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有缘千里来相聚六

马蹄声却响起,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秋紫衣忙转身就蹲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夜虽然很黑,但是借着残月留下的一缕微弱的寒光,秋紫衣仔细看去,未出半盏茶功夫,十几个身穿黑衣劲装,头顶铮亮,脑后拖着一条长辫,手持兵刃的汉子骑着十几匹快马就从大路上驶过。

夜黑风高雪寒,但是并没有能够阻止这些人前行。他们的额头还沾着汗珠,似乎从遥远的天际奔波至此的。

秋紫衣想到在刀爷庄院中见到的那几个拖着长辫子的刺客,知道这些人一定也是多尔衮手下的死士。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穿着黑衣劲装,并且都带着兵刃,他们是要去干什么呢?

她想,莫非又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吗?想到此,自己却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跟了上去,但是自己的步伐又怎能追的上快马呢?

秋紫衣急着赶路并没有注意脚下,忽然间脚下被一根细小的绳索绊了一脚,身子顺势向前扑去。双手不偏不倚的按在了地上两个摆好的绳索上,绳索一紧,双手已经被套牢。她刚想要挣扎,脚踝处却也是一紧,两条腿也已经被绳索套牢。

四棵树后忽然闪现了四个黑衣人,在这白雪掩映之下,就像是四条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鬼,让人感到惊恐失措。他们用力一拉绳索,秋紫衣却被结结实实的吊在了半空,就像是被擒住的一只野兽。吊绳上还系挂着一个铜铃。她想挣扎,四肢却全都被绳索控制,只有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之声,就像是催命的摇铃,却在这黑夜中显得如此令人胆寒。

秋紫衣从小在神王峪长大,如今却是第一次出远门。未曾想到,会遭此劫难,想要挣脱却又不得。想到神爷,从小对自己宠溺,何曾让自己受过如此委屈。想到鬼马刀,竟然没有追随而来,让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流落在这辽东荒郊野地,满腔委屈不平愤然,都化成了眼泪不自觉的流下……

马蹄声又响起,先前走过的十几个黑衣人又骑着快马奔了回来。为首一人手持长枪就驾马停在了秋紫衣身下,早有一人捡起秋紫衣的短剑递给了黑衣人。马上人抽剑出鞘,却不曾想鞘中剑是断的。剑却是好剑,他随手挂在自己腰间。

他抬头看着吊在半空中的秋紫衣,狡黠一笑,却恶狠狠的道:“臭丫头,长的倒还标致。若是在哭下去,眼泪冻挂在脸上,足可毁容,那就不漂亮了。深经半夜带着利刃出门,想来必不是什么好人。”他又对手下人道:“各位,我将她带回去,送给睿王爷作为见面礼,你们说怎么样啊?”手下几个黑衣大汉都叫嚣道“好”。他又抬头对秋紫衣开口道:“你若是做了睿王爷的小福晋,真可谓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到时候可别忘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好?”

睿王爷?

秋紫衣见到他们装扮,听他们口中言语,心底明白,他们所说的睿王爷定然就是多尔衮无疑了。

秋紫衣听他们一言,要将自己献给睿亲王多尔衮做礼物,心中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秋紫衣止住泪,她知道,眼泪并不能够解决问题,只会让自己更加懦弱。

她嘴中含着一口痰,看准黑衣汉子就吐了下去,不偏不倚的正吐在他的面颊上。其他汉子都是一愣,想要笑却又不敢,都转头恶狠狠看着秋紫衣。但是黑衣汉子却是不急不躁,用手抹一把脸上的痰,道:“我杜子腾就喜欢这种有辣味的姑娘。你越辣,大爷我就更喜欢。怨不得这两天本大爷的眼睛跳个不停,原来是犯了桃花运啊。看看今天这寒冷的天气,不如就让这位姑娘回去先给本爷我暖暖床。”

秋紫衣听他一说名字,也是一阵大笑。杜子腾,肚子疼,想必是坏事做的太多了,老天爷要惩罚你,让你肚子疼,疼死你个乌龟老王八。

秋紫衣虽然不能动手,但是心中却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满地爪牙。但是听到杜子腾口中话说完,她的心却凉了一半,心中暗想,“若是自己不任性,不从刀爷那里奔出来,也许就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她想要开口大喊,希望能够有人来救她,但是声音一直都回荡在远处,却不曾见得有任何人来救她的动向。倒是一张口,一阵冷峭的风却灌进肚中。

杜子腾没有肚子疼,倒是自己灌了凉风,小腹隐约有些疼痛。

杜子腾就看着她,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仿佛已经将她看穿。她的脸却是一阵羞红,但是又无可奈何吊在半空,一边咒骂着杜子腾。倘若有机会一定要将他双眼剜下来泡酒,一边心底又开始咒骂起鬼马刀。若不是鬼马刀何至于自己落到如此境地。

越想越是心酸委屈,但是吊在空中,却又不能够不想……

杜子腾对手下人道:“秋老三怎么还没有来呢?”众人也是不知,都转头看向道路远处,希望能够看到秋老三的出现。

不出半盏茶功夫,远处又传来轻微马蹄声。蹄声渐进,只见一个身穿旧袄的汉子驾着一辆囚车走了过来。杜子腾叫骂道:“让你去驾车,又不是让你去抓贼,这也要老半天。秋老三,你他妈是不是又偷着喝酒去了?”

