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生气
苏霖这边正说着话, 又不动声色地绕到凌清清的另一侧帮她遮掩。谁知骆如嵩的眼睛比谁都尖，实现了立马穿过人群落在了凌清清身上。
他踉跄地推开旁边的人，一瘸一拐地追了上来。
苏霖见状还以为他是突然认出了凌清清, 立马推着她就想走。
“前辈！”少年修士极力克制疼痛，捂着脸提高了嗓门, “两位前辈！”
“是我，骆如嵩！您不记得我了？！”
小凤凰仿若未闻，默默移开视线，就是见到你才跑的。
凌清清倒是一点也不紧张, 甚至停了脚步, 扭头等他追上。
对她而言, 认出也没关系。
凌清清目光又扫向他身后的弟子, 紧接着飞快环顾四周, 做出了最直截了当的判断。
——大不了全部敲晕, 扔山沟里去。
其实骆如嵩追上来, 并非因为令牌的事，凌清清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他什么也没看清，就直接趴地上了。
骆如嵩上前来只是因为心里还是想要亲近凌清清这位神秘“前辈”的。
之前因为安置村民, 他没办法追上凌清清。分道扬镳后，他辗转未眠，大早上先其他人一步跑到城外出来转转, 谁知莫名被人抢了令牌。
骆如嵩很聪明, 他看得出凌清清因救人的事与他们生了间隙，可他还是不明白, 自己错在哪了。
明明他周围的弟子都是这么想的。
追上二人以后，他局促地搓了搓手, 找话题：“那。那个，前丶前辈……您有门派吗？”
骆如嵩深知自己没有资本接近凌清清，只能依靠门派当借口。
他们的宗派在修真也算名门，若是搬出不用管事的挂名长老，一般不会有人拒绝的。
凌清清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声音冷硬道：“我们道不同，不必强求。”
小心思被戳破，少年神情落寞，抓了抓头发：“前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凌清清垂眸不语。
骆如嵩鼓起勇气：“救人不只是因为身份地位，那位师弟从小作为继承人培养，将来继承门主之位后定能更好造福百姓的。”
凌清清终於擡眼看他，问：“飞升成仙除却修道，也可用杀万人祭奉开道。一人成仙，恩泽世间，亦可造福千秋万代。”
祭奉一事在修真算不上什么秘密，并被列为禁术。
少年闻言，脸色苍白：“不丶不一样的。”
“祭奉飞升的人天生就是魔头，后来又怎么会造福百姓……而且……”
他们正说话的功夫，苏霖很自觉地朝旁边挪了挪，很快锁定目标。
大概是因为很快就要扶风谷的缘故，不少弟子松懈了许多，将原本藏於神识的通行令露了出来。小凤凰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其中一人身上捞了一块令牌回来。他站在骆如嵩身后，对凌清清眨了眨眼，随后又兴致勃勃地露出两块令牌边角给她看。
抢令并不算什么见得光的事，放在从前的凌清清身上定以为耻。就算名声败坏，之前她也从未有过这种念头，但是这次她必须进入扶风谷。
小凤凰似乎也察觉到她当时语气中的生硬，即便对於她抢令牌的行为感到惊讶，也没有指责与介怀。他一向是个道德感很强的人，却选择了加入她。
他眨巴着眼，讪讪地摸着鼻子，仿佛用眼神告诉她：打不过只能先偷一块了。
凌清清下意识笑了一下。
微风拂起，骆如嵩恰好看见了轻纱下她清浅勾起的唇角，心里咯噔一跳，瞬间不知所措，只能木讷地喊：“前丶前辈……”
凌清清回过神，嘴角很快平下。
苏霖也晃到了她身后。
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片刻，察觉到此时气氛有些不对的小凤凰唰地站在了他们中间，推搡着凌清清往路上走。
“你在干吗？”
小凤凰揣着两块令牌，一本正经：“我们还要去扶风谷，天色不早了。”
“从这里到扶风谷只需半日路程。”凌清清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现在明明一点也不晚。
见凌清清不动，小凤凰眼巴巴地看着她，还不时用胳膊肘顶了顶她，颇有些撒娇意味。
凌清清便配合地由他推着走了。
直到小凤凰确定骆如嵩已经看不到他们两人的时候，他这才退开。
行至半路，二人暂歇时，苏霖蹲在一旁摆弄着两块令牌，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凌清清突然开口：“你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样？”小凤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起身凑到她面前。
凌清清不自觉地擡头看他。
苏霖其实要比她高许多，只是很多时候他喜欢微微屈膝或是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凌清清一时也形容不出他是什么样，就会觉得自己或许没有那么排斥他。
