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快来看,林真被抓起来游村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又去偷看寡妇洗澡了。”
“不是,听说是他昨晚去蹲哑妹了。”
“蹲哑妹?这小子什么癖好啊,竟然还蹲哑妹。”
“哼,这种败类真丢人,不如请里长把他逐出我们村吧,免得败坏了风气。”
长河村的村民们,吆喝着从四面八方赶来,对被草绳绑得结结实实的林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甚至有人嚷着想要冲上去捶人,只是碍于林真的身份,他们心里多少有些顾虑。
林真,大明赣州府长宁县长河村人,虚龄十四,是前黄乡巡检司巡检林大勇之子。
六年前,也就是崇祯二年,那时林真刚穿过来大明还不到两个月,长宁县便遇上了寇匪攻城。
时任黄乡巡检司巡检林大勇率领兵丁出战,与寇匪周旋月余,壮烈殉国。
有道是人走茶凉,林家失去权力或该败落的,但好在大明的巡检乃是世袭制,只要前巡检不犯大错,其子孙便可世袭巡检一职。
按照朝廷律例,袭职需十五岁,林真要到明年才够袭职的年龄。
所以村民们也不敢在林真还是白身的情况下冒然将其得罪死,怕的是日后林真若能拿回巡检一职,会遭来报复。
此时,林真被捆得衣衫不整,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双大眼充满了血丝,整个人显得既疲惫又憔悴。
他昨晚被哑妹的家人抓起来绑了一夜,未能一睡。
但他仍旧倔强地抬起头,打量着观看他的人群。
哑妹的堂哥在前面拉着绳头,嫌林真走得慢,用力一扯,将林真扯了个脚步踉跄,差点扑倒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
“真是造孽了,老林家怎么出了个这样的玩意哦?”
“是啊,你说林真自己家里就有两个水灵灵的妹子不去看,偏偏要去偷看那些不好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吧,再水灵那也是他自己的妹妹,有什么好看的……。”
“妹妹又咋了,妹妹不能看啊,何况他家小妹是在他爹死了十个月才出生的,谁知道是不是亲的……?”
林真循着议论声望去,恨不得将那几个人的嘴给撕碎。
这时,人群外围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大家先别吵,停一停。”
众人纷纷扭头四顾,循着声源,看到一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正摇着羽扇缓步走来。
“黄员外!”
“原来是黄员外啊,真没想到黄员外也来了。”
“黄员外这是干啥呀,难道是要把林真抓去见官?”
随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中年男子已走到近前,目光扫了一圈众人,最终落到了林真身上。
一番审视过后,黄员外微微颔首,朗声道:“说起来,你林家以前也是我长宁大户,你爹也是条好汉,如今你却变成这个样子,着实让人扼腕叹息。”
“黄员外,你说,这小子该怎么处理?”旁边有个人愤愤不平地指着林真问道。
“呵呵,我只是路过而已。”黄员外笑眯眯的摆手,叹息道:“不过,林真虽然行径恶劣,但念在其父曾与大家相熟,这样将他游村,未免太过残忍,不如暂且将他劝诫一番,让其悔过,诸位看如何?”
“什么,就这样放过他?”
“黄员外是大善人,我愿意听黄员外的。”
“既然黄员外这么说了,就再给林真一个机会吧。”
人群中有人惊愕,但更多的人却表示赞成,毕竟黄员外乃是附近大户,有钱有势,连县太爷都要给面子的。
“希望他日后改邪归正吧。”黄员外拿起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击着手掌,看向林真,微笑着摇了摇头。
林真咧嘴,艰难的露出一个笑容:“黄员外,你的头上……有个圈啊。”
黄员外脸色一沉,叹了口气,像是很失望的转身离开,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这次我就帮你帮到这了,若是你还不知悔改,那就随你。”
待得黄员外走远,林真被松开了捆绑,但他依旧坐在地上,舒缓着不愤的心气。
他可不相信黄员外是在帮他,害他倒是有可能。
如今,黄乡巡检司巡检一职被黄员外的女婿刘飞所代任,名为代巡检,但刘飞营私多年,已经把位子坐实。
而这其中,黄员外给了刘飞很大助力。
要知道,巡检在治下乡村里威权很大,相当于后世的加强版公安局长。
这么一个位置,有很多人眼红,很多人想抢。
坐在代巡检位置的刘飞为了转正,没少勾连其他人对林真下辣手。
如果不是林真的祖母多方求告,恐怕林真早就不在人世了。
可即便有祖母的艰难维护,林家依然经常遭到官府的无故刁难,甚至是林真出门去远一点的地方,都会无缘无故受点伤。
而随着林真明年就到十五岁,这种情况也变得越来越严重,甚至在家都能遭人陷害。
有寡妇说林真偷看她洗澡。
有小孩说林真想偷小孩。
还有汉子说林真心怀鬼胎,想干坏事。
这一次,是因为他昨晚出现在了哑妹家门前。
一被发现,就被抓了起来。
想到这种种诬陷,还有今日的遭遇,林真就悲愤得差点掉泪。
周围村民见状,议论声再次热烈。
“唉,可怜的娃啊,这辈子算毁了。”
“可不是嘛,哑妹的姐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连哑妹的主意都敢打,简直找死。”
“现在的孩子真是胆儿肥啊,不仅偷窥寡妇洗澡,居然连镇抚如夫人的弟媳的妹妹都敢染指。”
“唉,可怜……。”
听着周围村民的低语,林真心里憋屈至极,又懒得争辩。
休息了片刻,他默默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村尾的方向走去,那里有一座宽敞的大院,座落着两间红砖瓦房,是林家的祖宅,支撑着林家最后的体面。
此时阳光初起,大院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霞光,显得有些不凡。
林真叩开院门,一名娇俏的小丫鬟迎了出来。
“公子回来啦。”
林真点了点头,迈脚踏入了院门:“今日……府里今日可有人来拜访?”
丫鬟跟在林真身后,略做思索状答道:“公子,没有。”
她是林府的大丫鬟,名叫小翠,比林真小两岁,今年十二虚岁。
平日里她负责的是服侍老夫人,在林府里地位很高。
当然,如今家中的仆人也就只有小翠和门人陈叔而已。
林真听到这话后,轻舒了口气:“没有就好。”
“不过老夫人有话,说公子若是回来便去老夫人那受罚。”小翠边说,边跟在林真身后捂嘴偷笑。
林真也不计较被丫鬟嘲笑,洗了把脸换了衣裳后径直往祖母张老太所住的后院走去。
一拐入后院,林真便看到一名五六岁左右的女童坐在院中石凳上,托腮发呆。
她穿着一袭粉色的棉布裙子,模样乖巧伶俐,头顶扎着儿童样式的丱发,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她是林真的小妹林昭,一个脾气臭臭的小奶娃。
林昭抬头看了林真一眼,撅起嘴巴大喊:“奶奶,奶奶,偷窥犯回来了。”
林真顿时木化,停下脚步盯着林昭,恨不得上前就一巴……一巴……算了,不能打:“你叫谁偷窥犯?”
“你啊,听说你去偷看哑妹洗澡了。”林昭很生气,气势汹汹的吼道:“奶奶还和姐姐说你偷看她洗澡了。”
“我……我偷看谁洗澡了?”
“奶奶说你偷看她洗澡了,奶奶洗澡你也看,我都不好意思看,你比我还大呢,你都好意思看,你觉得很好看吗。”
林昭嘟着嘴,稚嫩的嗓音又尖细又高扬,响彻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