神情,萧豫抿唇一笑。
——嗯,就当做游戏胜利的惊喜送给她吧。
这样愉快决定。
忽而,他耳尖一动,听到一阵脚步声接近,透过玻璃房的墙壁,依稀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嗯?这么快?
下一刻,那人推门而入。
萧豫即将绽开的笑意顿在脸上,唇角仍勾着,眼神却是幽冷。
“怎么是你?”
对方的眸光亦是森森,冷冰冰地回击:“又不是只有你能想到这里。”
说完,林青烟神情漠然地走来,手一撑,坐在他身旁的园艺桌上,摆弄节目组的收音器。萧豫微微拧眉,往旁边远离几l步,不再理会那“劣质”的药香,垂下眼睛认真整理花环。
两个人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散发着对对方的嫌恶。
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僵持了五分钟左右,一声叮咚的消息提示音,林青烟瞥了眼,忽而打破沉默:
“我以为,自三年前那次后,你就该彻底死心了。”
手指一顿,差点将娇嫩的花瓣揉碎。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萧豫笑笑,漫不经心地将蔫儿掉的花瓣摘下扔掉,挑眉:“提无聊的旧事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
林青烟转头看来,“我还当你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投降者。”她冷呵道。
镜头的死角,宛如铁质面具的冷漠面孔终于流露出一丝真实的恶劣。
“也是战败后极力模仿胜者的可怜虫。”
“……”
她冷冷地盯着他,“你怎么还有脸来纠缠她?三年前可是你主动提出分手的。”
“……”
萧豫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下,极冷的一声,“关你屁事。”
他笑眯眯地回望她,反击道:“我是可怜虫,那你又算什么?”
“拼尽全力也得不到她一丝青睐的跟屁虫?还是趴在她身上吸血的寄生虫?”
一字一顿地咬字。桃花眼微眯、滟滟冷冷,“我看,你也不过是一条阴暗的可怜虫罢了。”
没成想,他精心磨成利刃的话语没激起一丝波澜,她反而笑了。尖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种得意而满足的病态微笑,眼瞳黑魆魆。
“她会恨我。”
“……”
“而她,一点都不会爱你。”
空气陷入某种凝滞。
那话语像一支沾毒的利箭,直插最柔嫩的心底,当即溃烂
流脓。萧豫笑容微凝,桃花眼显得冷沉。
他忽而发难,劈手夺取她叮咚作响的手机,终于扒下了优雅的贵公子做派,流露出阴郁的敌意,冷冷地逼问:
“霍玉山让你来的?”
宛如掐准秒针一般,林青烟抬眸望他,脸上病态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淡淡道。一切恶劣、扭曲和阴暗都被抹去,再次回归漠然的平静。
萧豫轻嗤一声,还欲开口,却听一声细微的响动自身后传来。
似是有人转动了门锁。
心下一顿,在意识到不对劲前,他先回眸望去——
撞入了一双他曾在心中勾勒描摹过千万遍的熟悉眼眸。她就这样沉静地站在原地、望着他。像遥远的云雾。
“老师?”
他心下一滞,便觉不好,身侧传来幽冷的一声轻笑,仿若陷阱旁石子淅沥沥的掉落。
“你要出局了。窝囊废。”
萧豫心底微沉、眸光微闪,如躲避瘟疫一般立即松开林青烟,进入紧急应对状态迎上厌灵,眼笑眉舒的模样,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他的手指却是僵硬的。
“老师,被你找到了,”
他弯唇,将手中的花环递了过来,“优胜奖励。”
厌灵已然垂下眼睛,从兜里拿出纸巾擦手,默不作声。
萧豫眸光微顿,下一刻又盈盈流转,笑将花环压上她的发顶。
厌灵擦干净泥点,昂头望他:“刚才发生什么了吗?阿豫。”
她话音轻淡。繁复的花环压着乌溜溜的头发,愈发衬得她一眨不眨的眼眸清澈纯净,像个只有一次许愿机会的精灵。
她将唯一机会递给了他。
萧豫呼吸一停,启唇:“我……”
身后一声轻响,林青烟跳下园艺桌,朝这边走了过来。
萧豫眸光微闪,脑中划过千丝万缕,某种失去的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重又恢复呼吸的频率时,一笔带过:“刚才和林小姐有些不方便被收音器听到的话要说。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就在老师读博士的大学呢。就聊了点学院的旧事,你说是吧,林小姐?”