她思索片刻，想不出怎么形容，只能找了一个例子：“哼唧。”
小凤凰不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都会哼唧两声，站在她身边，更是特意加重声音。
而且他似乎很喜欢与人肢体接触。
尽管这些天他有意地克制自己，但凌清清还是感觉得到这家夥几乎就快贴上她了。她甚至有了一种他马上就要挂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苏霖一脸茫然：“有吗？”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过。
“嗯。”凌清清确定地点了点头。
小凤凰挠了挠头发：“可能只会受用的人才会吧……”
他好像记得有人说他还挺会看眼色，蹬鼻子上脸的。
静默良久。
“你叫什么。”在二人同行多日以后，凌清清终於想起问他的名字。
尽管她的声线平和，并不波澜，但能让她主动问出这句话对她来说已经十分不易了。
苏霖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现在说不了。
他生怕这一刻说出“苏霖”这两个字，下一秒，他就被凌清清给砍了。
就在他支支吾吾想着要不要随便先编一个名字，适时再找个机会好好解释时，可嘴巴根本不听使唤，快他思想一步：“无名。”
话音一落，小凤凰就楞住了。
无名丶林无名……
凌清清倒也没介意，许多人为方便行走都会用假名。
她重覆他的话：“吴明。”
苏霖不敢细想，最开始他遇见的人便是凌清清，所以自然而然就将周围的一切当做了凌清清的意识幻境。
可有没有可能……他进入的其实是林无名的幻境。
扶风城。
“欸你们听说了没，原本扶风谷大会几个月前便打算请玄华仙尊，但仙尊一直推辞，前两日才松了口，今日就该到了。”
“女魔头害他们云行宗损失惨重，二人水火不容，玄华仙尊之前为何要推辞？”
“不是守丧吗！”
“玄华仙尊也算有情有义，桑家之前出了事都是仙尊担下来的，那次桑家受魔族侵扰，一夜灭门，桑家小姐虽幸免但也很快去了，二人只是定了婚期，还未成婚，仙尊便以妻名将人厚葬了，还亲自守陵……”
修士们的谈话声透过隔间帘帐传入了隔壁凌清清苏霖所在的隔间。
少女面色紧绷，握紧剑鞘，伸手去触背后的黑色包裹，身上的气压瞬间沈下。
小凤凰虽不太明白那个玄华仙尊究竟是谁，但左右也能猜出这人或许是她的仇家之一。
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而且这位仇家的分量应该不低。
少女眸色晦暗。
桑时若她……也死了……
不过短短数月罢了。
最后一次见她时，还是当初自己闯入云行宗被人发现，她不愿与同门出手，一直避退躲闪，最后却遇上了桑时若。
当时的她已经是苏霖明面上的未婚妻了。
她卸下了身上的软甲佩剑，换上与平日完全不同的淡黄长袍，眉眼的张扬尽数收敛，她面色平和，看起来娴静了许多。
年少时二人一直不对付，见面必掐，可这次相见却意外地心平气和。她逆光立於长阶尽头，胸脯起伏，说话声略带喘息，显然是匆匆赶上来的。
“云颐子的断剑我替你收起来了。”
能让凌清清此次冒险回来的也只有寻回云颐子遗物这件事了。
桑时若带着她避开了搜捕弟子，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那时的桑时若就与她坦言自己放弃求道，此生将止於凡人之躯。
凡人寿命不过短短百年，凌清清虽唏嘘，但也从未想过数月之后她就去了。
小凤凰敏锐地察觉到凌清清的情绪变化，他想安慰她，可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能早点来就好了。
正当小凤凰出神功夫，凌清清已经起身离座准备离开了。
“你去哪？”他猛然回神急急忙忙跟上，“你不是说还不确定你要找的人到底会不会出现吗？”
凌清清：“已经来了。”
小凤凰：“你要去找他吗？”
“嗯。你……就留在这。”凌清清的口吻不容置疑。
“你不带我了吗？”
“不用了。我名声不好，向来独行，带着你能减少很多麻烦。”
这也是骆如嵩那几个小孩怎么也没想过戴着斗笠不肯轻易露面的她是他们口中女魔头的原因。
最初让他跟着自己确实有利用的成分。
原本凌清清以为令牌是入谷之用，没想到那群人特意设了其他关卡，将令牌用於扶风城门，三日内扶风城里只入不出。
而南城门外的谷口，单靠令牌她根本进不去，苏霖早知自己会来，恐怕为的就是引她入城，想要瓮中捉鳖。
但扶风谷不比外面，因为令牌他们顺利入城，可谷口排查要比城门更加严苛。
这人虽看着不太聪明，但心思却比她想象得更加细腻。凌清清原本以为那句话能让他知难而退的。
可小凤凰只是楞了片刻，好像没听见利用他的话似的：“不要！你原本还答应带我去的！”
凌清清眼皮跳了跳：“你不生气？”
小凤凰把头一点，哼哼道：“生气啊！你说话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