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天色渐渐暗下来,所有人的心中也像这高高的天空,只剩下昏暗,映衬起那天边的一抹残霞。
神龙子骑着一匹快马疾奔出杭州城外,鬼马刀和刀清风也都骑着快马跟在神龙子身后。鱼鹞子驾着那辆周应秋留下的马车载着杨水仙和秋紫衣。
神龙子的脸色一直都很沉重,想到发生的一切事情,件件都在意料之外,却皆因霸天下欲要称霸天下,袭杀江湖各派而引起。想到此,心中自是不免唏嘘。权利的欲望给自己,更给别人带来的却是多么大的伤害。
花倾城逃离,但是留给花仙子的将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痛。蓝采活和荷仙姑的死,也将鬼影子代入到无边深渊之中,就像是一道深深的伤疤永远留在心间。鱼鹞子对于花倾城的恨也绝对不会少上一分。
神龙子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表达内心深处的痛。
父亲龙啸天至死都没有能够和母亲在一起,陪在自己身旁的却是季明珍。但是现在,两个人也都葬藏在湖底深处。如此,就让这两有情无缘之人在另外一个世界相守相伴。也许,他们的事情只能够成为江湖一个传说。几十年后,也只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神龙子关心的,却是在京郊瘟神庙中出现的另外一个江湖客到底是什么人呢?神龙子还有担心的事情,那就是花倾城逃离此地,是否会击杀屠妙妙,让这个江湖客真正的成为一个谜呢?
他轻轻吹一口气,却又想要见到屠妙妙,真正的去揭开这个谜团。
他看着朦胧的远方,最后一丝昏黄金光也已经消失,天开始暗下来了,前方已经渐渐的成了一个点。他想到后金国大汗皇太极,睿亲王多尔衮,满洲鞑子磨刀霍霍,欲要再次挥军南下。他们早就想要跨过山海关,直捣北京城,想要取代大明朝从而一统江山。那也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
对于皇太极和多尔衮等人而言,这就将是他们存活的意义。努尔哈赤未曾完成的事情,他们却要去实现……
神龙子看着官道两旁平静的市镇,看着那些匆匆而过的村民,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疼痛。满洲鞑子若真挥军南下,又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屠戮。他的面前呈现的却是成河的血流,更是一处处的白骨,漫天的哀嚎痛哭之声。他不敢再想下去,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就要死在这血泊中,成为豺狼虎豹的口中餐……
鬼马刀和刀清风并不知道神龙子在想什么,看到他脸色沉重,都以为他是为鬼影子的事情正自伤怀。因此也不便过多的言语,就只好紧紧跟在其身后。
神龙子忽然勒紧马缰绳,快马“哞”的一声长嘶便停了下来。鬼马刀和刀清风不明就里,也都勒紧马缰绳。但见的神龙子跃然下马,站立于路旁,凝神看着官路的远处。
杨水仙跳下马车走到近前,见神龙子脸色阴沉,关切问道:“你怎么了?”神龙子摇摇头,他似乎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血腥之气,转头看着杨水仙,道:“有人来了,却带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死亡气息。”鬼马刀等几人望向远处,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他们却都相信神龙子。
一炷香时间未到,只见的官路的远处确实出现了几个黑影,黑影们迅速向前移动。神龙子脸上没有表情,目光看着几道黑影,鬼马刀等人却都诧异不已,心中不禁暗想,神龙子心情沉重,却仍能时刻保持一种警觉。
他就像是一头狼,随时都能快速的发觉身边的危险。所有人也都心中对他佩服不已。
所有人都不知道来者何人,到此目的何为,心中俱是担心,也都静气凝神,握紧双拳,准备随时出手。
几道黑影已经走近,竟然停在了神龙子面前。众人仔细看去,却见的三个手持长刀的黑衣汉子在前,身后却是四个身穿黑衣的汉子抬着一顶竹轿。来人不是别人,却是跟着花倾城一起逃离杭州的七个黑衣汉子。
他们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血色,更没有一点表情,仿佛是受过什么惊吓像是死人一样。只见的竹轿中坐着一个人,他头发已经蓬松,脑袋偏向一边,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斜愣愣的看着神龙子。他衣衫上赫然有十几道血口,鲜血已经染湿了衣衫,他的全身不停的打着冷颤,就犹如看见了鬼一样的恐怖。
众人仔细看去,心中更是一惊,轿中之人不是别人,却正是花倾城。
鱼鹞子看见花倾城,瞬间想到自己父亲受到戏弄,想到母亲被人侮辱而惨死,害的自己孤苦伶仃……他心中一团怒火灼烧着自己,欲要为自己父亲母亲报仇。看见花倾城现在如此不堪的面目,想到他遭受如此报应,心中却又不忍。若是自己现在出手,必定落得趁人之危之嫌,反倒是让自己父亲鱼鹰子和师父海爷脸上无光。
