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捧着这把磨砺完全的双煞刀走出刀房时,牛大刚陈三等差吏一个个目光怪异地看着他。
道济大师一身珠光宝气的走进刀房,出来时这位宝相庄严的高僧却变成了破衣烂衫的疯和尚,不仅用咸湿手摸了陈三的脸蛋儿,临行时还顺走了牛大刚刚刚炖好的一只肥鸡......
道济大师这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
谁刺激的他?
望着包正白皙脸蛋儿上的一道湿痕,再联想道济和尚唇红齿白的俊美模样,就连牛大刚这种磊落汉子都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心中有些恶寒。
无论道济大师是真疯还是假疯,那也是开封府斩妖房的仙师供奉,这憋孙有了这层关系,日后当对他另眼相看才是。
想到这里,牛大刚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包正的肩膀,用一种自家人才有的亲昵口气道:“好小子,干得漂亮。”
包正笑了笑:“还是要多谢知吏大人肯给机会......”
牛大刚哈哈大笑,命人接过这把磨砺完全的斩马刀:“机会是给你了,也要你能干才行嘛。你小子干得道济大师都喜若癫狂,能力可见一斑。”
“老陈,这小子和你一样都是读书人出身,今后就交给你们乙字班了,斗宿房不是刚好有空缺?”
陈三目光怪异地望了望包正,笑道:“小包,恭喜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乙字班斗宿房的坐房磨刀人,每月有十文例钱,还会得到刑具房为你开具的‘具保禀书’,每月都有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只要你不逃走,偌大的汴京城尽可去得。”
“跟我走吧,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住在大通铺,可以居住单人房间。”
虽然可惜包正为了与仙师攀交竟然无所不用其极,陈三还是能够理解他的无奈,堂堂读书人竟然沦落至此,为了死中求活还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换了是他也未必能比包正做的更好。
人活世上多艰难,最重要就是能够相互理解。
“嗯,多谢知吏大人,多谢管事大人。”
包正心中喜悦,只是感觉有些古怪,牛大刚和陈三看他的眼神儿似乎有些不对。
......
乙字班的福利待遇令人欣喜。
除去一个共用的小园外,二十八名乙字班磨刀人都各自拥有一个单间,皆是青砖小瓦的住房。
墙壁和屋顶爬满了山虎子,冬暖夏凉。
房间内有床有桌,该有的家具齐备,而且说是单间,房内还有被单独开辟出的一间内厨。
上世包正就爱闲时做几道合心意的小菜吃吃,这个内厨令他着实有些喜出望外。
“怎么,看你开心的样子,莫非还通厨艺?”
陈三观察入微,一眼就看出了包正心思,笑眯眯地道:“你现在是乙字班磨刀人,待遇不是先前可比,如果想自己下厨,可以去公食堂领取各种食材,普通磨刀人是一日三餐,你却可以领取一日四餐的份额,连夜宵的份额都有。”
“还有这样的好处?”
包正微讶,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公食堂的饭菜我吃过,可不光是厨艺有问题,食材也不够新鲜。陈大人,我能不要公食堂的食材,直接折成现钱给我吗?我想自己出去购买食材......”
“你这小子倒是很挑剔。”
陈三不觉哑然失笑:“若是这话被公食堂的厨子们听到,怕是要冲上门来打破你的头呢。行了,谁让你是我们乙字班的精英磨刀人呢,我去找牛知吏商量,成不成可不敢担保。”
“不过你目前只是乙字班磨刀人,就算得了具保禀书,每周也只得半日出外的时间,你莫非还能买足一月的食材不成?”
包正嘿嘿一笑:“山人自有妙计,陈大人到时自知。”
“你小子以后说话要当心些,什么山人,那是仙师高人才能自称的,你一个小小磨刀人,说到底还是个死囚身份,说这种话简直是找死!”
