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衔躲开她好似淬了火的双眸,起身去拿温好的雪梨银耳羹,没有再与她争辩,只是长舒了一口气,将瓷碗奉上,一笑。
“好!那我便舍命陪君子。”
竹清世接过,也是笑了笑:“多谢。”
司衔在并不认同她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帮助她,她是真的很感激,同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她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尤其是在知道自己不能给他想要的感情的情况下。
就像他说的,他是云慎表哥,云慎灭天灭地,也灭不到他头上,竹清世是他未来妻子,只要听话,云慎也确实不会亏待她。
可他们不愿寄人篱下,逆着自己心意。
他们自断后路,只为自己认为对的事求几分可能。
“对了,你……你的婚期,就在最近了吧?”司衔不自觉地握住衣袍,出言试探,看着竹清世,极为在意,最后不愿直视她,还撇开了视线。
听到“婚期”,竹清世一愣。
是啊,她和太子的婚事,已剩一周不到了。
她心中一阵阴霾浮上,模糊地她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但唯一确定的,是那清晰的,深入骨髓的寒冷与心惊。
本来这件事若是成功,云慎被赐死,她自然不用履行婚约,可如今……
“走一步看一步,”竹清世眼底一片寒冷,冷笑一声,隐隐还有些兴奋,“既是要大婚,那便看他受不受得住。”
她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弄死云慎。
司衔看着她眼底的拒绝,反而松了口气,心情稍稍好了些。
平安里,王国公府。
国公府门外一左一右座着两个石狮子,大门上方三兽头俯视着来人,极具威严,无一不彰显着这家的地位。
国公府繁华,四世同堂,男子做高官,女子做贵妃,多朝元老,除了司家就是他们了,国公府的底蕴,远非竹清世可比。
一略显寒酸的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刚从云雾山上下来的王枫撩开帘子,迈下了马车,将手放在一家奴手上,就要进府。
“小姐,您许是忘了,正门不能进,您还是随老奴走侧门吧。”那家奴出言提醒,垂下眼。
王枫在府门前站定,仰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府门,眸色闪了闪,心中涌起一股怀念,她自幼便离家,独自前往山上修行,大约已有几年不曾回来了。
“哎。”
她向来不是任性的人,轻声应下后,抬脚绕了侧门,绕过长廊,环视着与自己印象中丝毫不同的周遭,颇有些感慨。
周围孩童,侍从均是偷偷往她这边看。
一侍女拿着扫帚,不停往她这边看,凑近一旁的人:“哎,这就是咱们那位从小上山的小姐吧,她长得也太好看了!”
“是啊是啊,毕竟宫里的宸妃娘娘如此受宠,她妹妹自然也不能差。”一侍女小声回应着。
王枫往她们那边瞥了一眼,她们立刻噤声,视线绕过一小厮时,那小厮脸红了一瞬,连忙整理了一下衣领,紧张地不敢看她。
待进了正殿,她看到了一别多年的父母,他们比从前老了很多,眼神也颇为陌生。
“女儿见过祖母,父亲,母亲,二姨。”王枫上前行礼,尽力维持礼仪,只是她从小生在江湖,没那么多讲究,动作自是没有那么标准。
坐在一旁的二夫人姿态雍容地喝下一口茶,眼睛轻轻往她那边一瞥,带着挑剔,摇了摇头。
王国公与国公夫人则是颇为感慨,毕竟是多年未见的女儿,眼中隐隐有水华,身体前倾:“起来吧,枫儿,坐。”
“是。”王枫应下,低眉退至一边,撩起衣裙坐下。
简单寒暄几句,大约也是实在没话说了,王国公便切入了正题:“这几年在山上学得怎么样?能否考入钦天监?”
她们当初将王枫送入太一,打都便是这个主意,要是考入钦天监,将给她长姐宸妃带来多大的帮助。
“没,女儿不擅星象之术,前年随师姐去考,并未考上。”王枫犹豫片刻,虽觉难以说出口,却还是语调淡淡地说了出来。
高台之上两人面色都变了变,对视了一眼,难掩失望,又看回低着头的王枫,片刻后才出言笑了几声。
“噢,哈哈,没关系,回来就好,待会让下人带你去房间,在国公府安心住下就好。”
“是,”王枫看见他们小动作,恍若未觉,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忽地抬眼看向两人,“女儿自小便与太子有婚约,不知可否嫁过去做个侧妃?”
殿中几人均是面色一变,他们王国公府培养的嫡女,岂有嫁过去做妾的道理,况且要是几日前的云慎便罢,如今……
“这……”王国公面色为难,摩挲了几下手边,“你与太子有婚约是事实,可……你许是不知,今日太子已被废,你那婚约,便就此作罢,我与你母亲想的是,何不借着皇家理亏,给你与六殿下提个亲事?”
毕竟除了云慎,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便是云苑了,届时他们国公府一个宠妃一个皇后,可保他们几代荣华富贵。
王枫一听,面色阴沉下去,暗暗咬牙,眼底冰凉,他们这些醉生梦死的人就是如此不济,如此看重眼前之利。
她长在太一,早已知晓云慎绝不会止步于此,便也没心情与他们虚与委蛇。
“女儿告退。”
王枫看见他们那副愚蠢的样子就心烦。
回到自己闺房,好似一切都没有变过,她幼时的东西全放在那里,只是这个家,可能除了她也不会有人对这些东西有感情了。
现在整个家里,她在宫里的那位长姐王叶才是红人,被整个国公府捧着的。
若说起她那位长姐啊……
那可是风头无两,就看这封号“宸”妃,便知地位不同寻常,短短数年,便将国公府带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宸,按他们星象一脉来说,那是北极星的方位,向来代指君王住所,云皇竟愿用宸做封号,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而且,听说那位最近还怀孕了,云皇日日作陪,极为珍视,往后这朝堂上,再多一个以国公府为首的党派也说不定。
王枫自嘲一笑,与长姐相比,她的确一无所成,占星没学会,连与太子的婚约都成了无用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