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鹰子看着地上的死人,道:“江湖上并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三个人的存在?”剑尊接着道:“大哥,张过牢还在马车上,他也中了一箭,箭上的毒很厉害,他全身都已经变的发黑了。”
鬼影子忍着痛,将自己的长剑抽出,握剑在手。剑就是他的生命。
马车上躺着三个人,张过牢全身都已经发黑,箭还插在他的胸前。苟不理身上也已经划开了几十道血口,血已经流尽了。朱不同的样子更是骇人,他的一双眼珠子已经被挖掉了,鼻子已经被削平了,耳朵也已经被削掉了,舌头也已经割掉,满口的血就流出来,他的手筋脚筋也已经被挑断了,整个身体还在痛苦的颤抖,那是临死前的挣扎。死亡对于他也许才是最好的归宿。
花仙子忍不住已经要吐出来,简直比吃了癫大师做的蛇肉羹更令人反胃。鬼影子瞪大着双眼看着这一切,他全身都在发颤。他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出手如此残忍。
小鬼头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雪鹰子看着马车上的三个人,他的心头也是一颤,开口道:“他们杀人的目的是什么呢?若是仅仅是杀人,自然不必用如此残忍的方法。这是在示威吗?”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来杀人。
雪鹰子心里想到:“神龙子的神秘失踪是不是也和这些人有关呢?”他得不到答案,神龙子没有在这里,没有人知道神龙子到底在什么地方。
剑尊看着屋内那些已经死去的人,道:“这些死人要如何处理呢?”花仙子道:“一把火烧掉吧。总比做个孤魂野鬼的好。谷中还有不少空地,将他们埋葬在这蝴蝶谷,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鬼影子问道:“客栈也要一起烧毁掉吗?”花仙子道:“客栈已经不会再有人来了,留着还有什么用呢?”剑尊看着雪鹰子,道:“大哥,张过牢是我们名剑山庄的人,我还是将他带回名剑山庄……”雪鹰子点点头,道:“剑八仙守护剑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妖刀‘天问’也已经不再名剑山庄了,他们也该有自己的归宿了。”
雪鹰子却又道:“你回去可以告诉剑武子,如果可以,就在名剑山庄另辟一块墓地……”他没有将话说完,但是剑尊已经知道其意,开口惊问道:“这样,却从来都没有过先例。他们埋葬在名剑山庄……”
雪鹰子冷哼一声,开口却道:“名剑山庄后山那么大的地方,辟一块墓地而已,这有什么难吗?”他没有再将话说下去,但是剑尊却已经听出雪鹰子的愤怒,却也并不敢造次反驳。雪鹰子却又开口接着道:“这件事情,你回去告诉剑武子就可以了,他会知道怎么做。”
剑尊心底一颤。
雪鹰子虽然是剑氏一门弟子,更是自己胞兄,名剑山庄庄主本是兄长的,但就是因为剑武子乃是嫡出,却挤掉雪鹰子成为了名剑山庄庄主。而雪鹰子虽有剑神之名,却无奈出走天山……
但是他却又悄然的出现在中原,更是想将张过牢这些人埋葬在名剑山庄后山,确实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剑尊却又不敢违逆其意,心底却是感到不平。他踏步出客栈,看着已经死去的猪朋狗友,长叹一口气,道:“当年十三楼想要纵横天下,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
话说完,他伸手就抓起苟不理就像是扔石头一样的将他抛向客栈前的那块巨石。他似乎要将刚才受到一肚子闷气都找个发泄的地方,见到已经死去的“猪朋狗友”,心中更是气愤,因而出手发泄。
“南无阿弥陀佛。”
一句佛号从远方传来。人影一闪,一位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就站在客栈门前接住了苟不理。老和尚眉毛胡须都已经斑白,但是他脸色却红润,面目和善慈悲,一双眼睛通透,似乎早已经看穿了整个世间。
他的左手手持一根禅杖,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鞋面上沾满了不堪的泥泞。
老和尚看着剑尊开口道:“阿弥陀佛。苟不理已经死去,你却还如此对待,如此,似乎并不像是你们名剑山庄所为吧?”剑尊并不认识面前这个老和尚,听他责备,心底怒火压抑不住,但是还未等他开口,雪鹰子却已经开口。
只听得雪鹰子开口道:“糖大师却也舍得离开京城法源寺,到这世俗红尘中再走一遭吗?”糖大师轻轻一笑,低头示意道:“雪鹰子都肯下天山了,老衲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听雪鹰子一句话,剑尊却略显尴尬。站在面前的老和尚竟然是京城法源寺主持糖大师,幸好心底火气未曾冲口而出,若不然,却真的丢尽名剑山庄的面子。
雪鹰子点点头,道:“糖大师此来不是来为这些死人念经超度的吧?”糖大师道:“南无阿弥陀佛。说来惭愧,十三楼的苟不理和朱不同两位堂主,早已经皈依我佛,乃是我座下弟子。但是却因尘缘未了,犯了贪念,再涉足江湖,不成想却在这里先我一步去见我佛如来啊。想来一切也是他们的宿命。”
糖大师看着自己两个徒弟,心内戚然,接着道:“我想带我的弟子回去,不知可否呢?”雪鹰子道:“糖大师客气了,请便就好。”糖大师微微一笑,带上自己两个已经死去的弟子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雪鹰子看着远去的糖大师,道:“糖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说话做事雷厉风行,少林方丈惠真大师都要敬他三分。他曾经发誓,今世不离法源寺,没有想到为了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却不惜违背誓言,离开法源寺……”
剑尊看着已经远去的糖大师,道:“世间本就有很多事情都是很奇怪的,不是吗?”