陈三明显是好心提醒,摇头道:“以后要谨言慎行,我可不希望自己看好的手下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在这里等着,我会帮你去求牛知吏的。”包正忽道:“陈大人,有句话我必须要说,多谢你的关照,我包正日后当有报答。”
陈三停下脚步,笑盈盈地望着他道:“以后就不要叫什么陈大人了,私下里叫我一声陈哥就好。”
他这个刑具房的积年老吏,眼光何等毒辣?
区区一个新晋萌新,只用一周时间就成了乙字班磨刀人,更与仙师攀交,这种人是绝对值得深入交往的。
何况大家都是读书人出身,本就兔死狐悲,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就当是为自己积累阴德了。
......
无论在任何地方,有能力的人总是可以搞特殊化。
陈三很快就带回了好消息,牛大刚答应了包正的请求,将他每日三餐的食份折成现钱,计每月一百二十文。
按照大艮朝的银钱兑换比例,合一钱二分银子。
陈三存心结交包正,特为他加快办理了刑具房的‘具保禀书’,有了这份保书,包正虽是罪身,也可在汴京城内四处行走,只要不靠近皇城、逃离京城就好。
别小看着每周半日的‘放风时间’,刑具房有几百磨刀人,有此特权的只不过乙字房和甲字房的三十五人而已。
翌日一早,包正走出刑具房,出门放风。
艳阳天、风光好。
秋高气爽,汴京城一派繁华胜景。
以樊楼为首的三十六楼据说都藏有名厨,手艺肯定比刑具房的厨子强了百倍,包正本有心见识下大艮朝的顶级烹饪手段,摸了下羞涩的衣囊,也只能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大艮教坊司、知情轩、藕花楼都是最出名的顶级青楼,据说楼内的花魁姐儿不仅容貌冠绝行内,个个还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才女。
包正摸着衣囊,寻思着以自己在后世都算麦霸的歌喉在这个世界多半也是可以做到‘白瓢’的,不过如今自己只是个身份低微的磨刀人,如此行径难免会招来许多嫉恨,终是不美。
在知情轩下转悠了几圈儿,终于还是根据陈三给出的汴京城简图,恋恋不舍地走向了东市。
汴京的菜市井子不少,有面向达官贵人的南市,可以买到各种珍贵食材,也有面向平民的东市。
在东市中还有不少是从乡下来的自卖户,他们没有固定摊位,只能被市场中的坐地卖家和街道司衙门的人赶来赶去,所以他们的菜价最为便宜。
包正走到一名葛衫大汉的面前,看了眼他破烂胸衣下露出的几拢黑色胸毛,指着他身旁一辆盖了黑色油布的车子道:“要是我的鼻子没出问题,车里放的是猪肉吧?”
大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俺是给人送货的,不是违规摆摊呢。”
“行了,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街道司的人。”
包正亮了下刑具房的具保禀书,在大汉眼前晃了晃:“看清楚啦?”
原本没指望葛衫大汉真能看懂保书上的内容,只是让他瞄一眼禀书上的开封府印章罢了,却没想到大汉双眼一亮:“原来是刑具房的磨刀人啊?这位兄弟是甲字班的还是乙字班的,丙字班的磨刀人可没资格出来逛街。”
包正倒是一愣:“呀喝,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那是,您可不是第一个出来买肉的磨刀人,刑具房里也有我的老主顾呢。”
卖肉大汉笑道:“咱家的肉好,价格也公道,每天都要送猪肉给甲字房的一位磨刀人,您也是刑具房出来的,难道没听过这件事?”
包正心说,这事我也没听陈三说过啊?
“别说,我还真不知道。”
“嗨,不就是你们刑具房的白玉堂白爷?人家可是甲字班的第一磨刀人,每天我都会送猪肉过去,指明是白爷要的。据说这位爷嘴巴挑剔,喜欢自己下厨,不爱吃公食堂的饭菜......”
白玉堂,锦毛鼠?
包正愣住了,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现在是刑具房甲字班的磨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