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是非成败转头空五

范文程就是一个史官一样的讲解着大明的历史,道:“谁又曾想到,后来边境瓦剌公然入侵。英宗朱祁镇年幼,他乃是一个在稳定环境中长大的,他又怎么能理解战争的残酷,却又惑于宦官王振之谋,居然自封‘大将军’,亲征瓦剌,随酿成了震惊明廷的‘土木之变’。‘土木之变’,使得朱祁镇成了瓦剌的阶下囚,就像是当年靖康之变,大金朝俘获了宋徽宗宋钦宗一样。幸好朝中有一位能力挽狂澜的于谦,拥戴朱祁钰为帝,称为代宗景帝,稳定了民心,才使得明王朝维持了稳定的发展局面。若是不然,想来当今大好河山,早已经不知道是谁的天下。”

大玉儿听父辈们谈起过“土木之变”,点头道:“瓦剌也是属于我们蒙古的一支。我听父亲说起过这个于谦,据说他刚正不阿,写下过什么很有名的诗词。”

范文程点点头,接着道:“‘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一首〈石灰吟〉就像是于谦一生的写照。言归正传,当景帝朱祁钰死后,英宗朱祁镇复辟,继而又一次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但是他却记恨朱祁钰和于谦,将于谦杀害抄家。朱祁镇之后的宪宗朱见深,孝宗朱佑樘,武宗朱厚照诸朝,除了孝宗朱佑樘略有振作外,其他几个人多懈怠政事,社会矛盾日趋加剧,使得大明王朝开始逐步走上了衰败之路。以至于到现在,大明王朝内忧外患……”

范文程见到此,不仅长叹一声。叹息大明王朝,大厦将倾,不知将何去何从呢?谁又能够取而代之,建立下一个王朝呢?真的就是那后金满洲鞑子皇太极吗?他的八旗铁骑是否能够重现当年金主完颜阿骨打的勇猛呢?

这一声叹息,也是在为自己而叹息。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呢?总不成要留在这科尔沁草原,整日给这大玉儿讲解历史故事?

大玉儿似乎并没有能够理解范文程心中的想法,开口却问道:“据说,明朝中期开始,做皇帝的都不理朝政,那么他们又都做些什么呢?难道他们整天就知道吃饭睡觉吗?”范文嫣却是一笑,也问道:“是啊,大哥,当皇帝不理朝政,那么为什么还要做皇帝呢?”

范文程哈哈一笑,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宪宗朱见深算是一个太平天子,但是他却迷恋上自己祖母孙太后的一名宫女万贞儿,就像是走火入魔了,竟然册封了万氏为贵妃,这可是仅仅次于皇后的封号。为了这个万贵妃,朱见深在大婚后竟然废掉了原配的吴皇后,还差点让自己绝了后,差点让大明江山没有了继承人。”

大玉儿顿觉好笑,道:“想不到宪宗皇帝还是个痴情的人呢?”范文程道:“如果说真正的痴情,那就算是孝宗朱佑樘了,他只娶了一位皇后,此外并无嫔妃。宪宗朱见深虽然是个太平天子,但是却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内廷权阉汪直,梁芳气焰嚣张,外廷大学士万安与万贵妃兄弟万喜,万通,万达等沆瀣一气,朝廷内外纲纪不明。宪宗又设立了西厂,与锦衣卫东厂并称谓‘厂卫’,连兴大狱,兼并土地,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范文程又道:“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孝宗继位也烧了三把火,肃清乱局。弃佞臣,选怀恩,用王恕,史称‘弘治中兴’,孝宗本人也被称为是‘中兴令主’。学者朱国桢曾说:‘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也就是说,夏商周三代以来呢,能够称的上贤明的君主,只有汉文帝,宋仁宗和明孝宗三人而已。”

大玉儿道:“这个评价对于明孝宗来说,确实很高啊。”

范文程接着道:“再说武宗朱厚照,武宗好动,又受到以刘瑾为首的八个太监蛊惑,住进了皇城西北的豹房。豹房之内,美女如云,武宗似乎不满足,令左右广为进献,甚至强抢孕妇。豹房玩腻了,武宗却又游幸西北,在宣府建镇国府,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还和蒙古小王子部大战一场。”

范文程认为,明朝庭皇帝不务正业,似乎从这朱厚照开始。

他又道:“从西北回来后,又酝酿南巡,但是这次南巡却要了他的命。南巡中武宗在清江浦垂钓,不慎落水受寒,身体每况愈下。次年就病死于豹房。武宗是一个复杂体,他贪杯好色,尚兵无赖,行事荒谬不经,但是处事却刚毅果断,还能礼贤下士,痴情于艺妓,他的一生,还是留于后世评说吧。”

范文程继续道:“武宗纵欲过度,却无一儿半女,世宗朱厚熜以外藩入继大统,但是他沉浸于修道斋醮之事,号为‘钱痨’的严嵩,夏言等佞臣专权,社会矛盾加剧,内忧严重,外患也是只多不少。”

