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青年
凌清清觉得苏霖这狗男人越来越不对劲了。
自从那天他从树上掉下来后, 无论她走到哪,苏霖都一直跟着,大概是脑子摔坏了, 还用一种很覆杂的眼神看她。
凌清清也说不清他的眼神中究竟蕴含了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神色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埋怨与委屈。
她不明白, 苏霖在委屈什么?
凌清清横竖都觉得他莫名其妙。
云行宗内淅淅沥沥又下起了小雨,朦胧的雾气从藏书阁的窗缝中丝丝漫入,空气也变得黏黏糊糊。
凌清清翻完手边最后一份卷轴,回头便见苏霖盘腿坐在地上, 身体后倾以臂支撑,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阖了阖双眼, 无奈道:“苏霖, 你跟了我这么多天, 究竟想干嘛?”
小凤凰支起身双臂环住膝盖, 气哼哼地着朝她的方向挪了挪, 一双眼睛明亮如昼,直勾勾地盯着她, 满脸写着“不高兴”。
凌清清眼神微动,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起一只炸毛了的圆滚滚的小鸟。
那天, 自认为被“亲”了的苏霖兴冲冲地满青云峰打滚,吹了一夜山风好不容易才平覆心情。等到了天亮以后,小凤凰收拾一通拔腿就打算跑去凌清清的住处, 继续接她去藏书阁, 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忽然想起昨夜系统似乎没给他报好感进度。
原先苏霖以为是自己当时太激动了没听清,可当他真正打开进度页面后, 才悲惨地发现好感进度条一点也没变。
人生的大喜大悲也莫过於此,小凤凰瞬间蔫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激动地朝系统理论, 可人家轻飘飘一句“数据不会出错”将他打回了原形。
激动一夜的苏霖又一次失眠了,小凤凰左右也想不明白,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去找郁安,神情幽幽怨怨,差点将对方吓个半死。
他没提系统,只是问郁安究竟怎么才会让凌清清对自己有好感。
至少……不要是负的。
郁安扑腾着翅膀,“嘎”了一声,偏头看他,惊恐地问:“你喜欢她?”
苏霖立马摇头否决。
怎么可能,只是凌清清唯独看他不顺眼,他不甘心罢了。
郁安这才安下心,可他自己从还是个蛋开始就是单身,哪能知道这些东西。
可碍於苏霖那迫切热烈的眼神,郁安只能硬着头皮:“我只知道鸟族多数会以鸣叫吸引异性。”
小凤凰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拍大腿,说干就干,当即从储灵囊中掏出一只小唢呐。
郁安:“???”
郁安怎么说也是从凡鸟飞升天界,对於人间民俗也有大致了解,知道这种东西可不能乱吹。
他吓得连托带拽才将苏霖扯回来。
要是真吹给凌清清听了,别说赢好感,恐怕明年这个时候苏霖的坟头草长的估计比人还高。
小凤凰苦恼地托着脑袋:“那还能干吗?”
郁安当鸟闲着也是闲着,便给他出主意:“我们一族雄鸟为吸引异性通常需要展示自己强大的一面。”
苏霖唉声叹气:“可我又打不过凌清清。”
郁安恨铁不成钢:“谁要你和她打架了?!”
郁安反正靠不住,思来想去,苏霖还是决定直接来问她。
只是……
他搓了搓手,这些天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次凌清清主动与他开口,小凤凰心下一横,终於做了决定。
“凌清清……”
少女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而是耐心地等待他开口。
可苏霖一对上她的眼神,立马打磕巴了,身上的气势骤然减弱,他支支吾吾地小声问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人。
最后一个字太小声了,苏霖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有没有听见。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屏住呼吸,心跳不自觉加快。
凌清清眨了眨眼,认真思考片刻:“毛色漂亮。”
小凤凰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陡然有了几分自信:凤的羽毛是最漂亮的!