雪鹰子点点头,却开口道:“佛家有贪嗔痴三毒只说,而你在名剑山庄磨砺几十年,却也还是没有能够将心底的嗔念磨平,倒也是奇怪的很。”雪鹰子一句话,倒是让剑尊更加感到尴尬无比……
整间客栈燃烧起来,熊熊的烈火冲天。
一阵微弱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几条发着绿光的小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爬向马车。树枝上不知如何出现了几只壁虎,爬来爬去。几只蝎子翘着尾巴和几支蜈蚣拖着蹒跚步伐也从石缝间爬出来。一只癞蟾蜍不知什么时候趴在那块大石上,呱呱乱叫。
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他们都没有想到在这深秋时节会看见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
剑尊道:“俗话说,端午节,天气热,五毒醒,不安宁。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这些小畜生怎么还会在此出现呢?”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雪鹰子看着这些东西,却开口冷冷的开口道:“这些却是不可多得的良药。若是南仙翁见到这些,定然会高兴的睡不着觉。”
鬼影子这时候却指着蝴蝶谷方向,道:“大姐,你们看。”所有人都看向蝴蝶谷方向。
蝴蝶谷本就是在谷底,四周都是高山峻岭,但是在那道瀑布的后山上却飞起了五支风筝。风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风筝奇异形状。
五支风筝中有一只蝎子形状,一条蛇的形状,一只壁虎的形状,一支长长的蜈蚣形状,还有一只蟾蜍的形状。
雪鹰子却开口道:“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是什么人这么无聊这时候还要放风筝,而且还将风筝制作成如此恶心的造型。”花仙子惊道:“云南苗疆五毒教。”雪鹰子接着问道:“五毒教?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花仙子道:“沐王府的人到了。”雪鹰子道:“沐王府?镇南王沐英的后人?”花仙子点点头。
沐英,明朝开国名将。字文英,那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义子,濠州定远人。
洪武九年以副帅之职征讨吐蕃。洪武十三年第三次北伐中,以主帅职务大败元军。洪武十四年第四次北伐中,率西路军连败元军,洪武十四年至十五年明攻云南之战中,以副帅之职屡败元军……
沐英镇守云南,江湖称其为镇南王,其镇滇十年间,大兴屯田,劝课农桑,礼贤兴学,传播中原文化,对西南安定做出杰出贡献。太祖皇帝朱元璋封黔国公,追封黔宁王,谥昭靖,享太庙,塑英像于功臣祠,配享太庙。
沐英为明朝统一和稳定征战三十年,功勋卓著。逝后,沐氏子孙世代承袭,经理云南达二百余年……
花仙子道:“沐英逝后,沐氏子孙世代承袭。这一代的镇南王沐良枫是个文武全才。苗疆五毒教练毒施毒纵横江湖,和蜀川唐门不分伯仲,他们也从不受官府管制,相反却成为官府的心病。但是这个沐良枫却凭一己之力竟然将他们收服,并成为他左膀右臂。”
雪鹰子点点头,道:“沐良枫看来要比他祖上沐英道行要深啊?”剑尊问道:“他们不在云南呆着,跑到中原来做什么?”花仙子看看鬼影子,又看看被燃烧的客栈,道:“妖刀‘天问’重现武林,激起江湖千层浪,真所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这柄刀确实有着不为人知的魔力啊?”