他的谎话信手拈来。说着,还笑意吟吟地看向林青烟。
后者并不拆台,冷淡地点了下头,和萧豫并肩站在一起,幽静地看着厌灵。
——果然,一切都按照她预测的发展呢。
学姐,看吧,他低劣的伪装和谎言多么容易拆穿,比之三年前,现在的他更恶心了。他不值得被你另眼相待……
拥有同样卑劣丑陋的秘密仿佛构成了排外的气场。
“……”
——阿豫,你总是这样。把我当一个傻瓜。
厌灵静静看他两秒,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好,走吧。”
那么,如你所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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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那段日子。
身为天地孕育的仙胎,她生来就是神仙,在灵山待了千万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身为“沈厌灵”,那是她第一次接触俗世,彼时,她对一切都感到新奇。父母含笑的逗弄、毛绒玩具干燥的触感、孩子们缺失的门牙、街边奄奄一息的虫子、天上渐行渐远的气球……
可世界孤立她。
很没意思。
和萧豫的相识是一场意外。在那个学院学习金融专业的都是些富家子弟,萧豫格格不入,世界也孤立他。
感同身受”这样的情绪,厌灵上仙亦是感到新奇的。
所以她随手帮了他。
殊不知,后来,萧豫会成为第一个直白、真诚又热烈地靠近她的人。那时的厌灵还不知道,少年人青涩的喜欢就是这般赤诚动人。
她有时觉得他像一个孩子,有点可怜,有点爱哭。她不介意给他糖吃。
只是没想到当初那个真诚又可怜的孩子,会长成游刃有余的大人。
不可爱了。
……
嗯,小林也是。
没有从前可爱了。
厌灵难能惆怅地叹了口气。
罢了。
人只有短短数十年的寿命,她打一个盹的功夫就能迭代到孙子了。
罢了。
就像对待那条躺在街边、奄奄一息的虫子一样吧。
——宽容地绕道而行。
与此同时,恋爱小屋,客厅。
被抓住的四人作为“俘虏”,无所事事地待在客厅。秦冬和沙听雨喝茶嗑瓜子闲聊,楚越抱着手臂焦躁地绕着客厅转圈,不知在急些什么。
贺飏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纠缠的纹理,迟疑道:“你们觉不觉得,厌灵对萧哥有点……特别啊?”
“……”
沙听雨和秦冬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
“不可能!”
楚越站住了,皱着眉冷嗤。
不管心里如何想,他都嘴硬地否认。好似一松口,那讨厌的事情就真成无可辩驳的事实了。
贺飏:“可是她喊他‘阿豫’诶。”
楚越:“……社交礼仪!”
睁眼说瞎话。
贺飏:“可她喊我们都是连名带姓诶。”
楚越:“……”
无力反驳。
意识到这点,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黑了黑。
秦冬还火上浇油地摆手,和他俩割席:“哎哎哎!谁跟你们俩我们的,灵儿喊我们可都是叫冬姐和听雨的。”
沙听雨笑眯眯地点头。
她眸光微转,道:“不过,厌灵一直都喊某个人‘X先生’呢,这样一对比,连名带姓是不是显得亲密多了?”
——傅云谦。
虽然但是,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
贺飏的嗓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沮丧
:“而且……”
他挠挠脸颊,回忆道:“每一次她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萧豫诶。”
——上次的约会和这次的午餐。
楚越皱眉。
仍旧嘴硬:“他俩不是以前就认识么,上次是交情,这次是……厨艺。”
他退而求其次、不情不愿地承认了萧豫做饭好吃。
秦冬耸肩:“唉,恋爱中的男人果然盲目。”
沙听雨挑眉:“谁说不是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坠入爱河的人,总是始于自欺欺人,终于欺骗他人。”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默契地碰了下茶杯:
“敬恋爱脑。”
“……”
楚越气死。
他被一股空茫而惶急的冲动指使,立即就想见到她。
气冲冲地走到门口,要摔门而出,就在这时,小屋的门被推开,他的目光冷不防撞上她的脸。
像一阵轻柔的吹气,他张牙舞爪的怒火当即被吹熄了。
楚越一愣,下意识开口:“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升起。明明,她的神情一如往常。
“哟!”
秦冬扬眉:“一下抓到俩啊,可以啊灵儿。”
她快活的嗓音将楚越拉回现实,人多事杂来不及问话,厌灵已然走进屋内,紧随其后的是萧豫和林青烟。
三人之间的氛围有着不易察觉的微妙。
沙听雨也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等萧豫落座,她挑眉:“你做什么了?惹到她了?”
