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逅内心奔腾过无数骂人的话,她还是憋住了,只是笑笑,说着最标准的答案:“好的阿姨,投诉请上医务科。”
救护车开走后,念逅站在人行道路口,落寞地望了望天。
低头的那刻,忽然发现自己还没吃完一半的包子被踢得裹满了灰尘。
念逅拾起它,拍了拍,喃喃自语:“你怎么也跟我一样啊,弄得满身泥,变成了垃圾。”
感伤之时,念逅不知不觉走到了四中。
预祝榆南四中高三生高考顺利!
鲜红的横幅扯得老大,挂在正大门。
念逅这才发现,又是一年高考季了。
她掏出手机,上面的日期刺痛着她。
6月9号?
一定是在医院上班上糊涂了,怎么一出医院高考就结束了,她这几天到底错过了多少大事。
念逅翻开某博,打算狠狠恶补一番。
往下翻的时候,一个词条让她的指尖顿在半空。
#你后悔过学医吗?#
脸上的巴掌仍火辣辣的,念逅恍然之中点进词条。
下面最高赞的回答:从没后悔学医,但下辈子绝对不会再上临床了。
连着三天的高强度夜班没让她崩溃,刚才的委屈也还是没让她哭,但这个最高赞的回答却让念逅,把几天的疲倦和委屈化作了眼泪。
走在熟悉的禾川路上,念逅稍稍抬头,强忍泪水,小心翼翼深呼吸生怕被路人看出来。
倏然,她瞧见四中林荫大道旁,蓝花楹正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蓝紫色的花瓣飘下来,落在念逅的头顶。
那段尘封了许久的高中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2012年高三毕业典礼后。
“蒲煜均,你打算报什么专业呀?”
念逅跟在蒲煜均身后,好奇地问。
蒲煜均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温和地瞧进念逅眼底。
风起得有些不合时宜,把即将枯败的蓝花楹吹得满地。
念逅大方对上他的眼眸,浅浅一笑。
只听蒲煜均操着一贯的风格,并不过多解释,“我可能,选化学吧?”
“禾川大学吗?”
念逅把手放在身后,看着地面上的花瓣。
蒲煜均点头。
念逅若有所思,抬起头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开朗一笑,“那我就提前祝贺你,得偿所愿啦。”
蒲煜均顿了顿,“你呢?”
“我肯定是学医呀,毕竟我除了这个就没想过其他的 ,”念逅挠挠头,又自嘲着:“不过我这成绩肯定是上不了禾大的。”
蒲煜均正经地安慰道:“你可以考研考禾大,万一我们之后还能做校友呢。”
校友吗……
念逅回过神,她后来的确成了蒲煜均的校友,但那时他早就出国留学了。
她算了算,自己好像已经将近7年没见过蒲煜均了。
念逅想说不定他早都变成那种中年秃顶的大叔了,想到这她不免得在心里暗暗发笑。
站在四中的林荫大道上,念逅挽起散落的碎发,大步往前迈。
路上,昨天刚刚结束高考的高三生,嬉笑打闹,追着太阳。
念逅步履轻快,感受着他们的喜悦,全然没了刚才的悲伤。
突然电话铃响起,念逅看了眼备注。
医务科?
没想到,这个阿姨的投诉电话打这么快,是不是反向证明叔叔没事了?
念逅晃晃自己脑袋,那个人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干嘛还要关心他。
有这精力,还不如想想自己,该如何面对医务科的追问。
视死如归地按下接听,只听那头传来:“精神一病区念逅?现在有个叫许云的病人家属实名投诉你,说你接诊时态度不好。请问一下,有这种情况吗?”
她倒还恶人先告状,如此颠倒黑白。念逅咬着牙,压抑自己的怒火,把所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
医务科老师敷衍地安慰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毕竟这事他们见多了。
投诉态度不好,就算颠倒黑白,还是会象征性扣钱安慰患方。念逅这个月的绩效被罚了,她有些丧气。
钱没了可以挣,心情没了多少钱都补不回来。念逅这般安慰自己,她总这样乐观。
下午补觉直接到了天黑。
念逅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睁开惺忪的睡眼,瞄了眼时间。
竟然都晚上八点了,她打开未读信息。
好友验证那一栏又冒出了红点,念逅点进去一看。
yujun:念逅,我们能聊聊吗?
睡了个饱觉的好心情一扫而光,她赌气地回复。
“你没必要约一个不在榆南的人。”
这招貌似很管用,蒲煜均再没回复。
翌日。
念逅按照方淮的定位来到活动现场。
这是家三星级酒店,装修算不上多好,但也算是榆南这座小城市能拿得出当门面的地方。
念逅记得好像明天的年度学术峰会也在这里举行来着。
“学姐,这里!”
念逅寻声望去,一个穿着运动T,脖子上挂着游戏耳机的少年,开怀地笑着朝自己挥手。
“学姐好,我就是方淮。”
念逅自然地回握他伸出的手,她随意扎的马尾被风拂到一边。
“小学弟,不介绍介绍吗?”见方淮愣在原地,念逅提醒到。
方淮回神,手忙脚乱地带着念逅走进会场。
会场不大,但坐了很多人。
入口处,还有点心可以拿,念逅拗不过方淮的盛情,只好拿了块蛋挞才走进会场。
念逅在方淮安排的位子上坐好,听他交代:“学姐我先过去了,我师兄今天火气可大了,不敢惹他。活动不长,差不多一个小时。”
念逅点点头,拿出一张纸,把蛋挞包进去,放到单肩包里。
讲台上的屏幕打开,光晃了念逅一脸。
抬头的那一霎,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侧影闯进念逅的视野。
念逅不由得身子一怔。
那一刻,念逅才懂,原来真的有人在浮沉的人世间,即使沾染一身尘埃,也可以归来仍是那个少年。
蒲煜均走上讲台,屏幕的光把他的身影印出一道温和的轮廓。
亦如当年。
在他转向观众席的那一瞬间,念逅清醒过来。
她连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生怕被看见。
念逅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N遍,就不该答应来的。
要不谎称有事爽约?
