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大太太性情直硬,一向说一不二,在家里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既然说要给邓诗雯立规矩,那就不是说说而已,当即命邓诗雯留下,让杨汉宸带客人出去,该忙什么忙什么,邓诗雯吓得直给杨汉宸使眼色摇头,可杨汉宸知道母亲的脾气,也不敢劝。
荣音告辞出去之时,见邓诗雯面如土灰,一脸的生无可恋,好像世界末日到来了一般。
走出门去,荣音问了杨汉宸一嘴,什么样的规矩能把邓诗雯吓成那样。
杨汉宸淡淡笑了下,“没什么,就是祖宗留下来的一些繁文缛节。给长辈晨昏定省地请安,跪着听训,侍奉饮食等,于我们早已习惯了,诗雯从小不受约束,故而觉得难以忍受。”
荣音了然地点点头。
豪门世家规矩一向多,毕竟管理那么庞大的家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像杨家这种振兴了百年的家族,更是遵循古礼,传统守旧,看邓诗雯那一身装束就知道了,虽然穿着金贵华丽,但怎么看都像是清末时期大户人家的媳妇,哪里有半点留洋回来的的感觉。
段家规矩也大,她刚嫁给段寒霆那阵子,晨昏定省地给长辈请安是必不可少的,但当时她并不觉得有多艰难,毕竟不用在荣家为奴为仆,勾心斗角。外面的日子对她而言,是天堂。
但对于从小在崇尚民主自由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邓四小姐来说,可想而知她对中国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这些个规矩和礼节有多不以为然,却偏偏不得不遵守,想想便知她有多苦不堪言。
荣音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了些,她知道幸灾乐祸很没品,但她就是觉得爽。
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想笑就笑,别憋着。”
荣音一扭头,见段寒霆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旁,还朝她挑了挑眉,一脸看穿她的样子。
她无语地赏了他一个白眼,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欲望。
杨汉宸带着荣音和黄楚生兜兜转转,穿过一条一条的回廊,顺便给他们介绍着一些出处,一口井,或者一棵树,都有可能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听得黄楚生一愣一愣的。
他一直以为他们黄家已经够大的了,看到杨家大宅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这种百年家族,随便拿点什么东西出来说说都有一段历史,全是价值连城的古董,都是宝贝。
荣音留心听着,明明那么宽阔的走廊,可段寒霆就是有本事频频撞到她身上。
跟棒槌撞钟似的,一下又一下。
她懒得搭理他的碰瓷,可这厮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竟然直接牵住了她的手。
荣音“嘶”一声,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段寒霆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装大尾巴狼,荣音试图将手收回来,他却越攥越紧,死活不放。
杨汉宸和黄楚生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一回头的功夫,就看到两个人在大眼瞪小眼,手还紧紧握在一起,黄楚生看到了荣音满脸的不忿,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拦一下,便听见杨汉宸道:“这边请。”
“哦,好。”
错失良机,也不好再拦了,黄楚生心里暗叹一口气,明智地觉得人家两口子的事他还是不要参与得好,哪怕已经是离了婚的两口子,瞧着依然是剪不断理还乱,腻歪得很。
段寒霆缓了缓步子,荣音被他拽着无法前进,抬头一瞧,杨汉宸和黄楚生已经走远了。
“放手!”她沉呵一声,“段寒霆,你究竟想干什么?”
段寒霆握着她的手不放开,转过身,与她面对面,眸色深深地看着她,“你要跟黄楚生成亲?”
这个问题,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想问了。
憋到这会儿,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如果现在不是在杨家,他恐怕已经将黄楚生丢进军法处了。
荣音神情漠然地看着他,“这跟你有关系吗?”
段寒霆眸底沉下来,“你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定亲,你觉得没关系吗?”
“呵。”
荣音嗤笑一声,“段司令,你是不是失忆了,用我提醒你吗,我们已经离婚了。”
既然离了婚,她就是自由人,她想跟谁谈恋爱跟谁结婚,关他屁事!
每次提到“离婚”这两个字,段寒霆都觉得像是有一把利刃直接插进他的心脏一样,扎得生疼,看着荣音淡漠中含着嘲讽的眼神,他艰难地开口道:“我说了,我悔了,我们复婚。”
“凭什么?”
荣音冷冷地撇开他的手,他握得太用力,到现在她的手腕处都热-辣辣的,连带着手都有些颤抖,可她的表情平静得骇人,“开弓没有回头箭,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岂是你想离就离,想复婚就复婚的?同样的坑,我跳一次就够够的了,为什么还要再去跳第二次?白痴吗?”
段寒霆额角上的青筋嘣了两嘣,“我是坑吗?”
荣音嘴角抽了抽,她说了那么多,他关注的重点却是这个……
她气得咬牙,“是!你不光是坑,还是个巨坑,谁嫁给你,那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气呼呼地说了这一句,荣音转身就走,却被段寒霆一把握住了手腕。
“你还想……”
“怎么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段寒霆猛地一拽,人由于惯性,猝不及防重重地撞上了他的胸膛,与此同时,他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后脑勺,往上一提。
两个人的嘴巴,就这样贴在了一起。
荣音蓦地瞪大眼睛,她好久没跟男人亲吻,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而反应过来之时,段寒霆已经攻城略池了,他吻得异常激烈,很快她就尝到了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唔……你……”
荣音扭头想躲开他的吻,他却扣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动,她气得想抬手打他,可两只胳膊被他牢牢地禁锢在后腰处,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毫无章法地吻来吻去,像只野兽似的。
她了解段寒霆的脾气,软硬不吃,尤其受不得激,你越是反抗,他越是怕你跑掉。
荣音大脑几乎缺氧,渐渐在他怀里软了下来,大有一种“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的妥协。
她不反抗了,段寒霆的动作也渐渐轻缓了下来,甚至变得温柔了,细细摩挲着她的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持续缺氧的缘故,荣音的腿渐渐站不住了,心脏也噗通噗通地乱动。
自从跟段寒霆分开,她便一直没有跟男人亲密接触过,更别说这样面对面的亲吻,她并没有要单身一辈子的打算,也没有为段寒霆守身如玉的想法,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父亲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看着别的男人,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他跟段寒霆比较一番,比较下来,哪里都不对,要么是脸差了些,要么是身材差了点,要么是性格不合。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又有几个能真正合拍的?
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一生有一次就足够了。
可是,曾经为她保驾护航、她为之奋不顾身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的丈夫,她好不容易走出了他为她铸造的围城,哪怕剐掉了一身的血肉,但终究是走出来了,又怎么能够回头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怕,她怕这一回头,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如果他再做对不起她的事,那么她再从他的围城里出来之时,或者就是一具死尸。
他值得她回这个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