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祥和
经过一番无谓挣扎后。
苏霖这个烂摊子就被云颐子顺理成章地丢给了凌清清。
云颐子一走, 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坠入冰点。
少了云颐子做屏障，小凤凰一溜小跑背靠着一块大石头，揣着袖子躲得远远的, 不时还偷偷扭过头看一眼她，等到凌清清打算看过来时, 他便迅速回头。
二人就这样来来往往看了几次。
“过来。”凌清清终於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沈寂的空气，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跑来看的。
衣袍摩挲着草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不过一会儿便停歇了，凌清清本以为苏霖该自己走上来, 没成想她一擡眼便见他“啪”地捂住了耳朵, 还回头冲她“哼”了一声。
“……”
狗男人又在干什么？
凌清清思来想去, 唯一能关联到的就是前几日她实在不堪忍受苏霖掉个毛咋呼大半天后, 被逼急了直接放言要拔光他的毛。
可类似威胁的话她说得太多了, 就连早几日她意外突破的惊险一剑, 苏霖也没与她置气, 只是在她跟旁叉着腰嚷嚷让她赔精神损失费后，很快又抛之脑后黏上来。
不可能是为了这个吧？
她待人一向平和, 从不会像对苏霖那样情绪有太大的变化。
苏霖从前只是莫名其妙地受着，此次既然从她这了解到了前世之事, 那也该知道最初自己是将他当成了另一人，再加上她前几次确实说话太重，应当是积怨太久惹他不高兴了吧……
青云峰是云行宗最清冷之处, 可苏霖偏生就爱凑热闹, 只能自己闹腾闹腾找事情做，虽然烦人了点, 但确实对她没有太大影响。
细细究起，她对苏霖的言语态度确实欠妥。
要与他道歉吗？
少女扪心自问, 拿不准主意。
她绷紧了面孔，挣扎许久，最后勉强挤出几个字：“不……拔毛。”
可说完凌清清便后悔了，怎么会不自觉说出这个了？
正当她想开口补救时，小凤凰耳朵一动，倏地从石头后探出半颗脑袋，眼神明亮，认真问她：“真的？”
“……”凌清清瞬间沈默了。
她思索许久，还考虑到了各种因素，结果苏霖真的只是为了上次说“拔毛”之事。
少女神情覆杂地点了点头：“嗯。”
“不信。”小凤凰又扭头回去，得寸进尺，“你说一句你不骗人！”
他面上虽然这么说，但嘴角已经飞快扬起，身体也从石头后探出了大半片。
凌清清擡眸对上少年期待的眼神，
霎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在心口蔓延开来。
“……你说一句你不骗人。”她恍惚听见一道清冽的少年音在她耳畔响起。
“人间百年为限，若你还没回来，那我就去找你……”
“凌清清……我……没有胡闹……”到最后，那声音不自觉夹杂着哽咽和轻微的喘息，凌清清的心脏不知不觉被揪紧。
为何她会听到这些声音？
凌清清怔楞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苏霖的身上。
见凌清清不说话，小凤凰伸手拨弄了一下身旁的枝叶，歪了歪脑袋凑上前。
从凌清清主动和他开口的那一瞬，少年满肚子的不高兴就瞬间消散了，他故意顺着凌清清给的杆子往上爬，想看看她能退让到哪步罢了。
瞧见凌清清神情有些难堪，小凤凰以为又是自己惹她不高兴了，立马退后半步，生怕凌清清揍他，提剑转身就准备逃跑。
谁知他刚迈出一步。
“我不骗人。”
苏霖动作僵在半空，他满脸错愕，不敢置信地回头去看她。
二人目光交错。
此时，少女脸上的神情也恢覆了以往。
半晌等不到苏霖反应，凌清清眉头轻蹙，又将话重覆了一遍：
“我不骗人。”
苏霖向来是个不记打的人，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瞧见凌清清真没打算揍他，立马高高兴兴地捧着木剑迎了上去。
小凤凰刚凑上前，忽然感觉怀中一空，眼前闪过一道虚影，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女一把按下他的肩，扳正他的胳膊，又将木剑搭在他的手背上。
苏霖不敢动弹。
凌清清叮嘱：“五个时辰。”
小凤凰立马垮下了脸，可怜兮兮地望向凌清清。
少女并不看他，而是盘腿坐下。
苏霖偷偷觑她。
凌清清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不为所动，只是闭眼调息。