她的话音幽冷。萧豫垂下眼睫,眸中亦是失落的清冽,他扶额低叹:“……被她看到了不妙的场景。”
沙听雨挑眉。
萧豫抬眸。厌灵正要上楼去找剩下两人,清瘦的背影凌凌,如即将抽离而去的冰气。
“她……可能误会我和林青烟了。”
沙听雨饮茶的动作一顿,偏眸看他半晌,忽而嗤笑了声:“你?和林青烟?”她的嗓音更冷了,“要想不被误会就别做惹人误会的事情。”
萧豫拧眉:“我解释了。她,应该相信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话音中的不确定。像一颗深埋已久、早已习惯的不定时炸弹。
身为局外人,沙听雨意识到了什么。她将茶杯放回桌面,磕出一声清脆的响,冷笑:“你自求多福吧。”
——受不了笨男人了。
最后,厌灵也没能找到傅云谦和郑灿灿。
在她平静地宣布放弃后,郑灿灿得意洋洋地从厨房的菜柜中钻了出来。即使她身材娇小,蜷缩在菜柜逼仄的空间内也有点勉强,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拼。
秦冬摘下她头发上的菜叶,无语道:“……说是不想玩,但躲起来比谁都努力嘛!”
胜负欲未免太强了吧!
郑灿灿一抹鼻
尖的灰尘,昂起下巴,觑眼瞧厌灵,哼道:“别管!反正我赢了!”隐含的意思是:你~输~咯~
厌灵点头:“厉害。”
郑灿灿:“……”
完全没有成就感啊可恶!!
这时,傅云谦也从楼上走了下来。
贺飏好奇地问:“傅哥你躲哪了啊?”他刚也藏在楼上,压根没见他啊。
傅云谦正要开口,袖子忽而被扯住,回眸一看,是厌灵。
她昂着头,“不要说。”
傅云谦:“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厌灵眸光清亮,恳切道:“下一场,带带我。”
傅云谦亦是郑重,“好。”
众人:“……”
该说她胜负欲强还是不强呢?又想赢,又没骨气。
楚越恼:“我也很会躲的好不好!”
攀比心和占有欲熊熊燃烧。
厌灵坚定不移地站在傅云谦身侧,扭头看他、一针见血:“你是第一被我找到的。”
楚越:“我那不是想……!”让你开心嘛!笨蛋!!
他的脸由黑转红,郁闷地闭上了嘴。
郑灿灿也恼:“我也是优胜啊!你为什么不找我带你!”
奇怪的攀比心和占有欲燃烧到了同性这里。
厌灵坦言:“因为我比你高,塞不进菜柜。”
郑灿灿:“……又不是只有菜柜!”
“……”
贺飏活动手腕脚腕,眸中同样燃烧着胜负欲,“厌灵,我捉迷藏也很厉害的哦!下一局我要拿出真本事了!”
这小游戏被厌灵这样重视,众人不由卷了起来,纷纷摩拳擦掌、也开始重视起来,暗自琢磨待会躲在哪才能获得最终胜利——然后被她高看一眼。
秦冬摸摸下巴,“怎么感觉大家伙都变幼稚了?”
沙听雨抿唇一笑,嗓音悠缓:“因为想被幼稚的人喜欢啊。”
这一轮是萧豫当“鬼”。
厌灵如愿抱紧了傅云谦的大腿。
他带着厌灵来到最顶层的露台,这里被节目组装修得温馨漂亮,到处都是花花草草、形状奇怪地装饰物和星星点点的小灯,晚上应该更有氛围感。
厌灵环顾一圈,客观评价道:“这里一览无余,看起来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这里。”
傅云谦走到一个平台前,手一撑、身形矫健地翻了上去,然后转身,朝厌灵伸出干净的另一只手。
这一刹那,他仿佛带着不属于绅士傅云谦的出格的叛逆感,显得格外生动。
厌灵讶异地眨眨眼,将手放上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干燥宽厚,握紧厌灵冷凉瘦削的手时,莫名显得庄重。
轻巧地将四体不勤的厌灵拉上了高高的平台。她一时没掌握好重心,跌进他身上冷而深沉
的苦艾香气中。
“谢谢、抱歉。”
厌灵礼貌道,下意识想后退两步从他怀中离开,结束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可她忘了身后是平台的边界。
“小心。”
那双干燥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纤弱的手臂、扶住她纤薄的脊背。姿势愈发亲密了,像一场不合时宜的双人舞的定格。
微风拂过,银灰的发丝如素雪,飘扬间显得那双鹰眸像两颗坚润清透的冰晶,他就用这样一双眼眸望着她,一时忘记收回自己出格的手。
“……抱歉。”
道歉和感谢似乎占据了两人对话的大多数时候,而疏离的礼貌下,埋着蠢蠢欲动的失礼的欲望。
平台的转角处通往房檐,位于露台的视线死角,的确是个很难得的捉迷藏藏身之处。
两人并肩坐在平坦的房檐上,这里视野开阔,可将远处的山景尽收眼底,就这样看云卷云舒,时间仿佛也慢了下来。
在这惬意的静谧中,傅云谦淡然的嗓音响起,“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艺术家Aria,对吗?”