“温顺。”
苏霖使劲眨眼:凤凰不算猛禽。
“喜欢撒娇。”
他也可以!
凌清清眼睛弯弯,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我每次瞧着山脚门前栓的那条小白就很是欢喜。”
她补充,“它每次见我就要蹭我裙角,撒着娇翻肚皮给我摸,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苏霖:“???”
那天从藏书阁回来以后,苏霖咬牙切齿对着郁安发誓,他要是再理凌清清,他就是小狗!
可每隔多久,苏霖便厚着脸皮“小狗就小狗,众生平等”,然后撒腿就跑去找凌清清。
凌清清的腿七七八八好得差不多了,藏书阁的相关资料她基本翻阅完了,整日便围着几位长老询问之前境中境的情况,弄得诸位长老苦不堪言,齐齐到访青云峰向云颐子诉苦。
云颐子摇扇而叹,最终决定让凌清清下山替他跑腿,送一封信到宣城去。
任务并不难,他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让凌清清转移注意力。
凌清清自然明白师父的举动究竟是何意,但依旧应下了。
临行前,云颐子高兴地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又把苏霖塞给她:“为师的好乖徒儿啊,反正最近宗门里也没什么事,你们不着急回来。就叫苏霖带你在山下多玩两圈。”
“……”
太刻意了。
按照凌清清的脚程,她一人御剑当日便可往返,但师父将苏霖塞进来那便不好说了。
苏霖不会御剑,而且带他往返太过消耗灵力。
若是勉强为之,也不是不可以。
但临走前,云颐子特意提了一嘴,说宣城近日在祭神跳鬼,连做三天的“傩戏”,街市上热闹得很。
苏霖好奇心本就重,又喜欢热闹的地方,在云行宗上被凌清清敲敲打打那么久,皮也厚实了不少,胆子越来越大,根本不怕她那点威胁了。
送完信后死活不肯直接走,拉着凌清清便一头扎进人群,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原本以为,宣城不大暂且留个一日也并非不可,但是苏霖这狗男人花样太多了。每一家铺子他都要看过去,对什么他都好奇,凌清清叫他一个人去往,自己先回客栈,他也不肯。
导致他们在宣城足足停留了两日。
人声喧嚣。
凌清清握紧衔云,不悦地皱了皱眉,强压怒气:“苏霖,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时候?”
小凤凰原本被一个刻傩戏面具的小摊吸引了注意力,听到凌清清在唤他,立马扭头过来。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快,苏霖的语气不自觉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别生气啊凌清清。”
凌清清还想说些什么,小凤凰顺手就将糍糕塞她嘴里。
“……”
一股清凉的甜味在舌尖蔓开,少年肩侧的玉坠摇晃,负手而立微微躬身,低头与她对视:“我觉得这个最好吃。”
甜度正好,一点儿也不会腻。
虞棠每回送上青云峰的糕点,凌清清只会吃一小口,然后面上略带惋惜地搁置在一旁。苏霖平日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要细心。
来云行宗的几个月里,他早就将凌清清的喜好摸得差不多了。他看得出凌清清其实是喜欢那些糕点的,只不过虞棠嗜甜,每回顺路带上来的糕点都太甜腻了。
凌清清果然没有继续念他,安静地嚼着糍糕,怒气也在一瞬间平息,她扭头问:“还有吗?”
“有的。”苏霖瞅着她的面容,发现她不生气了立马笑嘻嘻地从储灵囊中摸出几包来。
凌清清看着他的动作,沈默片刻,问:“你这储灵囊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小凤凰干笑两声:“习惯随手塞了。”
他挠了挠头发,等到凌清清吃得差不多了,才说:“宣城附近还有一座小城,最近怪事频发,每隔一段时间城中就会有人消失,有人说在城郊附近看到过这些消失的人,行为诡异僵硬,像是被人操控一般。”
“你又是怎么知道?”凌清清目光怔了片刻。
苏霖耸了耸肩:“九华山脚下那里不是有专门的任务布告栏吗?”