秋紫衣看着秋老三,心中又骂道:“不知廉耻的狗东西,也配姓秋,倒是辱没了本姑娘姓氏。如果秋家列祖列宗知道,定让你跪在祖宗牌位前打你屁股,若是不然,列祖列宗真的是死不瞑目。”

秋紫衣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父母姓氏,当年神爷是在寒秋时节将她抱回神王峪的。当时她只穿着一件紫色小袄,整个身体都已经冻得发紫,神爷就随便给她起名叫秋紫衣。时间一长,她就感觉自己就是姓秋。

杜子腾招呼一声道:“下放,装车。天寒地冻的,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装车,秋紫衣知道,这是要将自己装进那辆囚车中,难道自己就要成为他们的阶下囚?下放,难道是要放自己下来吗?想想也对,不放自己下来又怎么能装车呢?

先前四个黑衣人分别解开了吊着秋紫衣四肢的绳索。秋紫衣就像是从半空中跌落一样迅速下沉,她大惊失色,闭起眼睛口中叫嚣。忽感觉耳旁生风,呼呼作响。

猛然间身子停顿了一下,她微微睁眼,离地面半寸之处却停了下来,自己的鼻尖已经触及地面。刚要长吁一口气,感觉自己命运如此好,没有被他们摔成肉饼之际。忽然自己又迅速上升,又被吊高到半空,当自己不明就里的时候,又被跌落下来。

如此反复几次,秋紫衣早已经身体虚脱,再无半点力气,就连心内骂人的力气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经开始翻江倒海的错乱了位置。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就在自己身下,在这冰冷的时节迅速的冻结成了冰。

她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下放”。

四个黑衣人迅速出手,将她装进囚车,四根绳索拉紧捆在囚车上。秋紫衣缓过神,想要动却还是无法动一下。她心内骂道:“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生,如此对待本姑娘。若是我有脱身之时,定将你们剁成肉馅喂狗。”

忽然想想在这鬼地方,又有谁能救自己呢?

鬼马刀和刀清风必是亲亲我我,被爱情冲昏了头,早将自己忘在脑后了。她又后悔从刀爷的庄院负气跑出来,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若是神爷知道了,定然会伤心不已……她越想越怕,竟然不自觉的又低声抽泣起来。也许,只有哭才能暂时让她忘记恐惧。

天已经开始发白,黎明已经到来了。暗中隐隐约约见到的那座城池真的就在不远处了。杜子腾骑着马缓缓而行,秋老三驾着囚车紧随其后,十几个黑衣人前后簇拥,就像是凯旋而归的战士。

冷风呼呼吹着,就像是一柄柄的尖刀割过秋紫衣衣衫,她的整个身子已经都冻僵了,让她感到更是阴冷恐怖。

“嗖嗖嗖”几声响过,三个黑衣人便跌下马来。

其他几人见状也是一片骚乱,就像是受惊的群羊。

杜子腾警觉的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他跳下马,快步走到三个黑衣人身旁,三个黑衣人咽喉处都插着一根柔细的枯黄的树枝,血汩汩外冒,血腥之气尚未弥漫,就被这严寒冻结成冰。三个人全身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死神仿佛已经悄悄来临了,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杜子腾见状脸色一变,手持长枪,没有目的的叫骂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用些卑鄙伎俩暗箭伤人。”四下里并没有声音,此时静的令人恐怖。杜子腾挥手示意马上离开,没有人能够承受在这恐怖的氛围之内。

只听得“嗖嗖嗖”声又响起,又有三个黑衣人躺了下去,他们的咽喉处也插着一根枯黄的树枝。

杜子腾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心想莫非看见了鬼。但是转念一想,鬼又怎么会出出手,用树枝击穿他们的咽喉呢?他看着囚车中的秋紫衣,心道:定是这丫头的同党来解救她。

杜子腾翻身就落在囚车上,抽出腰间那柄断剑,剑刃就架在秋紫衣脖子上,疑神疑鬼的看着四周,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若不出来,保叫她人头落地。”

大树背后忽然闪出一道人影拦在路上,他脸戴一个鬼脸面具,身穿藏蓝衣衫,背着一个青布包袱,手中握着一根柔细的枯黄树枝。杜子腾见到此人装神弄鬼,心中气愤,不禁嘿嘿一笑,开口骂道:“奶奶的,你是什么人?敢来过问本大爷的事情,活得不耐烦了吗?”