他心中宽慰自己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即就报……”秋紫衣看着鱼鹞子握紧的双拳慢慢的放下,知道了鱼鹞子的心意。仇恨并未蒙蔽他的双眼心神,脸上露出愉快的表情。她知道鱼鹞子绝对是一个善恶分明的好人,不是乘人之危的屑小,心中便如同开了一朵鲜花般。她上前紧紧握住鱼鹞子的手,朝他甜蜜的一笑。鱼鹞子心中犹如一阵春风吹过,感到无比舒畅。
鬼马刀和刀清风见到鱼鹞子和秋紫衣紧握的双手,脸上也绽放着花开般的笑脸。他们心中也都明白,秋紫衣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自己也可以向神爷有所交代了。
鬼马刀和秋紫衣本就是孤儿,被神爷收养,从小一起在神王峪长大。在他眼中,秋紫衣更像是自己的亲妹妹,自然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现在眼见得她和鱼鹞子能够走到一起,眼睛中却有些湿润。那是一种幸福的泪。
神龙子见状,向前跨一步来到花倾城的身前,仔细查看,却见的花倾城手腕脚踝处各有一道血口,乃是被利刃划伤所致。神龙子心中暗惊,花倾城竟然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一时却又想不到是什么人下此毒手,更想不到江湖上还能有谁有如此武功,能将花倾城害成如此。
少林惠净,武当凌龙子,丐帮彭玄关,名剑山庄剑尊,几个人的身影又从神龙子脑海中浮现。他一时间感到甚是迷茫,不知道短短半日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神龙子想到县衙发生的一切。
花倾城为了自己,不惜伤害了多少无辜,落得今日之下场,实属因果报应。转念想到花仙子,心中自是不免唏嘘。无论如何,花倾城都是她的亲生父亲。不知道这一切,花仙子知道后却又如何承受。
神龙子轻轻的叹一口气。杨水仙也被花倾城残相惊得一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神龙子心中必定想到很多事情,也不便开口多言,生怕扰乱了神龙子的思绪。
神龙子见到花倾城一双惊恐的眼睛,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花倾城欲要开口说话,但是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口中发出“啊啊啊”的声音。神龙子听得此语,却才发现花倾城的舌头竟然也已经被人狠心割掉了。
神龙子心中更是不忍,他闭起眼睛,长吁一口,拳头却握得更紧。他仿佛已经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咯咯”作响声音。他的内心窝着一团火,就像是一座火山,随时都可能会爆发。
神龙子看着七个黑衣汉子,开口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见的一位手持长刀的汉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到他手上。神龙子看去,却见的信封上赫然画着一只捕食的苍鹰。
神龙子见到信件,心中暗想道:“雪鹰子如何到了这江南之地?花倾城的伤难道和雪鹰子有关系?总不会是雪鹰子出手将其伤成如此模样?”神龙子想不到雪鹰子和花倾城之间有什么梁子。神龙子和雪鹰子相交甚久,知道他绝非如此残忍暴戾之人。
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七个黑衣汉子却是不敢停留,继续前进,渐渐的消失在远方化成了一个黑点。神龙子看着他们远去,默默道:“你们先走,我去见个朋友。稍后我会赶到少林和你们会合。”话说完,他便纵身一跃,犹如低飞的燕子掠过地面飞向远方。
杨水仙担心神龙子安危,却又无法阻止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办法能够阻止改变神龙子的决定和做事。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更让所有人理不出头绪。所有人的心底却都有着同样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与不安……
鬼马刀等人并不知道神龙子的朋友是谁,见到花倾城如此下场,见到神龙子消失远方,也都是不敢怠慢,打马疾驰前行。他们要尽快的赶到少林,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知惠真大师和刀爷。
事情,似乎越来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似乎更是已经无法掌控。
“荒坟野冢”。
没有荒坟,更没有野冢,这里更不是墓地,但是这里却有死人。
这里是一片乱石岗。石头很多,高低起伏,乱草丛生。风吹过草飘动,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死寂的坟冢,寂寞萧索肃杀,冷清的令人恐惧。
这里是江湖剑客相约比武决斗的战场,随处可见的累累白骨使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坟冢”。只有真正的剑客才有资格在这里比武对决,决高低,更是决生死,也只有真正的剑客才有资格埋葬在“荒坟野冢”……