他说,“我运气好,正巧碰到那个来派委托的人了,就半路截了下来。”说着,苏霖从怀里掏出一张委托布告来,凌清清腾出手接过,低头去看。
所有派给云行宗的委托,必须经云行宗掌事院专事弟子,与案发地两方确认才能贴到布告栏。
纸张的右下角确实是经两地确认以后才盖下的符印。
苏霖每日都在云行宗上下疯跑,再加上确实能说会道,经常跑到各个地方套话。凌清清垂下眼眸,他的说辞确实没有可疑的地方,再加上又有符印……
小凤凰偷觑她脸上的神情,看到凌清清并未怀疑这才安心。
其实这布告是他花钱托人来贴的,印也是他从掌事院长老那磨来的。他知道按照凌清清的性格定然不会对境中境的事情坐视不管,几位长老那他也跑去套过话了,可惜一个比一个精明,谁也不肯透露半分。
但从他们的神情中苏霖揣测出他们大概是有了什么发现。
他们不肯透露,苏霖自然也有自己的法子,他调动附近大量飞鸟,视看四方,打探消息。
他的运气确实还算不错,等了大半月果然被他发现了端倪,来给他报信的是一只灰喜鹊,苏霖虽不记得自己何时在云行宗见过这种鸟类,但思及能操控飞鸟的应当不会再有他人,也没有多怀疑。
后面他又根据灰喜鹊提供的线索追查,确实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苏霖每回发现这些傀儡踪迹后再去追寻,次次都跟丢了。
不过总算是有了一条线索,只可惜凡人委派任务必须向云行宗缴足一定的委托金,苏霖咬牙含泪又砸了一只小猪,才将委托金补上。
为了避免引起凌清清怀疑,小凤凰很快调整好情绪,兴致勃勃道:“这些傀儡出现是有规律的一般七日出现一次,距离上次已经过了六天,明日它们便会出来了。”
他打了一个补丁:“不过我只是觉着可能和境中境那次有联系,事实如何要去了才知道。”
凌清清这些日子毫无头绪,能有追查方向已经让她安心了不少,少女神情松动,安静地听他说完后,又问他:“你还想玩什么吗?”
凌清清的脸上依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苏霖的心却突然咯噔了一下,眼神也瞬间明亮起来。
他微抿唇角,开心地想,凌清清终於开始在意他的想法了吗?
事实上不能开心得太早。
凌清清单纯只是想让他快点玩好,然后在城门关闭之前去隔壁那座城罢了。
手里的炒米花不香了,嘴里的糍糕也不甜了。
鼓乐喧天,小凤凰最期待的祭神跳鬼一点也没有意思了。
哪有人提剑按头叫人赶紧玩完的。
小凤凰不满地嘟囔两句,但也能理解凌清清,把手一摊,撅着嘴不高兴道:“我们走吧。”
凌清清也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生硬,擡头望他,语气不自然道:“益州城每年的傩戏最是热闹,回头我再带你去。”
苏霖快步跟上她,歪着脑袋,绕到她面前,高兴道:“凌清清,你是在安慰我吗?”
凌清清没有否认。
“嗯。”
“我看你难过得都快哭出来了。”
小凤凰下意识擡手去摸眼角,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满地抗议:“哪有!”
少女眉心舒展,嘴角勾起一道极为清浅的弧度。
相较於宣城的繁华,隔壁的明城便显得颓败了些。
虽说是座城池,但整片地方细算下来只有两三个小山村那么大。
这里不属於人间皇城,也不属於仙门各家,因为它实在太荒僻了。
从地图上看,明城与宣城差得并不远,但这里四面环山,交通极为不便,能寻到门路的百姓纷纷背井离乡,这座城也越来越荒凉。
明城内没有客栈,正当两人满街头乱窜时,一位老妪喊住了他们:“两位是从城外来的客人吧?”