藏蓝衣衫的人看着手中的树枝。树枝在他手里,足可以洞穿所有人的咽喉。他却没有开口说话。杜子腾一挥手,其他几位黑衣人手持长枪一齐刺向藏蓝衣衫的人,藏蓝衣衫的人脚点地跃在半空,手中树枝就像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快剑,瞬间刺穿了几个人的咽喉。

杜子腾大吃一惊,几个黑衣人依次倒下,就入了地域成了鬼。瞬息之间,几个活人就变成了死人,他似乎已经看到死神在向他招手。他挥剑就刺向秋紫衣,死前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藏蓝衣衫的人向前跃两步,手中树枝脱手直刺出去,虽后发而先至。杜子腾手中剑落下的瞬间,树枝已经刺穿了他的手腕。剑擦着秋紫衣的鼻尖落在了囚车上。杜子腾见手腕处汩汩流出的血,扑通一声栽倒在囚车下,握住手倒在地上痛苦的嚎叫,声音回荡在远处,在这静谧的黎明时刻显得更加令人恐惧不安。

藏蓝衣衫的人翻身落在囚车旁,轻轻挥出一掌,囚车便被他掌力震碎了。他握断剑在手,轻轻解开秋紫衣手脚上绳索。秋紫衣并没有致谢,活动一下手脚,夺下那柄断剑就刺进了杜子腾的肚子,剑向上一挑,就开了膛破了肚。

藏蓝衣衫的人想要出手相阻,却已经来不及了,连连摇头,却念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

秋紫衣又是狠狠一脚跺在杜子腾身上,道:“杜子腾,你的眼珠子不是跳吗?不是走了什么桃花运,而是你的大限将至,现在就让你去见我佛如来。我佛如来定然不会再让你受罪,你以后就永远都不会肚子疼了。”藏蓝衣衫的人摇摇头,叹一口气,道:“你杀了他。我佛如来想来也不收他这种败类。他也只能够进入阎罗殿,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轮回。”

藏蓝衣衫的人就像是一个佛门子弟一般,秋紫衣并未听他讲完,只是出了心口恶气,随应点点头。藏蓝衣衫的人看看天已经明亮,只因为天气尚寒,因此路上并没有几个人。他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秋紫衣听神龙子说起过,道:“如果我猜的没有错,他们是多尔衮手下的死士。”

多尔衮。

藏蓝衣衫的人低声道:“多尔衮?”他沉思片刻,看着秋紫衣,点点头,道:“你既然知道,想必那多尔衮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已经回了盛京,此地不宜久留了,还是快些离开吧?”话说完,藏蓝衣衫的人翻身骑上一匹快马,就要离开。

秋紫衣提剑在手,拦住他的去路,道:“你是什么人?今日承蒙你相救,如果不知道恩人姓氏,我会不安的。你现下要去什么地方呢?如果你不告诉我呢,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藏蓝衣衫的人叹一口气,见她如此难缠,便将脸上鬼脸面具摘下。此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客栈中出手救助刀清风的鱼鹞子。

秋紫衣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鱼鹞子,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手相救,脸色一红,低下头去。鱼鹞子脸上一笑,道:“你想怎么来报答我呢?我也不想你来报答我什么,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去处理。在此拜别,一路上小心,这里是盛京而不是中原。”

寒冷的早晨,鱼鹞子的话就像是一缕春风吹暖了秋紫衣的心。

秋紫衣忽然出手拉住马缰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鱼鹞子。鱼鹞子甚是一惊,不知何故,低头看着秋紫衣。她长相也算漂亮,浓眉大眼,脸色红润,就像是熟透的蟠桃。

秋紫衣道:“我说过的,如果你不告诉我呢,我是不会让你走的。恩怨要分明,这是我们神王峪做事的规矩。”鱼鹞子见天色已明,若是耽搁下去,盛京城大门开启,巡逻兵士见到这里死尸定然引起轩然大波。秋紫衣纠缠的紧,在客栈中他也已经见识过了。鱼鹞子抱拳施礼,道:“姑娘,实不相瞒。我有要事现在要赶去刀爷庄上。我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若是再不赶到,唯恐家师责罚。”

秋紫衣闻听他一言,又是刀爷的庄院,本来并不打算过多去想鬼马刀和刀清风,却被这小子一言,又让她痛心,心内想道:“听他言语中的意思,莫非海爷就是他的师傅。”转念又是一想道:“如果他能够及时赶到,凭借海爷关系,定然能够和刀清风结秦晋之好,鬼马刀还不是要乖乖的回到我的身旁吗?”想到此,脸上不禁一笑,却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她开口道:“刀爷和海爷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快些赶去,若不然,你的老婆就要上了别人的花轿。”鱼鹞子听她话语有些不解,却也不方便多问,抱拳施礼,就驾马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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