厌灵:“嗯。”
傅云谦看她,“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就猜到了。”
厌灵点头。
傅云谦那双灰色的眼珠一眨不眨,“依照我对人类社交礼仪的观察,在那种时刻,人们一般会奉承、恭维和夸赞对方的作品。”
——隐含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直白地说出对作品的负面看法。
厌灵也转头看他,“你想我说违心话恭维你吗?”
傅云谦抿唇。
按照他一贯的社交准则,他当然是不想的、甚至很厌恶此类行为。但此刻,心中竟萌生出一些旖旎的妄念:……想要被她…夸赞。
“……”
他违心地摇头,“不想。”
“我想也是。”
她道,“在社交中,真诚是很重要的。”
傅云谦点头。
“对了。”
厌灵忽而撸起袖子,露出右小臂上的线条纹身,“说好的,告诉你。”
来自两人第一次约会时的约定。
像一个等待许久的礼物,傅云谦心跳开始加速——他常常收到礼物,却很少有期待。包括其他生动的情绪。
她说:“我是一个很少产生情绪波动的人。”
傅云谦眼睫微动。
……这句话恰合他前一瞬的念头。她和他真的很像。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差异,像照镜子时,发现镜中的自己露出“扮演”的马脚。
令人着魔的、诡异又危险的好奇心盘踞心头。
厌灵道:“或许是因为对世界的若即若离吧。有一段时间我想做出改变,为了应对这种疏离感、为了在这个世界打下锚点,我每完成一次医药研究,就会从成果满意度、各项才能体现度、突破水平上限度等方面进行综合打分,最后绘制出一条对应的曲线。”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仍是淡然的,却仿佛萦绕着某种圣洁的柔光。
“所以,”
她抬眸望来,“它并非全然理性的,而是用理性的方法完成感性的展现,是主观认知的集合、是和世界产生更多联系的锚点。”
傅云谦呼吸一窒,灰色的眼瞳深凝地包裹着她的身影。
咚。
咚咚。
愈发急促的闷响由远及近,宛如一只轻巧的手叩响冰面,碎裂从那一点蔓延开来,轰隆隆的巨响直抵冰层深深的中心。
——他被锚定了。
“就是这样。”
她将袖子撸了回去——有点冷呢。
也收回了目光。轰然雪崩的罪魁祸首对此一无所知、满不在乎,像稚童天真而残忍地折下高不可攀的花。
“……”
等傅云谦平复下来时,空气又陷入和缓的静谧。
他并非多话的性格,然而每一次和她相处,他却总想用乏味无营养的话语填满所有沉默。
“我问到了学生时期的外号。”
傅云谦忽而开口。他的不善言辞凸显地淋漓尽致,以这样一个突兀的话题打破了沉默。
好在,厌灵也没多善于言辞。
闻言她好奇地转头望来,“是什么?”
厌灵脑中划过无数猜测,只听他道——
傅云谦:“龟千岁。”
厌灵:“……嗯?”
他垂下眼睫,慢吞吞道:“他们说我像乌龟。沉默寡言、行动缓慢、拒人千里——此外,我想应该也和傅氏根基深有关系。”
厌灵理解地点点头,体贴地抑制住发表不礼貌观点的欲望。
一时默然无语。
过了会,沉默寡言、行动缓慢、拒人千里的龟千岁轻咳一声:“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厌灵:“什么?”
