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花近高楼伤客心十四

花倾城斜眼就看见了花仙子,她的一双温柔的眼睛像极了当年的季明珍。他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忽然间连出十几掌,每一掌都似乎就像是一块寒冰,将神龙子逼退。他翻身一跃,便侵到了花仙子身后。

众人惊愕之际,花倾城已经按住了花仙子的咽喉,花仙子顿时便成了他的挡箭牌。

众人见到花仙子被困,都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手。

神龙子看着花倾城道:“虎毒不食子。花倾城,只要你放了花仙子,我们今天就放你走。”花倾城哈哈一笑,道:“神龙子,我知道你和这些人都是朋友,你的意愿却并不能代表他们。”疯婆婆一双眼睛带着怨愤。花家出现这种不孝逆子,令人心生恨意,开口道:“混账东西,你快些将花仙子放开。我代表花家祖上饶恕一命。若是不然……”疯婆婆手中龙头拐一横,道:“我就要打爆你的头,来向列祖列宗谢罪。”

花倾城低头沉思,道:“好,我就放了她。”话说完,瞬间便推出一掌,将花仙子打飞了出去,自己一个转身便掠向院外。花倾城已经成了四季山庄花家的罪人,花仙子乃是花家唯一的骨血。疯婆婆见花仙子被打飞,身形也已经掠起,将花仙子紧紧抱住,幸好花倾城这一掌并未用尽全力。

七个手持长刀的汉子见花倾城掠向院外,也都不敢恋战,翻身也都窜出。

众人见状也都是唏嘘不已。

“咕咚咕咚”之声甚重,众人循声看去,发现乃是神龙子和花倾城从湖心窜出后,湖水倒灌而发出的声响。神龙子见状,心中却是不平,更是不知道是否要将季明珍被冰封一事相告,心中委实有些矛盾。

见的花仙子受了伤,心中更是不便相告。

他看着湖水慢慢将冰窖灌满,自是惆怅,料想自己的父亲和季明珍生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是死后却可以同穴,也算是有了一个较好的结局。他忽然间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中却又感到不安,不知道母亲在天之灵,是否可以允许父亲如此。

湖面又恢复了平静。龙啸天和季明珍就这样永远的沉入了湖底,这也许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杨水仙看着神龙子脸上不安的表情,以为神龙子是在为花仙子担心。她走过去紧紧握住神龙子的手,看着他。她的一双明眸中透出的却是希望勇敢的眼神。原来都是神龙子如此的看着自己,给自己希望和勇气。

“娘。”

只听得鬼影子大叫一声,声音撕心裂肺,整个县衙似乎都已经被其哀嚎而颤抖。众人循声看去,却见的荷仙姑躺在鬼影子的怀里,一只手抚摸着鬼影子的脸,那是一个母亲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她整个身子已经都渐渐的出现了冰霜,竟然成了一个冰人。众人都不禁骇然,花倾城焱淼掌竟然真的如此。

鬼影子狼嚎般的哭喊,并不能换回荷仙姑的一条命。

静琳师太虽然受了伤,见到荷仙姑惨死,心中也是感到不平。荷仙姑毕竟是峨眉派入住剑阁,守护‘天问’的剑八仙之一。

蓝采活却仰天长啸,大笑三声,道:“一切都是冤孽,冤孽啊。”声音震耳,传向远方。

蓝采活的嘴角挂着血,忍着痛,轻声对神龙子道:“神龙子,你过来,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神龙子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见他如此惨状,更是不便拒绝。他又看一眼鬼影子,走近他身旁,蹲坐下来,看着他。

蓝采活看着神龙子,脸上带着一种欣慰的笑,开口道:“世间一切都是天注定。佛家有云,有因必有果,有果皆有因。这些事情已经在我心中隐藏了二十多年,我原本以为要将这些秘密都带进棺材,却不曾想到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至少让我欣慰的是,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见我的孩子……”

蓝采活脸上带着笑,他的嘴角却已经开始渗出血,看着鬼影子。鬼影子抱紧了荷仙姑的身体,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他的心仿佛已经在这一瞬间死掉了。只听得蓝采活低声接着道:“神龙子,你可知道,二十多年前,妖刀‘天问’便已经不在剑阁了。”

蓝采活一句话说完,当场众人都是一惊,各个面面相觑,都感到不可思议。当所有人都认定,鬼影子进入剑阁,盗取妖刀“天问”,方才引发江湖恩怨仇杀。却没有想到在此,会听到一个如此令人震撼不能够接受的消息。神龙子早已经听雪鹰子提起过此事,默默点点头,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了。”

鬼影子沉浸在自己母亲逝去的悲痛中,并没有听清楚蓝采活口中所言。他的悲伤已经可以掩盖阻挡着一切。

名剑山庄为了看护妖刀“天问”,建了剑阁,并由江湖六大门派及南北两帮镇守。却不想妖刀“天问”却早已经不在剑阁,这确实所有人不可理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有人都知道,蓝采活说的话绝对不是凭空捏造。

所有人心底都是同样的想法,既然妖刀“天问”早已经不在剑阁,那么鬼影子,也就只是进入剑阁而已。剑尊为什么却一口咬定,是鬼影子将那柄妖刀带出了剑阁呢?