不行,方淮是领导的儿子,爽约的话自己还怎么在医院做人。
怎么还偏偏选了个这位子?第三排C位,这不妥妥等着被发现?
念逅慌乱中环顾一圈,看见最后一排的过道还没人坐。
她仿佛看见了曙光。
趁设备调试之余,念逅捂着脸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后排。
她试探地往台上看,好像并没有人发现自己,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念逅坐直身板,大着胆子看着还在调试设备的蒲煜均。
这个距离,他应该不会认出自己吧。
保险起见,念逅从包里掏出口罩和墨镜戴上。
俨然一副不想被发现的样子。
会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念逅才不管,就算只有一两也得全副武装。
昨天才说了那种话,她可不想被认出来。
心惊胆颤的一个小时终于过了,马上就是提问环节,只要熬过去就解放了。
念逅心里祈祷,最后几分钟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小姐姐,可以让一下吗?我孩子想上厕所。”
旁边一个抱着娃的女人,俯身盯着自己。
念逅移了移腿,但好像空间不够,女人还是出不去。
她只好站起身让她。
等女人走出来后,念逅在要坐下的千钧一发之际,被公开点名。
只听站在讲台上的方淮说:“那位带墨镜的小姐姐,您有什么问题吗?”
方淮你小子,还真精准打击呀。
念逅瞪大双眼,她扶了扶快要被吓掉的墨镜。
口罩下的她,发出尴尬的笑声。
工作人员来到她身边,把话筒递到她手上。
念逅双手握紧话筒,紧张地搓了搓,她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这一刻,她只想如鸵鸟一般把头埋进沙子里。
最后,她掐着嗓子,浑厚的假声响彻会场,“我那个,想问一下,如果遇到惊恐障碍的病人,我们这些路人,可以做什么?”
蒲煜均盯得她发毛,以至于他回的什么话一个字都没听。
这抓耳挠腮的尴尬终于过去,念逅顾不得还有什么后续环节了,拿上自己的包,溜之大吉。
逃出会场的那刻,念逅觉得呼吸都是新鲜的。
她摘下口罩喘气,摸出手机给方淮发消息。
“学弟,我先去定中午吃饭的地了,你慢慢来!”
念逅坐上出租,终于摘下墨镜,拿出早上领的蛋挞垫垫肚子。
她早就饿了。
在四中附近下车后,念逅径直走向自己以前时常和闺蜜光顾的火锅店。
来得次数多了,她和老板早就混熟了。
念逅一进店门,见老板还在收拾桌子,“刘叔,怎么还没开张呀?”
老板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笑着回头,“等你呢,你经常催我开张,以后不来了我可怎么办哦。”
“刘叔的火锅这么好吃,我跋山涉水都是要来的。”
“小念你别抬举我了,随便坐,时间还早着嘞。”
念逅和刘叔唠了会儿嗑,方淮走进店内,开口第一句就是道歉。
“学姐真不好意思,你等久了吧。都怪我同门非要拉着我去团建,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才拒绝。”
念逅见方淮坐到自己对面,她摆摆手客气道:“是我走得太急了,毕竟这家店很火,来晚了就没位子了。”
其实念逅和老板这交情,她只需要打个电话,刘叔就能为她留一天的位子。
这借口亦真亦假,方淮也挺好糊弄,没再追问念逅急慌慌离去的缘由。
点菜的时候,念逅忽然问:“学弟,你师兄他也是你们专业的?”
话一说出口,她才发觉这提问有很大的语病。
既然是方淮师兄,那肯定就是一个专业呀,怎会有假。
“对,我老板的开山大弟子,之前去国外留学了,去年才回来。”
念逅若有所思点点头,她分明记得蒲煜均一直喜欢化学,而且大学也学的化学,怎么就突然去学心理了。
“学姐,怎么突然问到我师兄了?”
方淮质疑。
念逅佯装天真,“我就是看他今天是主讲人,才问的。”
也不等方淮要说什么,念逅站起身,假装去洗手间。
方淮看着念逅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念:“又一个被我师兄斩获的,我为啥就没这种魄力呢?”
“想啥呢!这么入神。”
方淮被同门重重的手掌唤了回来。
同门看了眼方淮对面的单肩包,手指着他,调侃道:“我就说你这小子怎么拒绝我们的团建,原来是找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八字还没一撇呢。”
同门盯着方淮,质问的口吻说:“说!究竟是谁。”
方淮推开同门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就我一个学姐。”
“哪个院的?”
另外一个师姐跟着蒲煜均一同走进来,见着八卦便往前凑。
“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之前高中的学姐。”
师姐贼眯眯地盯着他,“你小子终于出息了!诶,你是不是和师兄一样都是榆南人呀?”
方淮点点头,向蒲煜均招手,“对呀,我是四中的。师兄,你哪个学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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