傅云谦转头望来,嗓音轻轻,像乌龟迈开短腿朝食物奋力爬去。他道:“我可以和他们一样,叫你厌灵吗?此外,你可不可以不叫我傅先生。”
——那样听起来好疏远。
几l分钟前,沙听雨这样嘲笑了他,说他是恋爱桃源几l位嘉宾中,和厌灵关系最疏远的人。他无可辩驳。
厌灵:“好。”
她歪歪头,“那我应该喊你什么呢?云谦?小云?阿谦?云云?谦谦?”
她口吻自然地将一个个过分亲昵的称呼叫出口。
傅云谦面色毫无波澜,白皙的耳尖却悄悄红了,嗓音有些清哑:“都可以,你想怎——”样喊都可以。
话音未落,只听她用好听的话音继续列举:
“龟龟?千千?岁岁?”
傅云谦:“……”
见他这幅无言的模样,她冷淡的眉眼倏忽软化了些,眼中像落入阳光一般、升起清浅的笑意,与平平面色产生对比的,是那淡色的唇,一开一合、吐出四个轻巧的字眼:
“开玩笑的。”
傅云谦一怔。
……或许是因为阳光正好,微风徐徐,好似全世界都在为她鲜少展露的笑意让道,以至于天地焕然、万物起舞。
她垂眼,龟千岁。?”
回味着念完,被戳中笑点似的,再也板不起礼貌的脸,向来清淡冷漠的眸子又浮出惹人眼的轻笑。
转瞬即逝,像蜻蜓点过湖面,层层叠叠的涟漪已然晕开。
“……”
傅云谦不知道心中这古怪的心情叫什么,他只是有一股盲目的冲动:若是这可笑的外号能取悦他,那他愿意一直、一直顶着这个可笑的名字。
没等他将这份古怪而可笑的心意全盘托出,只见厌灵偏头想了想,“按照我浅薄的社交经验来看,人们应该不会喜欢被刚认识的人叫那样奇怪的昵称。还是喊你——”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视谁时,总像是极为认真的、仿佛将人纳入心底的注视,像神明眷顾的一瞥。
此时,她就这样认真地看着他,“云谦。”
她的眸光和话音一齐挠入他的眼底、耳蜗、喉间和心尖,傅云谦呼吸一窒,乏味无聊的世界好像又开始旋转跳舞了。
他涌出许多不合时宜的欲念……想听她在各式各样的场景、用各种各样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其实很多人都会喊他‘云谦’,可掀起的声波都远不如此刻轰然。
也许,爱恋就是一件不讲道理、不遵循物理定律和化学公式的事情。
“厌灵。”
在意识到之前,他已经脱口而出念了她的名字,突兀而没了下文。只凭一股冲动,仿佛交换姓名可以产生更深层次的联结。
她不觉奇怪,反而看着他,亦是认真回应:“云谦。”
“……”
从前他觉得名字不过是代号。
这一刻,‘傅云谦’这个伴随了他二十六年的代号忽然变得陌生,被她赋予了崭新的意义和期待,他像是——
被她重新命名了一般。
……
在气氛又陷入适意的安静前,傅云谦喉结滚动两下,终于又开口道:“其实,我和听雨的婚约只是上一辈的戏言。”
他看向她,“我们提前说好,将这个节目作为一次心动实验。如果对其他人动心,回去就彻底解除婚约。”
厌灵点头,“原来是这样。”
傅云谦:“嗯。”
沉默片刻。
厌灵转头望来,“所以你们不是情侣?没有男女之情?”
她这才恍然大悟,接收到了傅云谦的暗示。
傅云谦手指蜷缩了下,低低地嗯了声。
厌灵点头:“难怪……听雨会说要喜欢上我了。”
她看向他的目光浅淡,带着些古怪的柔和,格外微妙。
总之,像在看一个可怜的同夫。
傅云谦:“……”
厌灵郑重许诺:“你放
心,我的性取向偏异性恋,不会和听雨发展超出朋友的关系,继而导致你的尴尬——哦,虽然你们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
傅云谦:“……”
没有在因为这个尴尬。
他正想一鼓作气地坦白心意,这时,忽听楼下传来几l声嚎叫。似乎是萧豫找到了郑灿灿。
“啊啊啊!可恶!!谁没事会找洗衣机里有没有躲人啊!!!”