她伸手将木门又推开了几寸:“城内的客栈早已荒废,若是二位不介意可以在老婆子家中借住一宿。”
凌清清一眼扫过去,确认对方只是一介凡人,回头看向苏霖,压低声道:“你若是介意,我们可以御剑回宣城,离得不算太远……”
毕竟是她强求让他今日就过来的。她没到访过此处,以为会有客栈住处的。
可苏霖的脑袋点得比谁都快,反过来问她:“为什么啊?”
凌清清眉梢挑起,似乎有些惊讶:“算了,随便你。”
苏霖骨子里的那股叛逆劲立马上来了,立马扯住凌清清:“为什么为什么啊?”
小凤凰气鼓鼓,觉得凌清清肯定有事瞒他。
事实上,凌清清只是单纯觉得他可能不喜欢那边,避免他等会吱哇一通乱叫。毕竟这里很穷,老妪的住处并不算干净整洁,甚至还有些脏乱。
她在山下行走习惯了,自然不会在意。
可苏霖很爱干净,而且娇气得很,新换的衣衫只要沾点泥渍就能让他崩溃地嚎半天,她以为苏霖打死也不愿意迈进去半步的。
况且……
凌清清眉目不可察觉地黯淡下。
上辈子的苏霖宁可在林中扎营,也不愿进这些他认为的“贱民”的住处,二人最初的间隙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生怕凌清清会拦他,趁着她出神的功夫,小凤凰一溜烟就钻过去了,忍不住回头挺起胸脯得意洋洋地望着她。
“……”
等到凌清清跟上去时,苏霖已经和老妪聊成一团了。
也不知苏霖和她说了什么,老妪眉心立马舒展开来,被他逗笑。
夕阳彻底沈入山涧,天空很快被一层蒙蒙灰气笼罩。凌清清伫立原地,看向他们。
少年眉眼带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越说越兴奋。
凌清清怔楞片刻,恍惚间耳畔一道嘈杂的声音由远而近倾覆过来。
眼睫轻颤,凌清清也忘记这种情况出现过多少回了。
她曾以为是自己急於求成,修炼时走火入魔才出现这种幻觉,可师父为她探查一圈后摇头否认了。
这些年来,出现的一直都是同一段声音,模糊而又混乱,像是许多人同时开口。只有一道声线要清亮些许,凌清清一直努力辨析,却依旧听不出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凌清清——”
“凌清清?”
少女猛然回神:“怎么了?”
苏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一张灿烂的笑脸无限放大。
瞧她没什么反应,便绕到她身后,推她的肩:“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山里蚊子多,快进来啊。”
老妪将他们安排在一间偏房,屋中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摇摇晃晃的桌凳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两人围着桌上的灯盏坐下,烛火散出的暖光映在凌清清的面上,柔和了她面容的棱角轮廓。
“你问出什么消息了吗?”
小凤凰掰着手指道:“那位婆婆说最近消失的人都是从外边来的流浪汉,这里官府管不到,所以也没有人会去确认他们的身份,一直都没有人管。”
“而且她说明城附近有座仙陵,邪门得很,那里时常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隔着一座山都能传到城中来。”
亥时三刻。
整座明城彻底陷入了寂静。
苏霖等着屋里仅有的一张床,陷入了沈思,紧张到不行。
凌清清径直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坐在床边倒头就睡下,她翻了一个身,另一半床是空出来的。
赶了那么久的路,她累了。
“那丶那个我还是打地铺吧。”
凌清清偏过脑袋:“有床为什么不睡?”
少女的眼神干净而又纯粹。
苏霖痛心道:“好歹男女有别,凌清清你就不会害羞一下吗?”
凌清清奇怪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迷茫:“怎么才算害羞?像你这样吗?”
小凤凰感觉两颊发烫,激动地反驳道:“绝对没有!”
