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睿亲王多尔衮在大汗皇太极授意之下率数万清兵悄然绕道蒙古,避开明朝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的防区,突破大安口,连陷遵化、三屯营,巡抚王元雅,总兵朱彦国自尽。
侯天行连夜赶到云台山万善寺找到神龙子将这些事情相告的时候,神龙子正在和无望大师下棋。杨水仙就坐在神龙子身旁看着一本书。鬼影子就像是一位虔诚的尊者,蹲坐在大雄宝殿内敲着木鱼念着佛号。
神龙子的心一下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了,倒是无望大师似乎早已经预知了如此情形,脸上还是一副安详的样子。万善寺虽名义上乃是佛家寺院,朝廷似乎早已经将这寺院忘却了。多少年来,都已经没有朝廷任何官员前来了。若不是历任的主持坚守化缘修缮,想来这万善寺早已经破落不堪了。
无望大师不是政客,只是一个和尚。对于朝堂政事,倒不如云台山的山山水水来的真实。更是不如和神龙子下一盘棋来的舒服过瘾……
神龙子轻叹一口气,面前那盘棋的输赢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吸引。他站起身,抬头看着北方,他似乎也已经看见了那场无休止的战场硝烟,无家可归的流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他对侯天行开口问道:“现在京城情况如何呢?”侯天行也是轻叹一声,道:“京师震动而戒严,朱由检已经同时诏令各路兵马入京勤王。家师知道了这件事情,便让我悄然出京来此寻你。”
“绕道蒙古,从喜峰口斜插攻打北京城。”
神龙子心中默默的念叨着。他想到了那天刀爷在法源寺中相告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多尔衮真的会如此依计行事。他又是一声唏嘘,叹道:“刀爷早已经探知了多尔衮的密谋。袁崇焕以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也曾经几次上书朱由检,都没有引起他的足够重视,派出的援军也被中途遣回。不幸的后果被袁崇焕言中了。”
杨水仙放下手中书,开口道:“却不知道,袁督师将要如何解围?”无望大师此时却是一笑,他似乎看到了多尔衮率领的八旗铁骑,又看到了疾驰救援的袁崇焕,道:“万事有因便有果。想来多尔衮早已经在喜峰口等地安插了眼线,就等着朱由检将援军遣回后才行军蒙古,穿插喜峰口的。”
神龙子想到多尔衮多次乔装潜入中原腹地,更是收买了大量的中原人士为其效命。这些人就像是隐藏的一柄柄锋利的刀,随时都可能出手,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侯天行接着开口道:“想来就是如此。据说,满洲多尔衮率领八旗军分东西两路,分别进攻长城关隘龙井关、大安口等。当时蓟镇塞垣颓落,军伍废弛,后金军没有遇到任何强有力的抵抗,顺利突破长城,兵临遵化城下。”神龙子冷冷一笑,开口道:“遵化在京师东北方向,距离京师只有半日路程。袁崇焕作为蓟辽督师,对整个蓟辽地区的防务都是责无旁贷,况且后金铁骑正是从山海关外而来。如此想来这一切对他定然不利。”
侯天行开口道:“家师近几日也是频频出京,探听的诸多消息。听说袁崇焕从宁远帅军进京勤王,并做出军事防御部署:其一,严守山海关。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已经调到关内,宁远总兵祖大寿也带精锐随袁崇焕入关,所以袁崇焕命前总兵朱梅、副总兵徐敷奏守山海关,防止后金乘机夺关。其二,严守京师要道。袁崇焕命参将杨春守永平,游击满库守迁安,都司刘振华守建昌,参将邹宗武守丰润,游击蔡裕守玉田。其三,严守京畿地区。在靠近京师东北方向的蓟州、三河、密云、顺义严密布防,防止后金从东北路入京。袁崇焕命保定总兵曹鸣雷等驻蓟州遏敌,自率大军,以总兵祖大寿作先锋,驻蓟州居中调度策应。命宣府总兵侯世禄守三河,保定总兵刘策守密云。”
神龙子听得,心中虽然佩服袁崇焕调兵之能,却也感到一种压力,不知道他调兵能否阻止满洲铁骑的进攻呢?
