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里是郊外,夜很黑,路也是土路,坑坑洼洼的。
我拉着肖潇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一起来?”肖潇问我。
“他们会死,我不会。所以探路的活,还是我来比较好。”
我自嘲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肖潇血红的眼睛有些闪烁,明显心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
“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肖潇有些怯怯的说。
“嗯?”我淡淡道,“问吧。”
“你…你有女朋友了么?”
我一愣,扭头看了她一眼。
月明星稀,她的视野里一片血红,但是瞳仁里却闪着光。
“没有。”
“那你,喜欢我么?”
肖潇似乎想要说爱,但到了嘴边却又改成了喜欢。
我叹了口气。
“你还小。”
“我可以长大。”
我的身子一顿,看着肖潇那亮晶晶的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答案我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如何讲才能让这小姑娘更好受一些。
我沉默了好久,肖潇的眼睛也在一点一点的失去光彩。
她没有等到我的答案,握着我的手也渐渐颤抖了起来。
我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她,但张了几次嘴还是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话。
突然,肖潇的手猛的一顿,眼睛也眯了起来。
“有人!”
我的眉毛一挑,轻轻拨开路边的杂草,只见远处的废弃的厂房里隐隐透出灯光来。
我咬破了舌尖,几滴鲜血涌进口中又渗进我的身体里,立刻将我的眼白染的通红。
整个世界慢慢变暗,肖潇的身影渐渐显露我的眼中。
我们四目相对,眼中一片血红,她的眼光有些复杂,我却转过头去不敢看她。
我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厂房中的情况。
三十五人,呼喝着玩色子;十三人,另聚一处,没有动静,意向不明;另外一人,独处,似乎在自言自语。
这么多人?我的眉头一皱。
这倒是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老田说彪子他们一共也只有七八十人,今天竟然有一半都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肖潇说有人,那么这里必定还有女人了。
如果那个在逃的悟道者真在这里,这么多人的话倒还真是麻烦了。
我一边搜索更早一些的肌肉记忆一边想办法。
那些混杂的记忆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我的眉头一皱,这厂房中还曾有过不少活人,但是他们都死在里面了,死的很蹊跷。
从肌肉感觉来看,就像是脊背被咬断似得。
吃人脊髓?
我叹了口气,那个逃出来的悟道者果然在这里。
“那个女人,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肖潇飞快道。
听了这话,我立刻意识到这个女子是和那个独处的男子说话,赶紧探查了一下男子说话的内容。
只听了两句,我的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这个男的是金鼎的人,已经叛了。
更可恨的是,这个混蛋竟然把他手下不肯叛变的人送来给逃犯当食物。
我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杀意。
“她......她好像找到我了!”肖潇有些惊恐的说。
我拍拍肖潇的肩膀说道:“别怕,对方是冲我来的。”
我咬破了舌头顶在牙齿内侧,口中闪耀出淡淡的白光,眼睛里的白泽血飞快的褪去了。
“如果那个女子在我看不见她的时候攻击我,你就控制我的身体咬破舌头。”
我看了一眼小七腰间的枪,知道这东西我用不好,只好从背后的抽出龙刀,朝着废弃的工厂走去。
“里面男人太多,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九.
肖潇没有跟上来,对方绝大部分是男人,她的血目没法施展。
我手中倒提了龙刀走到工厂的跟前,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打架这种事情我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像今天这个打法我还是头一次。
四十八个壮汉,加上能力不明的悟道者,对我一个人。
这些手下若是死死的缠住我,给那个逃犯制造逃跑的机会,我没有半点把握可以将她留下来。
可是似乎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起码那个逃犯现在已经察觉到我们来了,这群人却还没有丝毫异动。
她像是有什么依仗似得。
我围着厂房转了半圈,挥刀在厂房简易的铁皮墙上切了下去,那薄墙像豆腐一样被我挖开了一个大洞。
里面是一个小屋子,屋里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年纪三十多岁,女的丹眉细眼,双腿之后却拖着一条蛇尾。
我盯着那个女子,甩了甩龙刀上的灰尘问道:“你察觉到我在附近还这么淡定,看来是早就知道我要来了。
消息是外面跟来的人泄露的吧?”
男子笑了:“你果然聪明。”
我没有看他,而是紧紧盯着女子。
男子见我理都没有理他,怒道:“你别太目中无人了,我父亲哥哥怕你,我却不怕,你今天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我斜了一眼男子道:“你叫许禄是吧,是许虎的二儿子,也是个悟道者。”
许禄眉毛一挑,刚要说什么。
我抬起龙刀摆摆手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叛徒,更何况是你这种把手下人送来给别人当食物的混蛋。
你们刚才聊天的时候你好像说,你只要我的人头,龙刀可以给她?