冷风萧瑟阴冷,弥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剑客的尸身,散发着阵阵的腐臭之气。
神龙子踏足而来,惊起了蚕食的群群乌鸦,发出“呱呱”的惊恐之声,振翅低飞入丛林。
穿过几株孤立的松树,神龙子就看见了松林旁的坟冢亭。
严格意义上讲那是不能称之为一座亭子,那不过是用些许茅草倚树搭建的一座破旧的草亭,幽林深处,更像一座荒凉寂寞的坟冢。坟冢亭上挂着一盏灯笼,灯光昏暗,灯笼随风摇曳,宛如飘零的鬼火一点,令人恐惧害怕。
皎洁的明月穿不透这密密的松林,洒下的残光点点照在这里,却也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幽寂诡秘。
坟冢亭里有一木桌,那也根本不能算是木桌,那不过是被人削平了的一根树桩。
桌子上确实有酒,一坛好酒,酒香四溢。醇清的酒香却也无法掩盖“荒坟野冢”的幽寂诡秘,更是无法掩盖死亡所带来的气息。
亭下还有几把椅子。严格意义上讲那也根本算不上是椅子,那就是几块破石头。时间已经磨去了石头的棱角,变得很光滑。
江湖剑客在“荒坟野冢”比武决斗,都会先在这坟冢亭下喝酒,喝好酒。这里的酒就是生死酒,故美其名曰“重生酒”。喝下生死酒,就如同立下生死状,不论生或死,都一样获得了重生。
雪鹰子就站在坟冢亭下,看着远方模糊如怪兽的群山,任凭冷风吹打。他却并没有动,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仿佛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神龙子已经看见了一袭白衣的雪鹰子。他就像是在此等待前来挑战的江湖剑客的到来。
雪鹰子却忽然开口道:“你来了。”神龙子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道:“你知道我会来?”雪鹰子点点头。神龙子却开口道:“却不知道你怎么会来到了这江南之地?”雪鹰子却开口道:“为了妖刀‘天问’。”
神龙子听得雪鹰子是为了妖刀“天问”而来,心中感到奇怪。难道说那柄妖刀已经在这江南之地出现?他想到了惨伤的花倾城,莫非,他就是被妖刀“天问”所伤?
他知道雪鹰子会慢慢开口将这一切都据实相告,也就没有催问。
神龙子走到坟冢亭下,抄起桌上的那坛酒,仰头便饮下几大口。他现在想要醉,不想再去过问更多的江湖事。雪鹰子却忽转头,一双利剑般的眼睛看着神龙子,道:“你已经见到了花倾城?”神龙子似乎已经感觉到他身上发出的那股冷如天山寒冰的煞气,点点头,道:“难道说花倾城和妖刀‘天问’还有什么关系?”
蓝采活临终之前已经言明,妖刀“天问”其实早已经不再名剑山庄剑阁之中。这件事情,雪鹰子也早已经给自己说过了。妖刀“天问”重现江湖残害武林同道,决然不是鬼影子盗走而为之。
难道说是花倾城暗中将妖刀“天问”从剑氏祠堂中盗走?如果事情真的如此,花倾城盗取这柄妖刀是否也有称霸天下之心?武当凌龙子,少林达摩院首座惠净,丐帮执事长老彭玄关,以及名剑山庄剑尊是否死于他手上呢?花倾城又是被什么人伤成如此模样,妖刀“天问”现在又落入了谁的手上呢?
雪鹰子并没有阻止神龙子饮酒,那坛酒本就是为神龙子准备的。他接着问道:“你可见过花倾城身上的伤?”神龙子还是点点头,他仔细查看过了花倾城身上的伤,开口道:“他身上一共有一百零八道血口。每一道血口的长度,深度几乎一致,说明出刀之人是一个绝顶高手。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他的手筋脚筋都赫然被挑断了,舌头居然也被人残忍的割掉了。他现在既不能写更不能说明,要找到凶手真可谓是难上加难。”
雪鹰子叹口气,道:“这已经算他命大,若是老夫晚来一步,想来他这条命也就上了西天去见佛祖了。”神龙子惊问道:“是你出手救下的花倾城?雪鹰子没有摇头否认。神龙子更是感到诧异,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杭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雪鹰子看着神龙子,开口道:“那天在蝴蝶谷,我已经讲起过这件事情。妖刀‘天问’不在剑阁,而是存放在剑氏祠堂。现在那柄妖刀却又重现武林,已经搅动了整个江湖。重要的就是疑问点,雇佣鬼影子盗取妖刀的神秘买家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说是鬼影子结下梁子,此人设计如此借刀杀人?我想他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吧?你说呢?”
神龙子心中感到诧异。他本就对此提出过疑问,今听雪鹰子如此开口,便回答道:“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让鬼影子明修栈道去剑阁盗取妖刀‘天问’,从而用来掩人耳目。而他却早已经知道并从你们剑氏祠堂将妖刀盗走。此人却又故意将鬼影子入剑阁盗‘天问’的消息散播出去。整个江湖的目光都紧盯着鬼影子。而雇佣之人却可以暗度陈仓,私下出手,利用妖刀斩杀了江湖名宿。说不定,在此背后,还有其他更大的不为人知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