她愤懑不满的尖叫传了上来。
——可是,也没谁会躲在洗衣机里吧。
房檐上的两人对视一眼。
厌灵严肃点头:“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出局了。”
傅云谦:“……”
——她真的很享受这个游戏。
过了会,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接近。
似乎有人来露台了。
厌灵向队友投去一个眼神:是萧豫么?
队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捡起地上的两块玻璃碎片——节目组施工遗留物——找准反射的角度。
果不其然,萧豫的背影被映照在玻璃碎片上。
厌灵给予队友赞赏的大拇指。
队友很开心。
这种开心远大于解出物理学难题的成就感——好奇怪。明明只用到了最简单的物理原理。
傅云谦抿唇。
“……”
两人安静地等“鬼”铩羽而归。
可他仔细搜罗了两三圈也没放弃。可怕的直觉力。
厌灵皱了皱眉,忽而眼睛一亮,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节目组施工遗留物——从房檐上远远丢了下去。
声东击西。
小石子被远远投掷到一楼的后花园,一阵细微的轻响。
萧豫果然一顿。
——他动了!
他径直朝两人的方向走来。
厌灵:“!”
“老师,”
他含着笑意的悠缓嗓音响起,“我知道你在这里哦。”
厌灵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慌地看向队友。
傅云谦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或许只是诈我们。
萧豫停在平台前,厌灵和傅云谦就躲在转角处的房檐上,他看不见他们。
“不相信么?”萧豫挑眉,“老师,你身上的药香在这里萦绕不散,这就是我的判断依据。”
他轻笑一声,想象此刻她或许正一脸不解地抬手嗅闻——真可爱。他心情颇好道:“不过,若非你刚丢了个石子下去,我是没法确定具体方位的。”
厌灵知道他的笃定,却还是垂死挣扎。
仔细闻了好一阵、甚至将手腕凑到队友鼻尖,向他求证。得到队友晕晕乎乎的摇头否认,厌灵仿若搜集到了关键证据,当即垂死挣扎地反驳:“味道明明很淡。而且是在室外。”
听到她的声音,萧豫笑意加深,低声喃喃一般:“可能是我太熟悉了吧。”
毕竟是魂牵梦
萦了整整三年的人和气味。
厌灵泄气地站起身,从转角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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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豫笑着昂头望她,笑容忽而一顿,幽深的眸光凝在她身后,和那双冷凉的灰眸对上。
“原来,老师你真的跟他躲在一起。”
他们两人隔着厌灵,深幽冷寂地对视。
萧豫弯唇,状似开玩笑,“看来傅先生的捉迷藏技巧也没多精湛啊。下一轮,老师要不要和我一起?我带你躺赢。”
厌灵想了想,回绝道:“下一轮我想自己试试。”
傅云谦沉默地先一步跃下高高的平台,然后伸出手、要和方才上去时一样,接应她下来。
不巧,萧豫也同时伸出了手。
熟悉的一幕,杳然的桃花眼对上泠然的鹰灰眸。
明刀暗箭、无声的较量。
围观了全程的弹幕:
【上次选照片也是他俩争夺0宝吧】
【啊啊啊就爱看熟男之间的修罗场!!贺狗和楚猫那都是小学生过家家啦】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看灵灵这次选谁】
上一次,萧豫不战而溃,而这一次,他寸步不让。
他昂头,手掌朝厌灵递了递,微卷的发丝随风抚动,眸光如春日的湖面,嗓音轻而软:“老师,来。”
傅云谦不甘示弱,平心静气地将目光投来,只是半句争宠的话也不会说,沉穆地立在原地,灰色的发丝和眼瞳令他像一座澌灭无闻的石雕。
【我押陷身灵豫!这把稳赢啊!刚才午餐00那么喜欢傅云谦做的饭,都选了萧豫!】
【+1】
【是啊,上次约会四选一,她都选了萧豫呢!】
【云厌渺渺永不认输……!】
【赔本也押。难得我的cp独处氛围那么好呜呜呜,让我再做会梦吧……】
【可恶!我们龟龟好不容易开始行动了……!他都澄清婚约了,没想到下一刻就得面临修罗场的败犬局面,这很打击积极性的啦!】
弹幕几l乎一边倒。在这莫名凝重、一触即发的氛围,以及两人沉静的注视下,厌灵没有多少犹豫,应邀一场舞会般地将手放上那只干燥宽厚的大掌。
“……”
宛如一阵乍暖还寒的料峭春风,亦或是初春湖面凝结又碎裂的薄冰,萧豫脸上稳操胜券的微笑,蓦然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