现在我人头就在这里了,你有本事就来拿吧。”
许禄怒极,拍案而起向我攻来。
我连躲都不躲,拼着以伤换伤挥起龙刀迎面朝他的头顶劈了下去。
他的拳头打在我的肋下,力道却出乎意料的大。
我身子猛地一震,半边胸骨都塌陷了下去,断掉的骨头狠狠的戳在内脏上。
我痛的眼前一黑,口中鼻中都喷出血来,手中的龙刀也被他这大力一拳震得几乎拿不稳,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
这么重的拳头!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身形,身上的伤转眼间尽数复原,那种令我窒息的疼痛也渐渐的消散了。
许禄若无其事的甩了甩拳头,冷笑着说:“不愧是不灭之身,都伤成了这样也能瞬间恢复。”
我盯着他的拳头心中叹道,怪不得他腰间有枪却不用,原来他这拳头的杀伤力却比枪要大多了。
这拳头不仅力道沉,更是硬的吓人,否则一拳下去,光是反震之力就足以让他的手爆开了。
许禄见我盯着他的拳头,又笑了:“怎么样,我这拳头的滋味不错吧,这可是四个我同时出拳的力道,好好享受吧。”
我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
悟道者最常见的能力有两种。
其一是悟道者找到其他世界的自己,将他带出来合并到自己的身上,这样悟道者在发动能力的时候,便可以立刻提升肉身的力量和强度。
能找到一个,身体便会增强一倍,能找到两个,便可以增强两倍。
其二是悟道者可以将其他世界里的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这样在发动能力的时候,就会有几个自己同时对敌,就像传说中的分身术一样。
许禄的能力似乎是第一种。
但是这两种能力,在门中高手的评价里,其实是悟道者中实力最垫底的两个。
因为这两种能力都需要在其他世界中寻找自己,这是一件极其消耗时间的事情,就算一个人一生不停的找,顶多也就能找到几十个。
如此算下来,练了一辈子也不过是几十人个一起上的战斗力罢了。
这样的水平在平常人眼中,已经是徒手搏斗无敌一样的存在了。
可是在悟道者之中,别说其他门中高手,就算是我认真起来也绝不会放在眼里的。
许禄见我笑了,心中怒意又起,挥拳攻了上来。
这一次我却不肯吃他的拳头了,闪身和他游斗借着龙刀的锋利和他纠缠,他一时间没有办法。
我一边应付着许禄,眼光却时不时的看向那个神色安然的女子身上。
女子安然坐着,一口一口的吸着茶杯里浓稠的灰白色的液体,身后的尾巴悠闲的摇动着,似乎完全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女子冷不丁的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的心中一沉,这个女子似乎看出了我和许禄之间的差距,可她仍然这么悠然的坐在那里,难道她有十足的把握赢下我么?
我这一走神,许禄却加紧攻了上来,逼得我一阵手忙脚乱。
正在我忙乱的时候,只听得耳边一阵飘渺的歌声,那歌声渊远流长,好像是仙乐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我的眼前一阵迷离,神智有些不清。
在我的视野里仓库消失了,陆地也消失了。
我的眼前是一片汪洋大海,远处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这壮丽的景象让我一阵失神,胸口又被许禄狠狠的打了一拳。
他借机步步紧逼,一拳又一拳的砸中我的要害,我被砸的身形不稳倒在了地上。
他狞笑着一拳一拳朝我砸来,口中喝道:“我倒要看看,你这不灭之体能撑到几时?”
鲜血不断从我的体内流出,我索性放开心神让这些血流进了瞳仁里。
双瞳灌血,我的世界陷入了黑暗。
许禄的一举一动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我拖着重伤的身体一个侧身干脆利落的躲开了他的一记重拳。
他一拳打空,见我眼中亮起血色,恶狠狠的笑了一声道:“你以为开了血目就能赢我了?受死吧!”
说着,许禄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薄若蝉翼的手套戴在手上,立刻又向我扑来。
我看着如同傻子一样扑过来的许禄轻轻一侧身躲开他的拳头,抬手一刀干净利落捅在他的要害上,抬脚用上全力将他踹了出去。
半空中一道血箭飞扬。
许禄瘫软倒地,难以置信的指着我艰难的说道:“这……这不是血目僧的血目,你……你……”
他已经没有机会说完下面的话,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摇摇头冷哼了一声,只觉得舌尖不由自主的被牙咬了一口。
肖潇在提示我?
我赶紧收身退到了屋子的最里面,身体靠在墙上飞快的褪掉了眼中的血色警觉的四下张望。
只见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了座位站在了我砍开的墙洞外面,他们的几个手下已经搬出了一个大号的书柜将我砍开的口子挡住了大半。
透过书柜的缝隙,我看到女子的嘴角露出一道残忍的微笑,张开口嘹亮的喝了一嗓子。
我心中觉得不妙正要冲出去,整间屋子的屋顶突然垮了下来,大量的浆糊一样的混凝土朝着我的头上如泼墨一般的砸下来。
那泥浆非常沉,我一下就被砸倒在地上。
头上的泥浆也在迎头一波之后陷入了一个缓冲期。
我的心中一沉,知道若是趴在地上只怕立刻就要被泥浆吞没了,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努力往外走。
可这时泥浆已经没到我的膝盖了,无论我如何努力挣扎,都难以在泥浆灌顶之中走出去。
我的口中鼻中都被灌进不少的泥浆,呼吸也渐渐沉重了起来,正在我挣扎的时候只觉两条手臂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我用力一挣却没有挣动,下一刻我的两条手臂就被利刃齐齐的削掉了。
只听得一大群人欢呼了起来。
我心中沉到了谷底,未等我做出反应,铺天盖地的白色粉末从头顶撒了下来,我的皮肤立刻感到一阵灼烧一样的疼痛。
这是生石灰!
我心中又是一沉。
这些石灰会飞快的吸掉泥浆中的水分大量放热,烧的我如同被烈火炙烤一样。
混凝土飞快的凝结,在我的挣扎之下一点点破碎剥落。
可是头上的泥浆就像瀑布一样不停的落下,混杂着大量的生石灰不停的将我灌在底下。
混凝土越浇越多,我的身形也越来越滞涩。
就在我奋力挣扎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嘲笑声传来:“不灭血瞳是么?你就抱着这个大石头在海底一直睡到死吧,哈哈哈哈!”
我心中怒极,努力在泥水中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透过泥水的缝隙,我看到了一个男人卑躬屈膝的的笑脸。
这人是那个叫彪子的家伙。
泥浆渐渐没过了我的腰,我心中纵然千般愤怒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已经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