剑尊,却也早已经死在那柄妖刀“天问”之下,也已经死无对证。

但是,那柄妖刀“天问”到底在什么地方呢?这才是所有人更为关心的事情。

蓝采活轻轻咳嗽几句,嘴上都已经沾满了鲜血。他并没有去擦,接着道:“当年,我代表昆仑派入住剑阁,我却在剑阁中见到了一个让我无法忘记的人,就是峨眉派的荷仙姑。”蓝采活看着已经死去,但是却永远都活在心中的荷仙姑,脸上却还是露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笑。

神龙子忽然间想起了吕正阳,想到他在那客栈中对自己讲起和蓝采活荷仙姑之间的事情。

蓝采活忍痛,续道:“当年,我们和武当吕正阳同是剑八仙之一。他也对荷仙姑产生了好感,荷仙姑却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神龙子知道,但是并没有点破。众人见到荷仙姑,心中也早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蓝采活脸上却又露出微微笑意,就像是一个胜利者,接着道:“我和仙姑互生情愫,我们发誓要相守一辈子。但是……”蓝采活长叹一口气,道:“为了看护剑阁,镇守妖刀‘天问’,剑八仙是不能有儿女私情的。但是我们却又……”话语间,又是几声咳嗽叹息。

神龙子看着杨水仙,当杨水仙碰触道神龙子的眼睛时,身上一阵燥热,一下子便低下了头。神龙子分明已经看清楚了她红到耳根的脸。

蓝采活抬头看着天,仿佛是在回忆着过去的美好,忽然听他开口道:“记得那一天,夜黑风高,我和仙姑终于忍受不了相见容易相爱难的窘境,我们两个便偷偷的进入了剑阁,做了那苟且之事。”蓝采活看着鬼影子接着道:“那是我们唯一一次进入剑阁,剑阁中挂着八盏灯笼,每一盏灯笼上吊着一柄剑。那居然就是上古神兵,八柄剑都刻着名字,承影剑,巨阙剑,湛卢剑,鱼肠剑,干将莫邪剑,龙渊剑,泰阿剑,纯钧剑。上古十大神兵只缺少了存放在少林寺内的轩辕剑和藏在紫荆城中的赤霄剑。”

他的话有点多,他知道自己终将命丧在此,也就毫无掩饰将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道:“剑阁中间平放着一具棺材,那是一具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石棺,棺材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剑’字。我们守护剑阁,却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妖刀‘天问’的真容,心中不禁痒痒,决定要打开石棺看上一看。但是当我们打开石棺,却发现里面是空的。那柄妖刀早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蓝采活又是一声叹息,道:“却有不巧,偏偏曹保玖巡视剑阁,发现了我们的秘密。我们二人苦苦相求,想要他为我们保守秘密。曹保玖却是一个刚直之人,眼中揉不下半粒沙子。我们生怕若是他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我们将会被整个江湖所不齿,到时候我们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便心一横,对他下了毒手,将他的尸体藏在了那具石棺中。”

神龙子心中也不禁叹了口气,众人也不禁都暗中唏嘘。

蓝采活接着道:“事情过去一个月,我们两个人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生怕有第二个人知道了这些事情。有一天,仙姑悄悄地来到我的房间,告诉我她身体不适,乃是有喜征兆。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当时,我们都欣喜若狂,但是却又担心。若是她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我们之间的事情必然败露。到时候整个名剑山庄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两个人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当时,霸天下率领十三楼的人欲要称霸江湖,残害武林同道。名剑山庄剑武子广发英雄帖,邀请武林各派共聚名剑山庄,商讨对付霸天下……”

当年,疯婆婆和癫大师还有海爷三人也接到了英雄帖,也和其他各派高手同聚名剑山庄,共商对付霸天下。三人听得此言,想到伏击霸天下的场景,心中也都是唏嘘不已。

蓝采活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又道:“那个时候,花倾城也出现在名剑山庄。他却绝对不是去商讨对付霸天下的,而是觊觎藏在剑阁中的那柄妖刀‘天问’。当他在剑阁外第一眼见到荷仙姑的时候,心中便起了邪恶之念。我见他如此,心中虽气愤,却也不便发作,生怕另生事端。但是荷仙姑却从中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众人听得此言,想到后来发生事情,心中已然明白,但是却都没有点破。