近日来，幻听越来越频繁，最初凌清清以为自己练功练岔走火入魔了，可她将灵气在体内运转一周，并未发现异常。
她恍惚记得从前世开始，耳边经常会有一阵一阵嘈杂声响，像是许多人聚集着喃喃低语，她听不清那些人究竟说了什么。
像这般如此清晰的幻听还是极为少见。
瞥见凌清清闭眼休憩，小凤凰壮着胆子，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想和她讨价还价。
“啪——”
凌清清毫不客气抓起石子，在他开口之前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小凤凰的脑门。
苏霖立马闭嘴了。
可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那个……”
“……”
见苏霖勉勉强强撑过了一个时辰，凌清清网开一面答应他能说三句话。
谁料，这一举动让苏霖的嘴跟山洪放了大坝闸口一般，滔滔不绝，根本止不住。
凌清清听了许久，压根就没找到机会插嘴，只能作罢。
不过好在，他那张嘴一直叭叭叭个不停，但身上的动作倒是没有半点含糊。
很快随着体力的迅速流失，小凤凰自己难得主动闭上了嘴。
整片后林只能听到山风呼啸与鸟虫的鸣响。
望着少年岿然不动的身影，凌清清显然有些诧异。
远处天际渐有昏暗之势，她擡头看了眼天，神情古怪：“到时辰了。”
话音刚落，凌清清便见他直接瘫在地上，许久都没发出半点声响。
“久蹲容易导致血液不畅，站起来走动。”
“……”
小凤凰安静如鸡。
见苏霖许久不答应，凌清清伸出一只脚踢了踢他。
“苏霖？”
少年闻声撑臂费力翻身，夕阳的馀晖映落在他的面孔上，随风漾起的碎发折射着细碎的光芒。
“嗯……”他微眯双眼，擡手遮光，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应了她一下。
凌清清兀自在他身旁坐下，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为何学剑。”
少年休息片刻稍稍回了些力气，他翻身坐起，揉了揉酸胀的胳膊，神情略显尴尬：“师父是剑修，我学剑理所当然……”
“……”
那当初天天逃课，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让他学剑跟要他命一样的人又是谁？
少女的目光平静落下，在他闪躲的眼神中，一言道出了根源：“因为林无名？”
小凤凰刚想否认，他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应下：“当初他每天背一把破剑晃悠来晃悠去……”
凌清清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苏霖从见到林无名开始便对他抱有敌意，他赌赌气说出这种话并不奇怪。
可叫他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
显然这并不是根源。
面对凌清清探究的目光，小凤凰明显有些心虚，但这话也并未完全是他杜撰出来的，当初他被林无名气得确实也想找把剑削他来着。
就连苏霖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他只知道不是因为林无名，也不是因为系统的要求。
凌清清揉了揉眉心，也明白从苏霖嘴里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正想起身离开。
少年却伸手捏住她的裙角。
凌清清回头，小凤凰似乎察觉这么拉她有些不妥，飞快缩手，拍了自己手背一下，冲着她笑了笑，满脸期待：“那明日还可以找你吗？”
少女看了他许久，沈声道：“从你入门开始，师父便将你丢给我，若是想学你尽管来便是。”
她擡步负剑离去，平静的声音消散於晚风之中。
“明日卯时三刻，过期不候。”
与凌清清当初与林无名谈剑论道的祥和景象几乎无关，小凤凰学剑是一片鸡飞狗跳。
即便他身体也算轻巧，从前像是练过些基本功，用木剑筑基时期偶尔喊喊累以外到也算安静，可一到让苏霖拿真剑练，他便开始使劲作了。
一会儿是剑太重，一会儿不够趁手，又或是嚷嚷剑太锋利容易划伤。
每次呜哇乱叫一通，结果一不留神又连着能栽几个跟头。
硬生生将凌清清好不容易挤出的自我反省后那芝麻粒儿大的愧疚感磨平了。
苏霖被骂或许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是因为她刻意针对的缘故，而是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