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怨纷争江湖恩仇四

神龙子出手一掌击在棋子上,攻向大和尚。大和尚击出的三十五掌便都击在棋子上。瞬间,一枚二尺来高重若百斤的巨石便被打得粉碎。

风一吹,便烟消云散了。

大和尚却没有在乎那枚棋子,也并没有停手,身形一转,一枚棋子夹着劲风飞向神龙子。神龙子左脚尖轻挑,手中也已经多了一枚棋子,顺手一推,两枚棋子相撞,也都击的粉碎。

大和尚退后一步,脸上带着笑意,看着神龙子,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的慈祥。神龙子已经见到大和尚眼中那股慈祥的暖意,却不知道大和尚为什么一会出手击向自己,一会又如此看着自己。

大和尚轻咳一声,道:“赐剑。”话音刚落,只听的“噌,噌”两声,两柄桃木剑却从宝殿中飞了出来。神龙子和大和尚各持一柄木剑,拉开阵势。神龙子不知道大和尚用意如何,但是却也无计可施。他想要转身离开,又想到徐宏祖之事却也没有办好,但是留下来,却又不免要和大和尚一阵恶战。

神龙子犹豫不决,脸露不悦之色。大和尚却未停手,已经击出了一十三剑,每一剑都快速凌厉,夹着一股劲风袭来。

一柄桃木剑到了大和尚手中,却要比一柄宝剑更加令人胆寒。神龙子向后退却几步,挥剑搁挡却并不进攻。

神龙子远远跳开,看着大和尚,心中却充满着疑惑。大和尚却开口道:“你不稀罕和大和尚出手?”神龙子道:“我只是觉得这套剑法有些相熟而已,今日在大师手中施展,却避开了剑法中的一些漏洞破绽,令我也是无可奈何无力还击。”

大和尚哈哈一笑,道:“你说这套剑法相熟,但是你却从来没有见过大和尚?却不知道你从什么地方见过这套剑法。”神龙子道:“实不相瞒,这套剑法曾经还有一个人用过。但是……”大和尚见他有些犹豫,哈哈一笑,道:“这套剑法鬼影子也用过?他凭借这套剑法,足可以跻身江湖前三名之列。是也不是?”

神龙子却更加感到疑惑,不知道这个大和尚到底是何许人?如此一个佛门中人,却对江湖事情了如指掌,心中更是诧异。

这套剑法乃是四季山庄花家的剑法。

当年,季明珍嫁到花家,因此修习了这套剑法。当季明珍带着花仙子离开花家,来到蝴蝶谷后,收养了神龙子和鬼影子。季明珍便将这套剑法传授给了鬼影子。鬼影子学成之后,却又请名师巧匠打铸了那柄丧门剑。

鬼影子就是用这套剑法,用那柄丧门剑,不知杀死了多少江湖人。

大和尚言毕,“唰”的一声,手中剑斜刺里一挑,剑法轻灵,却是武当派剑法中的“游龙戏凤”,剑风掠过,犹如凤翼冲九霄。神龙子手挽一个剑花,身体一转,腾空而起,手中剑一挥,一道寒光划出,犹如一道青天霹雳。

大和尚手中的剑却被他的剑风斩断了。大和尚却未停手,持一柄断木剑削向神龙子。神龙子挽一个剑花,从下斜刺而上,寒光近处,却将大和尚双手之间的铁链削断了。

神龙子自识脸皮较厚,但是削断铁链,却还是感觉自己出手有些莽撞孟浪,顿觉有些尴尬。脸色已然有些发红发热,但是夜黑烛光不明,倒也不易被觉察。

大和尚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之意,却露出满脸的笑意,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他长啸一声,在这夜深山幽的地方传的很远,他接着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真的是老了。”

神龙子却也笑笑,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说,便道:“我早已经熟悉武当这路剑法,心中早也有了破解之法。如若不然,想来绝不是大师对手的。”大和尚点点头,心思却并没有在武当剑法上,道:“江南四季山庄花家的剑法威力无穷,但是却也有几处漏洞。”说到此,大和尚叹息一声,道:“这几日来,我一直也都在研习这套剑法,一心想要弥补住剑法中的漏洞。”

大和尚接着道:“武当剑法也算是江湖一绝,却不成想你却用最简单的方法就将其破解。”

最简单的方法往往也是最有用的方法。

大和尚看着被削断的铁链,哈哈一笑,开口道:“大和尚心存歹念,常困疚在心,羞见世人,亲斩烦恼丝,参禅万山寺二十余载。”他又看着神龙子,却又道:“三十年前恩怨是非转头空,弹指一挥间,却又在此见到了神龙子。不知道这是老天安排还是佛祖示训……”

神龙子见大和尚却并没有责怪之意,却又讲解起剑法奥妙,心底更是有些不自然。见到手脚上束缚的手铐脚镣,却开口道:“铁链困住的无非是你的肉身?一副铁链又如何能够困住心中执念呢?”

大和尚点点头,却道:“没有想到,神龙子却还是一个与我佛有缘之人?”神龙子想到济公大和尚,酒肉不禁,却依然逍遥,开口道:“佛家道济禅师曾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愿心中有佛,饮酒吃肉尚且无事,又何必拘泥于一副铁链枷锁呢?”

