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笨蛋
“欸, 凌清清，你在看什么？”
小凤凰近日吃了不少瓜子上火，半夜渴醒爬起来喝水, 忽然瞥见凌清清屋内还点灯大亮。
他好奇地去叩房门，得了凌清清的允许后, 小心翼翼挪着脚步进来。
此时的凌清清正坐在一张小案前，案上铺着一张半透明的灵卷。
她目不转睛：“是我托虞棠师妹在藏书阁寻到的卷轴，再以术法将灵像传於我。”
小凤凰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灵术，颇感新奇, 三两步小跑着凑上前。
“讲什么的呀？”
“魂术。”
“魂术？”
凌清清颔首, 眉目沈静：“我想来想去, 蔺不烬会派人来监视知容姑娘, 大概与这融魂之术脱不了干系。”
小凤凰眼神一亮：“蔺不烬会出现在小皇帝体内, 是因为驱魂夺舍；而知容姑娘, 也是莫名其妙魂魄附身在当初的自己身上, 也是与魂术有关。”
凌清清点头：“邵萤生什么也不肯说，就算审问也审不出什么的。”
“八成就是魂术了。”
小凤凰摸了摸下巴：“那她来监视知容到底想干嘛？蔺不烬若想用什么人, 直接将其制成傀儡不就行了，知容又是凡人, 何须大费周章。”
凌清清的眼睛一直未离卷轴半分，却一直在听苏霖的话：“既是让邵萤生亲自来，想必极为重视之事。”
小凤凰想了想, 眼睛骨碌一转：“凌清清, 你说会不会是蔺不烬夺舍小皇帝的身体，中间出了什么……意外？”
“意外？”凌清清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 擡眼看他。
“你看呀。”
小凤凰一本正经地分析道，“知容并非一回到人间就附身, 而是见到邵萤生后。”
“蔺不烬会这样做，肯定是谋求些什么。”
“确实。”
“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蔺不烬自然不会放在眼中，二人身上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附魂。”
“蔺不烬是作为外人霸占了小皇帝的躯体，虽然只驱赶了部分魂魄，但小皇帝的那部分终归对他有影响。而且小皇帝也说了，自己偶尔能与蔺不烬通感。”
小凤凰在她面前掀袍坐下：“而知容，知容是作为过去的已逝之魂，占据了现世自己的身体。”
他把手一摊：“那现世的知容魂魄又去哪了？”
凌清清沈静道：“知容毕竟是同一人。”
“在时空轮转前逝去，并魂归地府之人，留下来的只是虚像。”
小凤凰道：“所以知容身体里魂魄还是属於她自己的，就算她剥离出来后，也不会有任何影响。那虚像依旧会沿着前世的轨迹生活，然后到达某个时间点后消失。”
凌清清忽然想起什么，拉起灵卷开始翻找。
她动作仓促，小凤凰不敢打断，老老实实地趴在桌子上看她。
过了片刻——
“找到了。”
“融魂。”
魂术大多被列为禁忌之术，虞棠能为他们寻到的只有一些浅显的记载。
“这上面说，三百年前有一名鬼修，在被仙门弟子追杀时肉身损毁丶并且被斩断一魄，后来他隐匿逃脱，夺取了一个江州富商的身体。”
“据他后来交代所知，原本占据富商身躯只是权宜之计，但因鬼修魂魄缺损，长久与富商魂魄共生后，两者灵魂相融，富商那部分的魂魄最终被鬼修吞噬。”
“后来那鬼修被驱逐离体后，富商很快暴毙而亡。”
小凤凰疑道：“你怀疑蔺不烬也是因为如此？”
“皇帝的身份虽有助於他布局皇城，但是皇帝终究是凡人之躯，当他达成自己的目的后一定会想办法脱离。”
“而蔺不烬没有驱赶小皇帝的全部魂魄，说明他自身魂体残缺不全，无法独自控制小皇帝的身体。”
“并且，蔺不烬残缺的定不只一魂半魄。”
小凤凰眼睛闪了闪：“我好像听鬼城隍那老头也说过，能夺舍之人必定有一方魂魄不缺，所以融魂是必然的。”
而想要真正杀死蔺不烬，唯有定魂针。
“可这又与知容有什么关系。”小凤凰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知容说前些日子，邵萤生只是监视她一举一动，仅仅是到知家府苑为止，但是这次不同，她直接跟到家里来了。”
小凤凰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打了个哈欠，随口道：“难不成是想杀她？”
“不无可能。”凌清清垂眸道。
见他一副眼皮都快睁不开的模样，她沈默片刻，“要不你还是先回去睡觉吧。”
小凤凰立马摇头。
“我今日一定要听个明白。”
凌清清无奈摇头：“没有实证，只是我的猜测罢了。”
小凤凰努力撑起脑袋，明明困得要死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知容魂魄在人间至多只能停留七日，可有了凡躯作为蔽身之所，至少能留数月有馀。”
“而邵萤生异样行为是在我们将小皇帝魂魄透露给方知昀以后。”
“嗯？方知昀？”小凤凰迷茫反问道。
“春风楼附近到处都是眼线，他们都是跟着方知昀而来，想必蔺不烬也得知了我们邀他相聚一事，方知昀很聪明，他知道此行必定瞒不过多疑的蔺不烬，所以他一定会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蔺不烬。”