蓝采活接着道:“荷仙姑便故意委身下嫁花倾城。自己喜欢的女人却要躺进别人的怀抱,我心中虽然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因为仙姑已经怀里我的孩子,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名剑山庄。当他们携手离开名剑山庄,我也便离开了名剑山庄,委身四季山庄,成了他们家一个马夫。”

蓝采和抬眼看着花仙子,长舒一口气,挤出一丝微笑,道:“你的母亲,看不惯花倾城和荷仙姑花前月下,爱意缠绵,便带着你离开了四季山庄。那时候你才不过几岁,当时我看见你一双眼睛中却并没有憎恨之意。”

花仙子也轻叹一口气,她想要回忆起那儿时的情形,却发现那一切都已经成了昨日黄花,迷离了自己的眼睛。

蓝采和接着道:“纸,终是包不住火的。不久后,仙姑的肚子却是越来越大,花倾城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一切的事情,便开始冷落疏远仙姑,经常的留恋风花雪月的场所,这也就为我们两个人相处创造了机会。”

鬼影子渐渐的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不得不面对荷仙姑逝去的真相。他瞪大一双迷茫的眼睛看着蓝采活,却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蓝采活的话语听进耳中。往事一幕幕都随风飘落,就像是树上落下的残叶。那都已经成了过去的事情,一切也都无法挽留。

蓝采活看着鬼影子,那是他自己的孩子,看着胸前那团锦簇的荷花刺青,接着道:“女人仿佛天生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便在他身上刺下了这团荷花刺青。当时听着他痛苦的啼哭着,心中犹如几千几百根针刺痛着。我不知道她所为何故,便问她道‘他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为什么如此残忍的要这样呢?’仙姑当时并没有回答我,我也就没有再去问。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孩子生日的时候……”

蓝采活嘴角又渗出血,血已经有些发乌,整个身体也因为痛苦而抖动着,却接着道:“那也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我们正在为这个小生命欢呼的时候,却见的一个蒙面人忽然出现,搅乱了孩子的生日宴。蒙面人武功很高,他将孩子抢去,我出手与其相争,却败下阵来。仙姑恳求花倾城出手帮忙,花倾城却无视我们的存在。我们只能够看着那个蒙面人将其在我们面前掠走……”

神龙子和花仙子对视一眼,又看看鬼影子,长叹一声,想起季明珍将鬼影子带回蝴蝶谷的情形……

蓝采活接着道:“我们以为这一切都是花倾城为了报复我们而暗中设下的阴谋,因此,我们对他恨之入骨。我们便想办法要报复,我们暗中买通他经常光顾的青楼的一个妓女,在他饭菜中下了药。在他醉倒后,我们便将他的双腿打断,但是……”

众人刚刚见到花倾城飞起几脚将蓝采活踢飞,都知道他的腿并没有断。他一直都坐在轮椅上就是要故意蒙蔽蓝采活和荷仙姑的眼睛,让他们掉以轻心。

蓝采活挪步到鬼影子身旁,想要抚摸他的脸却不能,疼痛已经使得他全身都在颤抖。鬼影子眼中含着泪花,面对着自己的父亲,却又不知道开口要说些什么。

蓝采活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但是他的笑意却让人觉得太冷。他仰天大笑一声,众人见状,仔细回味他所说的过去的恩怨情仇,也都不禁叹一口气。

蓝采活见大家如此,忽然开口道:“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

神龙子知道那是一首毛滂的《惜分飞》。

此诗词是毛滂辞任富阳法曹时赠送给当地一名为琼芳的歌妓。词中写离情细腻而逼真,十分感人。这首词也是毛滂的成名之作,当时感动了时任杭州刺史的苏东坡。

蓝采活念完这首词却纵身一跃,飞了起来,一头撞在了湖水间那假山上。只听得“噗通”一声,便落入了水中,瞬间便染成了血色。

众人都是一惊,没有想到蓝采活会如此。鬼影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傻傻的瞪着眼睛看着湖中,呆愣在那里,却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

神龙子一个纵身,“噗通”一声便跃入湖,将蓝采活捞上来。

众人望去,却见的蓝采活的额头处已经被撞开了一个半尺长的血口。神龙子跃出水面的时候,蓝采活已经没有了气息。

神龙子闭起双眼,长叹一声。静琳师太盘腿坐于地上,双掌合十,口中念起了经文,为蓝采活和荷仙姑超度。花仙子杨水仙和秋紫衣三人也都坐在静琳师太身旁,跟着静琳师太念起了经文。鱼鹞子搀扶着鱼鹰子,脸上却显出一种令人无法言语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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