“哦。”凌清清回他,“随便你。”
清晨的空气弥漫着一股破晓的冷气。
小凤凰在桌上趴了一夜,脖子都睡僵了。他一边揉着后脖颈,一边止不住地打着哈欠。
凌清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我去外面探探情况,你要是还困的话,就去床上休息。”
凌清清的口吻并不温柔,相反还有些冷冰冰的,可听在小凤凰的耳朵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苏霖瞬间清醒,眨着眼睛,好奇地看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有些兴奋。
——凌清清这是在关心我吗?!
凌清清当然不是这么想,她只是单纯觉得苏霖一直跟着她太碍事了而已。
能甩掉一会是一会儿。
最终她的话还是没能让苏霖留下,告别老妪前,苏霖又从储灵囊中翻出一大堆东西送给了她,在老妪感激的眼神下赶上了凌清清的脚步。
两人并肩而驱。
与小凤凰满脸的轻快明媚不同,没能甩掉苏霖的少女叹了口气,心中暗暗自认倒霉。
凌清清先是去了老妪口中“傀儡”曾出没的地方,此地因为传闻,原本聚集的流浪汉们早已散去。
少女眉心微隆,极目四望,观察着附近的景象。
苏霖凑上前:“要布阵吗?”
他大概能猜出凌清清是打算在城中设下法阵,然后再到那“仙陵”中去。
小凤凰殷勤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符纸。
“不用。”凌清清看了他一眼,原本她确实打算布符阵,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少女拔剑出鞘,剑气倏地以她为中心似水波般漾来。
灵力凝聚成刃,层层叠叠旋身展开,泛着金色光辉瞬间将整座明城罩下。
——是剑阵。
苏霖好奇地用指尖戳了戳面前悬空而起的半透明的灵剑。
剑锋陡然一转,小凤凰还没看清它是怎么侧过来的,“嗷”的惨叫一声连步后退,手背陡然多出一道血痕。
他眼巴巴地看向凌清清。
少女移开目光,毫不客气:“活该。”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掐了一个诀,替他止了血。
“走吧。”
仙陵位於明城城西的丘山上。
整片丘山都被一层黑色瘴气笼罩,怨气冲天,凌清清撑起一小片结界,带着苏霖继续朝黑暗中走去。
可这些瘴气带着腐蚀作用,周身的小结界维持不了多久便被会被融得一干二净。
凌清清定立原地,皱了皱眉对身后的苏霖道:“抓住我的袖子。”
小凤凰懵懵懂懂照做,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脚下悬空直接被带着飞掠而出。
少女“啪”地拍出数道符箓,挥剑一掷,生生炸出了一条道来,气流旋飞迸裂,瞬间将周围瘴气逼退数丈。
凌清清单手拎着他,在这些瘴气回拢之前迅速穿行而过。
这些瘴气拢聚得极快,他们必须用最快的时间穿过,几次下来,凌清清的体力也又有些支撑不住了。
好在丘山正中的瘴气并不浓郁,撑起的小结界也能停留下片刻,看着少女轻微喘息的模样,小凤凰不知该如何,只能吭哧吭哧在四处瞎转,贴符箓修补结界,减缓它被融化的速度。
苏霖正仔细端详着这丘山瘴气究竟与其他瘴气有何区别,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腐蚀效果时,突然瞥见对面模模糊糊出现几道人影。
还有人?
不对,丘山仙陵附近的只会是傀儡吧?
“凌清清,快看……”小凤凰一面唤着凌清清,一面再看去。
果然这些人摇摇晃晃,行止古怪,怎么也不像是活人。
他们在距离苏霖不远处骤然停了脚步,拜结界的光晕所赐,小凤凰彻底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五六人身着统一样式的破破烂烂的衣着,步履蹒跚,面容腐败,眼神空洞浑浊。
——而且这些人有灵根!