雪鹰子对花仙子问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又转头看着鬼影子,接着道:“他们看来就是冲着妖刀‘天问’而来,更是冲着你们蝴蝶谷而来。不知道你有何打算?”花仙子道:“鬼影子现在身负重伤,定然不是他们对手。我们现在惹不起他们,但还是可以躲得起的。”
花仙子说完话,就将张过牢身上那支箭抽出,握在手中,道:“鬼影子大伤初愈,况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五毒教又是施毒高手,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对手。我与蜀川守将秦良玉有过几面之缘,我想先到蜀川看望一下她。我们顺便再去蜀川唐门走一遭,看看这个唐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看看是否可以得到一点线索。”
雪鹰子点点头,转身看着剑尊道:“你现在也可以回名剑山庄了。妖刀‘天问’的事情我来解决。但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剑武子,你可明白?”剑尊点点头,驾着马车就走了。
雪鹰子看着那匹汗血宝马,道:“想来这匹宝马良驹和鬼影子定是有缘。此去蜀川路途遥远,也就送给你们好了。”花仙子点头一笑,搀扶着鬼影子上马,唤起小鬼头便匆匆的离开了蝴蝶谷。
雪鹰子却没有走,他看着花仙子和鬼影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客栈烧得正旺,雪鹰子忽然转身冲进了火海,瞬间便提着两坛酒又冲了出来。
他眉毛胡子头发却有些已经被火烧焦,但是他并没有在意。
他领着两坛酒便踏步走进了蝴蝶谷。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入谷,仿佛有一个人在谷里等着他,正在向他招手。
雪鹰子拎着酒,口中却朗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神龙子,癫大师,将进酒,杯莫停!”
雪鹰子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并没有因为妖刀“天问”被盗而失落,更没有因为谷外死人而叹息,念着这首李太白的《将进酒》,却将诗中“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一句改成了“神龙子,癫大师,将进酒,杯莫停!”
忽听得谷中传来一人高声吟诗道:“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雪鹰子听言哈哈一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话说完,他穿过幽径已经来到了桃花源深处那间草房前,房门却虚掩着……
一座孤零零的坟墓矗立房旁边,坟头上已经爬满了杂草,没有人整理,坟前一块石头权当做石碑,石上却没有字。
一个头戴铁箍的邋遢和尚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晒着太阳,见到雪鹰子手中的两坛酒,却也并没有起身。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癫大师。
雪鹰子一见,手中酒坛就丢了出去,击向癫大师。癫大师却懒洋洋轻轻抬起左脚,脚上一只草鞋已经快磨破了底,一坛酒击来,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左脚上。
癫大师身形向后一仰,便躺在了石阶上,左脚上酒坛便是一斜,酒便像是一条小瀑布直接倒进嘴里。
只听得草房内一个声音传来,念着诗词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一首唐伯虎的《桃花庵歌》,似乎念出了草房中人看破尘世,归隐田园的心切。
雪鹰子听得草房中人唱词,当是又气又喜,向前踏两步坐在癫大师旁边,抢下那坛酒,道:“你们两个大骗子,骗的我好是辛苦。五年来我一直都在找寻你们而不得啊。”
只听得草房的门“吱”一声便打开了。
一位披散着长发,身上穿着一件用百十块残布缝合而成的长衫,犹如乞丐的的汉子就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身上还背着一个用破旧烂布缝合而成的布兜。
他分明就是客栈中那个已经喝得大醉的人。
衣衫褴褛如乞丐的汉子却道:“此言差矣。我们并没有让你去寻找。你寻找我们,不过是因为我和你天山一战,跌落悬崖,生死未卜,江湖人想要知道真相。而你却想要知道我到底是生是死,以便落得心安罢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那个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子。
雪鹰子听神龙子一言,仿佛是被说到了心坎上,但是心底火气却还是未消,道:“神龙子,五年前你是故意上的天山找我,是故意与我比剑,却又是故意被我长剑划伤,故意的失足跌下山崖的,不是吗?你们这一招,倒是害苦了我。”
神龙子脸上露出一种邪笑,点点头。雪鹰子本是一个高冷之人,不苟言笑,似乎整个世界都像他所居住的天山。但是见到神龙子,他心底却总有一种欣喜之感,似乎倒也是有很多的话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