范文程看着脚下的土地,道:“鞑靼不时南下骚扰,令朝廷痛苦不堪,倭寇入侵东南沿海,而番邦外族人又窃取了南疆港岸澳门。当时京城儿童传唱‘嘉靖嘉靖,家家干净’。穆宗朱载垕继位,对外关系和民族关系上发生了两间大事,就是‘隆庆开关’和‘隆庆合议’。”

范文程讲起历史,开始停不下口,道:“明朝建立之初,太祖皇帝为了制止倭人进犯,就实行海禁。严格规定,沿海之地内迁三十里,不许沿海渔户出海捕鱼。但是沿海为生的居民为了生计就只能走私,并且勾结海盗倭寇。穆宗选择福建月港,设置专门的管理机构开放海禁,允许私人出洋进行对外贸易。‘隆庆合议’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就是册封俺答汗味顺义王,修建了归化城,明朝和北部的蒙古诸部维持了长时间的册封和贡市关系,稳定了北部边疆。”

关于俺答汗和三娘子的事情,整个蒙古部落都是熟识的。

范文程却叹一口气,道:“但是穆宗却是一个短命的皇帝。虽然在位六年,但是却使朝廷摆脱了贫弱局面,百姓也都得到休养生息,国家积累了财富,社会相对稳定。这些都为神宗的万历朝改革和社会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政治经济基础。一代名相张居正辅佐幼帝神宗朱翊钧,大刀阔斧的发展了改革,经济上实行‘一条鞭法’,军事上制订了‘东制西怀’的战略,富国富民,安定平稳……”

范文程讲到此,却又是一声叹息,道:“但是万历十年,亲政的朱翊钧开始了对张居正的政治清算,追夺了张居正的官阶,刨坟掘尸。真是在这一年,后金主努尔哈赤起兵征尼堪外兰,克图伦城,发动了对明朝的进攻。”

杨先开虽然距离大玉儿有些距离,但是科尔沁草原地广空旷,范文程的声音也并不低,字字句句也传入耳中。但是他却并没有开口,也像是一个听众一样,悠闲的听着故事。

很长时间,都是杨先开讲些故事给大玉儿听。但是像范文程这样将整个大明王朝历代皇帝都讲解分析,他也得第一次听闻。

范文程清清嗓子,道:“神宗之后,光宗朱常洛沉湎酒色,继位一月便去了西天见佛祖,天启皇帝朱由校是好木匠活计,仿佛就是鲁班再世,朝政有大太监魏忠贤和乳母客氏把持,魏忠贤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忠臣义士无不受到打击。而客夫人却又贪婪毒辣,常借天启之名搜刮朝廷重臣。而朝中奸佞之臣为了迎合客夫人,却又将罪恶的手向下延伸,造成各级官吏都成了中饱私囊的大贪官。最痛苦的却是那些黎民百姓。”

范文程抬眼看着辽东方向,道:“建州女真崛起,努尔哈赤统一满洲部族,建立后金国,建立八旗,大举进攻,更加深了明王朝的危机。”

大玉儿听到范文程竟然对大明君主的事了如指掌,心中暗生敬佩之意,开口赞道:“没有想到范先生知道的如此之多。以后还要请范先生多多的指教啊。”范文程相视一笑,道:“那里,那里,读史能让人明事理,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他们身后的那位身穿甲胄的青年却没有说一句话,就像是一个私塾听课的孩童,听的津津有味,也不时的冥思苦想一下。

忽听得一声尖利的叫声,众人看去,只见的一只苍鹰从高空俯冲而下,掠过地面又飞了起来,利爪处却还抓住一件白色之物。

身穿甲胄的年轻人便搭弓射箭,只听的“嗖”的一声,利箭离弦射向苍鹰。杨先开脸上也是一笑,见那年轻人搭弓射箭,动作麻利,出手迅捷。他也急抽一枝箭,纵身跃起,搭弓射箭,“嗖”的一声,利箭也离弦远去。

两支箭一前一后直射向苍鹰。

只见的苍鹰扑腾两下翅膀,便一头栽了下来。

众人快步向前,来到了苍鹰落地的地方,众人更是一惊,但见的两支利箭都穿过了苍鹰的脖颈,更令人大惊的是,杨先开后射出的箭却将那年轻人射出的箭从中间劈成了两块,插在了中间。

所有人都在惊呼杨先开箭法精绝的时候,杨先开却从不远处捡起一只受伤的白鸽,想来那便是苍鹰俯冲而下后抓住的猎物,却不曾想到就为了这只白鸽,搭上了自己性命。

杨先开见到那只受伤的白鸽,脸色一变,心中更是吃惊不小。白鸽脚上捆绑着一个细小的竹筒。杨先开将竹筒中的信签取出,但见上面写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轩辕台前,商举楼主”。