侯天行接着开口道:“多尔衮率军突破了龙井关和大安口,直接指向遵化。遵化是京东的重镇,袁崇焕想把后金的军队阻截在这里。他急令平辽总兵赵率教率四千兵马,驰救遵化。赵率教率部急驰三昼夜,到达遵化以东的三屯营。但三屯营总兵朱国彦不让入城,赵率教只好纵马向西,驰向遵化。赵率教率援军至遵化城外,与满洲贝勒阿济格等所部满洲左翼四旗及蒙古兵相遇,误入埋伏,中箭坠马,力战而亡,全军覆没……”
神龙子曾经听说过赵率教的名号,知道他乃是吴襄之后的山海关总兵,并且深得袁崇焕信任的大将。听得侯天行一言,心中一惊,叹一口气,道:“赵率教战死,想来是明军的重大损失。袁崇焕失去了最得力的大将,定然也就失去了救援京师的最佳时机。京城岌岌可危啊。”
侯天行接着道:“满洲鞑子进攻遵化城,他们先劝降,但是遭到拒绝。多尔衮便下令四面攻城,巡抚王元雅凭城固守,顽强抵抗。第二天,遵化内应纵火,遵化城陷落。巡抚王元雅走入衙署,自缢而死。城中官兵人民,反抗者皆被屠杀。”
无望大师念一句佛号道:“阿弥陀佛。”神龙子眼前仿佛又看见了血流成河的血腥场景,那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侯天行接着道:“满洲军进攻遵化东面的三屯营,副总兵朱来同等潜逃,总兵朱国彦把逃跑将领的姓名在大街上张榜公布,然后偕妻张氏上吊自尽。明朝丧失了将后金军堵在遵化的机会。”
神龙子听得此言,心中气愤,出手便将脚边一颗棋子击的粉碎,口中怒骂道:“总兵不战自溃,居然潜逃,真是丢尽了大明将士的脸面。却不知道,知道了这些事情,朱由检又会作何感想了。”
无望大师哈哈一笑,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神龙子脸上也挂着笑,却是苦笑,道:“大师何出如此一言呢?”无望大师看着神龙子,道:“你是否又想到京城呢?”神龙子哈哈一笑,道:“知我者,大师也。”
无望大师看着远处的群山,但见的夕阳西下,只留下最后几缕光掩映在群山中,他又看看万善寺全景,叹一口气,道:“想到这座皇家寺庙,也曾经辉煌一时。到如今,却也落魄如此。正所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神龙子未等听完无望大师言语,拉起杨水仙便翻身出了万善寺。神龙子并不关心国家政治。江山姓谁对神龙子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是流浪江湖的过客。满洲铁骑真的跨过山海关,大明江山定然易主。到时候,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天下。
满洲鞑子踏破山海关,似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袁崇焕虽然有心杀敌,却奈何手下将兵已经人心涣散,终究是无法能够拧成一股绳。“武将不惜死”,似乎已经成了一句笑话。不少将领的心思似乎并不是想要保家卫国,而是想要保全自己一颗项上人头了。
想当年,蒙古人金戈铁马,在这片土地上建立大一统的元朝。但是他们却想马上治天下,采取高压政策,短短几十年,便发生了红巾军起义,将他们又一次赶回了塞外。如果起兵在白山黑水间的满洲鞑子,是否也会走上这样一条老路呢?
神龙子没有胆量再想下去,下的云台山,寻了两匹快马,便赶赴京城。侯天行也紧随其后。神龙子并没有直接进入北京城,而是纵马北上。他要去看看大明军队和满洲铁骑是如何对决,他更想看看袁崇焕将要如何阻止满洲铁骑进逼。
神龙子转道,只见的北京外城广渠门外,到处都是扎营的军兵。神龙子心中奇怪,却又不得其解。他抬头见得一面大旗在风中呼呼作响,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袁”字。他心中顿时明白,想来定是袁崇焕率领的保卫京师的勤王之军。
神龙子跳下马来,只见得几位手持长枪的兵士喊道:“干什么的?”几位兵士定然不是神龙子对手,但是神龙子并不想和他们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这里毕竟是袁崇焕的兵营,他哈哈一笑,问道:“请问几位军爷,此处可是袁崇焕袁大人的行辕驻地?”
几位兵士听得神龙子口中提到了“袁崇焕”,也都点点头,开口道:“不错,这里确实是袁大人的行营。但是不知道你是哪位,前来袁大人行营所为何事?”神龙子哈哈一笑道:“我乃是袁大人的朋友,路过此地,想见见袁大人,却不知道能否通报一声呢?”几位兵士看看一身褴褛的神龙子,也都露出鄙夷之色,都不相信这样一个犹如乞丐的人会是袁崇焕的朋友。
一位兵士哈哈一笑,道:“你是袁大人的朋友?话说出来就要被人笑掉大牙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袁大人乃是蓟辽督师,统领万军,怎么会有你这种乞丐朋友。你想要攀富贵,想必迷失方向,走错了地方。”一句话说完,其他几位兵士也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神龙子听得却并没有生气,他知道自己一身行头被人误解很是正常。杨水仙却是气愤不过,她没有想到治兵严谨的袁崇焕,军中兵士竟然如此以貌取人,反手就是两巴掌。
那位兵士捂住肿胀的双颊,一双眼睛冒着火焰直盯着两人。其他兵士见状也是大气都不干喘一声,生怕自己也被刮两个耳光。
杨水仙脸上带笑,出手轻轻一折,兵士手中的长枪便折断了。杨水仙开口道:“还不快快进去通报。若是耽误了大事,就让你们脑袋搬家。”几个兵士早已经吓怕了胆,就像是丧家之犬跑进军营。神龙子摇摇头轻叹一声,开口道:“这些将士浴血奋战,能够活着已然不易。你又何必还要如此吓唬他们呢?”杨水仙哼的一声,开口道:“若是不教训他们一下,我们说不定就要等到天黑才能够跨入这道门了。”
未等一碗茶时间,行营中一顶帐篷掀开了门帘,从中走出一位身穿甲胄的中年汉子。神龙子见到此人,脸上露出笑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佘逐末。
佘逐末也已经见到了神龙子和杨水仙,脸上惊愕瞬间便露出喜悦。他快步走近,笑脸相迎,道:“没有想到神龙子会出现在我们行营?”神龙子见得佘逐末难掩一脸愁容之色,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即问道:“见你脸色苍白,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佘逐末知道自己绝对骗不了神龙子,随叹口气,索性便将事情如实相告,道:“昨日与满洲鞑子激战,却不曾想到中了他们声东击西之计……”神龙子开口道:“多尔衮?”佘逐末点点头,开口道:“不错,也只有这个多尔衮,能够使出这种卑鄙的伎俩。”兵不厌诈,两国交战,并不想是江湖人对决,需要刚明正大。战场之上,只有成和败,并没有方法的优劣。神龙子点点头,接着问道:“却不知道伤亡如何呢?”