小凤凰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正想尖叫,一道诀突然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苏霖那声尖叫彻底被凌清清抹杀在喉咙里。
是噤声咒!
小凤凰满脸不服气,对着凌清清挤眉弄眼——你什么时候学的?
凌清清摸了摸鼻尖,意外看懂了他的面部表情。
她移开视线,淡淡道:“其实没多久。专门为你学的,高兴吗?”
“……”
此时凌清清已经恢覆得差不多了,她再度提起苏霖,想要效仿前几次那般冲出黑瘴,她方才窥见,山顶仙陵那块似乎要清净许多。
可当周围浓郁的瘴气瞬间被震开数丈,看清外面的情景后,苏霖的头皮瞬间麻了半边。
——不只是这几具傀儡,丛林瘴气之中藏了许多,望过去密密麻麻一片。
凌清清似乎也被这番景象震慑,但她反应极快,陡然旋转方向,当机立断御剑直飞而上。
仙陵原本应该是为仙门那些未能飞升成功,寿终正寝丶或是死於意外的修士而建,将修士大批量地制成傀儡,此事定然不可能在修真界中毫无风声。
“寻常人入葬,身着殓衣,但是这些人穿着都是同样制样的服饰,应该是同一门生大规模死亡。”
凌清清思来想去近千年里能对应上的也只有。
——勾陈宫。
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堪:“苏霖,你还记得当初在藏书阁我讲给你的关於勾陈宫的记载吗?”
小凤凰点了点头,桑时若受罚的那天,他推她过去,路上故意与她搭话时曾问起过究竟在书中看了什么。
他支吾了许久,凌清清才想起自己似乎忘记解开他的噤声咒。
喉头的钳制猛然一松,苏霖如获新生般喘了口气:“你是说这些傀儡,是蔺不烬当初留下的那批?”
此事并不无可能。
可蔺不烬已经死了几百年了。
若真的是勾陈宫为安置这些被制成傀儡的弟子所建造的仙陵,四周应当有更严密的防御才对。
毕竟傀儡□□不灭,只要再出现一个像蔺不烬那样的人,这些傀儡很有可能再度被人操控席卷而来。他们不可能考虑不到。
失去衔云剑气开路的凌清清只能凭借符纸炸出一条小道,苏霖那一沓的符纸也马上快见底了。
眼看马上就要达到山顶,凌清清翻手收剑,一脚踏上峭壁,疾风忽而闪过,破开最后一重黑雾,苏霖眼前一晃便跟着她坠了下去。
这回苏霖的反应要快上许多,他刚从地上爬起,看清眼前后沈默片刻——
“凌清清!这里好多空棺!”小凤凰不自觉地提高声音,也不知是激动得还是被吓到了。
少女收剑入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顺着他的声音望去。
眸光微动,她暗自看着棺侧的铭文刻字。
——果然是勾陈宫。
可究竟是谁在操控这些入棺了的傀儡?
二人起身还要继续往里走,凌清清突然察觉空棺后头的树丛隐隐摇晃。
剑刃与声音几乎是同时出来的,她喝道:“谁在那!?”
“欸,是活人,先别动手——”一道温吞的青年声音从林子后面响起,他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语气里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
“我姓林,无名,姑娘唤我林无名便是。”青年人热络地开始与她闲聊,完全忽视了一旁的苏霖。
小凤凰耸了耸鼻尖,眼神中略含敌意。
大白天又是黑袍遮身,又是面具的,还自称无名。
——呸!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
青年故意忽视他的眼神,继续向凌清清热情介绍自己:“我从定海来,中州人,敢问姑娘的芳名?”
地上的石子被小凤凰踩得嘎吱响,他大咧咧地直接站在两人中间,欲图挡住对方的视线,毫不客气:“我管你哪的人?”
青年好脾气地:“我问的是你身后的姑娘。”
苏霖理直气壮:“她的意思是她不想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