“那邵萤生就是受蔺不烬的命令来杀知容的？”小凤凰托着下巴，缓缓道。
“原先蔺不烬只是让邵萤生监视跟踪，如今却突然要杀她，由此推测蔺不烬在知晓小皇帝出现在人间后，同时也以为知容对他已无用处了。”
苏霖目光放空了片刻：“所以，无论是小皇帝还是知容，二人对他有同样的用处，是相等的。”
小凤凰掰着手指：“都是逝去之魂，都是从鬼界返回人间……”
凌清清扭过视线：“兴许有一种秘法可以助蔺不烬在事成之后脱离小皇帝的躯体，而所需之物就是能达成这两种条件的魂魄。”
小凤凰瞬间清醒了几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这说法似乎行得通。”
他支棱坐起身，挪到凌清清身边：“那我们再翻翻这卷册上可有相关的记载。”
茫无目的地看卷册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凌清清的话不为是一种思路，只要在卷轴找到类似的相关记载，兴许便能从侧面印证凌清清的推测。
凌清清扭头看着他半耷拉的眼皮，二人目光对视。
少女：“无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找。”
小凤凰二指一张，将耷拉下来的眼皮撑开，倔强道：“不，我不困！”
“……”
凌清清只好将另一册单薄些的灵卷摆在他面前：“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见凌清清答应自己留下，苏霖稍稍提起了精神，立马低着脑袋开始研究起灵卷上的文字来。
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即便有了无名还给他的半身修为，依旧不敌凌清清，但他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她，为她分忧。
他看得出凌清清这些天表面和没事人一样，但其实心里却十分煎熬。
她原本只想得到前世真相，阻止前世悲剧，却意外背负起了全城人的性命。
她无心入局，却已身陷其中，不容再走错半步。
深夜静谧，只剩下屋内灯烛未灭。
二人对坐无言，心神皆已投入卷轴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疲惫的眉眼间划过一丝惊喜。
“找到了——！”她倏地擡起脑袋想要唤苏霖来看，却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一手还攥着卷轴一角。
烛火跳动，暖光辉映在少年的面孔上，他双目轻闭，呼吸平稳，毫无防备之态，少了平日的聒噪，显得格外乖巧。
凌清清挥手掐了他面侧的那盏烛灯，也与少年一样缓缓俯下身，她面贴桌案，静静地望着少年熟睡的面孔，下意识伸手想要用指腹触他眉心。
忽然想到了什么，凌清清的动作悬停在半空，最终缓缓收回。
即便这些日子，她似乎表现得与常人无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到底有多少恐惧。
她害怕重蹈前世覆辙，害怕因自己一步之错连累全城百姓，害怕自己无法战胜蔺不烬，满盘皆输。
更害怕苏霖他……会记起一切。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从前没什么不同，将自己的内心藏匿在波澜不惊的假面下。
——这一次，她必须赢。
当晨曦的微光透过窗缝落在少年的面上，鸟儿啼鸣，生生将他从睡梦中拉起。
小凤凰打了个哈欠，挺直僵硬的背，伸了个懒腰，睡眼迷蒙环顾四周的景象。
这是哪？
“醒了？”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小凤凰旋即回头，却见凌清清擡步跨门而入。
他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灵卷，拍了拍脸，猛然清醒。
完了，他昨日好像才看了一半就睡着了。
“那丶那个昨日我……”
凌清清看着他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想解释的模样，叹了口气：“无碍。”
她道，“昨夜我也不小心睡着了。”
小凤凰闻言，忽然安心了不少，他指了指身前的灵卷，讪笑道：“那我丶我现在就继续看。”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了。”
凌清清说起谎来面不改色，“醒的早一些，运气比较好，翻了两页就找到了。”
三言两语便彻底打消了少年的顾虑。
每一句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小凤凰先是神情呆滞了一会，眨了眨眼，转而探究地看着她有些不自在的视线。
虽然他昨夜确实困到快精神错乱失常，但还不至於看不见那灵卷加起来到底有多厚，足足有上万页呀！
翻两页就找到了，那么巧？
少年显然不信，哼哼道：“凌清清，我看起来像笨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