佘逐末听得更是一肚子的气火,开口道:“满洲鞑子只是故意为之,多次声东击西的故意袭扰我们,让我们疲于奔波,消耗我们体力。我军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他们却劫持了我方两位监军。若是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定然会对大人造成不利影响。”
监军。
监军,代表着朝廷协理军务,督查在外率军的将帅。但是他们却又没有在战场上的指挥权和决定权。但是他们却有直面皇上陈述军中事务的职能。在他们眼中,这似乎就像是握有对将帅的生杀大权一般。
自古,朝廷用兵,似乎都有监军入战场的记录。但是到了唐玄宗时期,竟然使用了身居皇帝身旁,不伦不类的宦官来当监军。这些人身居皇帝身边,自认为是红人,凭着皇上的宠信,有时候竟然会越俎代庖,替代将领取得实际的指挥权。
神龙子不解其意,不曾想到袁崇焕的军队之中竟然还有监军。他忽然想到当年蓟辽总督熊廷弼,整饬军务,一切都井然有序。却不曾想到皇上听信谗言竟然会派监军到帐前督查军务。更为可恨的,派到帐前监军的竟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太监。而监军的权利却又过大,能够直接斥责熊廷弼,直接对熊廷弼统帅大军进行掣肘。从而导致熊廷弼兵败,率军进入山海关。
熊廷弼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不男不女之人,对于监军也是并没有好脸色对待,更是不曾对他们交过“好处”。监军回京城却又煽风点火,最后导致熊廷弼传首九边。却不知道英明的朱由检怎么也会如此派监军进入袁崇焕行营呢?难道说他并不信任袁崇焕带兵,亦或是……
佘逐末知道神龙子心中疑虑,便将两人让进军帐,军帐中摆有一副沙盘。佘逐末开口道:“你有所不知,袁大人统兵入蓟勤王时,朝中官员就已经开始散播谣言,说他有引导后金兵进京之嫌,因此崇祯帝下令袁大人不得越蓟州一步。现在他又擅自率部进京,当今圣上更是猜疑,便派了两个太监拿着圣旨来此监军。”
神龙子听得“太监”两个字,便想起了魏忠贤,他开口道:“朱由检如何会派两个太监,来督察一个行军在外的总督呢?这些太监久在深宫,何曾见到过兵戎相见的场面。他们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如此,将会影响袁大人行军布阵,到最后岂不是……”
熊廷弼传首九边的事情似乎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两个太监监军来到袁崇焕的军帐,却又让他不免担心。
佘逐末摇摇头,叹一口气。杨水仙想到魏忠贤这个大太监,心中火起,开口道:“太监误国。朱由检难道说忘记了魏忠贤祸国殃民了吗?”佘逐末请嘘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江山乃是他们朱家的,自然一切也都是由皇上说了算。”杨水仙想到自己父亲辛劳一生,却惨遭噩运,便气愤开口道:“江山轮流做,朱家江山想来也已经到头了。”神龙子听得,压低声音道:“这些事情不可妄言。杨大人忠君爱国,切莫引起他人非议。”
神龙子看着那副沙盘,道:“却不知道袁大人现在如何?”佘逐末又是一声叹息,指着沙盘,仿佛又回到战场上一样,道:“遵化失陷,多尔衮命留兵八百守遵化,亲统后金军接着南下,向北京进发,逼近蓟州。袁大人则亲自带领九千兵马,急转南进,想要将后金的军队阻截在蓟州,并下令总兵祖大寿、副将何可纲等率领骑兵,亲自疾驰入关,保卫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