大玉儿将那只苍鹰提在手上,看着不远处的杨先开,道:“杨先生,今天出门骗阿爹说要出门打猎,却不想真的就打到一只苍鹰。”杨先开手中抚摸着受伤的白鸽,长叹一声,似乎并没有听到大玉儿的话语。

大玉儿见到一脸凝重的杨先开,却开口道:“杨先生为何不悦?”杨先开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看着手中受伤的白鸽,道:“当你们都沉浸在胜利之中时,又有谁能理解一个弱者的痛苦,又有谁曾倾听过弱者的呼喊。就像是我手中的白鸽,他受了伤却无人问津。”

所有人听他一言,脸上的喜悦瞬间便都消失了。

杨先开接着道:“满洲也罢,大明也罢,两国交战,死伤无数,流民失所,又有谁真正在乎过那些百姓的痛苦呢?他们又有什么罪过呢?他们不过就是想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但是为什么如此残忍的要剥夺他们生存下去的权利呢?”

范文程也是叹息一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事也是古难全,绝非凭你我之力所能对抗的。”

身穿甲胄的年轻人却走上前,对杨先开抱拳施礼,道:“杨先生箭法精妙,武功超群,绝对能在百万军中取敌将之首级。如此人才,却又埋没在科尔沁草原。男子汉定当戎马疆场,建功立业,创不朽功勋才对。”

杨先开知道面前之人乃是后金满洲鞑子无疑,听他一言随即哈哈一笑,道:“我不过就是略通武艺的粗人,只想逍遥自在的过余生。什么建功立业,驰骋疆场,那些都并非我所愿。若是真上战场创不朽功勋,却不知道是要帮助大明朱家还是帮助你们满洲后金皇太极呢?”

年轻人欲要再进言,杨先开知道他心意,看着不远处的蒙古包,将话题转开了,道:“前面就是寨桑贝勒的蒙古包了。”

杨先开话中意思很明确。你若是朋友,可以到寨桑贝勒蒙古包中喝一杯羊奶酒。倘若是你心怀不轨,在这科尔沁,在寨桑贝勒的地面上,料你也不敢胡乱来。

大玉儿似乎听出了杨先开话语中的火药味,她却不高兴的对年轻人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到我们科尔沁抢人来了吗?你认为我们科尔沁是那么随便就屈从的吗?”

年轻人轻轻一笑,看来大玉儿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着开口解释道:“杨先生乃当世之高人,却留在科尔沁,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大玉儿撅着嘴,看着杨先开,但是杨先开的心事,他们又怎么能知道呢?

他的心早已经飞回了中原,飞回到了河南轩辕台。他本就不属于科尔沁,他的家在河南。

杨先开看着年轻人,开口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生活。古来征战几人回,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建功立业的。”

寨桑贝勒的蒙古包就在前面,一辆豪华的马车就停在包外。

一位三十出头,身穿华服的脸上却有一道小刀疤的严肃汉子就站在马车旁边,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牵马而来的中年汉子。百十个身穿甲胄,手持长枪的兵士就守在蒙古包两旁。

大玉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跑向蒙古包,范文程和范文嫣也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但是阵阵的笑声却从蒙古包中传出。

杨先开并没有入帐,他虽然已经来科尔沁有十几年,但是他还是不习惯随便的到别人的蒙古包里,尤其是面前寨桑贝勒的蒙古包。

他就看着这辆豪华的马车,看着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刀疤汉子身上发出的寒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心中不仅感到奇怪,这些满洲鞑子来科尔沁做什么呢?科尔沁早已经和满洲皇太极结盟,而大玉儿的姑姑哲哲却也嫁给了皇太极为妃。

莫非是哲哲回来了?杨先开转念却又一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若是哲哲回到科尔沁,那毕竟是满蒙的大事,怎么可能如此的低调行事呢?

大玉儿掀开布帘,她却愣在了那里。

一位拖着长辫,面目坚毅冷峻,身穿甲胄的十六七岁少年就坐在蒙古包中和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一同畅饮羊奶酒,一起谈笑风声。

老者见到大玉儿道:“你这丫头,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后金国的豫亲王爱新觉罗·多铎,这次路过我们科尔沁。这位就是我的女儿布木布泰,大家都习惯叫她大玉儿。”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科尔沁寨桑贝勒。

多铎脸上泛着红光,忙站起身,施礼道:“格格在上,受多铎一拜。”

大玉儿却不以为然,道:“你是后金皇亲国胄,我们怎能够受的起。”大玉儿又对寨桑贝勒道:“阿布,今天我认识了两个汉人朋友,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寨桑贝勒叹一口气,脸色略一沉,道:“就是从察尔和手上救下的那群汉人吗?简直就是胡闹,说什么要杨先生陪你去打猎,却抢回来两个汉人。”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