大和尚却又是一笑,开口道:“一句话暴露其本心,倒是让我想起了江湖二老之一的癫大师。想来神龙子与我佛缘分还相差太远。”神龙子常与癫大师糖大师听经参禅,听得大和尚一言,前后却又不同评断。

只听得大和尚开口道:“世人断章取义,却从未领会道济真身佛法。”神龙子似乎来了兴趣,开口道:“愿闻其详。”

大和尚脸上一笑,开口道:“世人若学我,如同行魔道……道济禅师乃是我佛门降龙罗汉转世……”

只听得不远处一阵拍手之声,道:“十三楼的人果然厉害至极,棋老更是老当益壮,宝刀未老啊?不知道佛法无边,是否真正可以洗刷你三十年前的罪过……”神龙子循声看去,只见大雄宝殿西配殿旁站着一位头发花白老者,他的脸上横七竖八的被划过十几道伤疤,目光炯炯犹如两团燃烧的火焰,一身长衫却缝制着九个口袋。

来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丐帮九袋长老战常山。

神龙子转头看着战常山。

武林大会诚邀天下英豪,更兼丐帮彭玄关乃是死在妖刀“天问”之下。战常山离开了神王峪,带着张献忠便赶到了少林。听得惠真大师意思,武林大会移师万善寺,却也是不明其理。两天来,困在万山寺,就像是囚笼中的鸟,更是无所事事,便悄然而出,想在万山寺到处走动。听得惠真大师一言,务必不要进入大雄宝殿,心中更觉奇怪。

他见大雄宝殿殿门紧闭,方丈无望大师却又不见人影,半夜中却又隐隐听到木鱼之声,想来其中定有蹊跷。但是碍于惠真大师面子,又不便开口。因此便夜来查看究竟,却不想正好看见神龙子和大和尚对阵。

战常山和棋老三十年前常山一战,被他划伤了脸面,因此上一直耿耿于怀。今夜却见大和尚出手手法和当年棋老一样,话语之音更加沉稳,料定这个大和尚就是棋老。

只是现在他手脚被铁链所缚,行动不比从前迅捷。

棋老。

棋老,乃是当年霸天下组建十三楼,琴棋书画四长老之一。相貌英俊洒脱,文才武略兼备,经史子集在胸,可算是十三楼的智囊,深的楼主霸天下的器重。

神龙子听得战常山一言,自知他绝对不会胡口乱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和尚定然就是已经消失江湖二十多年的棋老无疑。

时间早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岁月的痕迹。曾经,那一张英俊潇洒的脸却也是布满了伤疤。但是一双眼睛却更加通透,似乎早已经看透了花花世界。

红石九龙溪的溪白龙溪黑龙转身对着战常山。两个人依令镇守大雄宝殿,此人前来,却并没有任何觉察,心底有愧,手中刀握紧,随时都会出手。

只见大和尚抬手一扬,那柄断木剑便飞入了大雄宝殿内。神龙子将那柄桃木剑送还到大和尚手上,但见大和尚随手一挥,那柄桃木剑便深深的嵌入了殿前木柱中。

他却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战施主,一别三十年,一向可好。老衲已经皈依我佛,乃是我佛如来座下弟子,法号无望,在此有礼了。十三楼的棋老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若是还想要找他寻仇也是不能了。”

战常山原想出手与他较量,一雪前耻,眼见他早已经出家为僧,见到他脸上刀疤却比自己更多,手脚上还缚着沉重的铁链,想来他是以此惩罚自己。

他心中却又是另一种滋味涌上了心头。

神龙子听得战常山一言,本就疑心。他看着大和尚,没有想到他会自己承认,心中更是感到不可思议。十三楼琴棋书画剑五老之一的棋老竟然皈依我佛三十年,竟然还是这皇家寺院的主持方丈。

不知道琴老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如何呢?

无望大师手一挥,九龙溪的四兄弟就像是金甲战神,便又退回到大雄宝殿内,大殿内就像是有什么圣物一样不容侵犯。

战常山看着无望,又看看神龙子,想起了长老彭玄关之死。

他见到棋老,看到他如此模样,反观自己,胡发已经发白,心中也不禁欷歔感叹。又听棋老言语,心中对他的芥蒂也瞬间消失殆尽。但是丐帮长老之死,却又不能不令他窝火。想起神王峪中和神龙子相斗的场面,自己施暗器,对剑法,拼内力,却都不能赢得了神龙子。想来若是现在和他比斗,棋老虽然已经皈依佛门,也不会让自己在此出手对付神龙子,那样一来更是自取其辱。

更何况万善寺内住下的都是各门各派的人物,少林慧真惠明两位大师也都在这寺内,自己绝不能在他们面前丢了丐帮的脸面。

无望大师并不知道战常山和神龙子相斗一事,以为他还对三十年前常山一战耿耿于怀,在这万善寺中,不便动手。

他却将话题转到了武林大会事情上,开口道:“战施主,明天就是初八了。惠真大师召开的武林大会,无非就是要查找妖刀‘天问’重现江湖的事情……”他似乎还有话,却没有讲下去,抬头看看星空,开口道:“夜色已深,战施主还是早些时候休息去吧。”

战常山知道琴老寻找神龙子,欲要让他重组十三楼。

霸天下当年率领十三楼教众,残害武林,称霸天下,神龙子又要重蹈覆辙。想到无望虽然已经身处佛门,剃发修行,但是他毕竟是十三楼四老之一,地位甚高。若是他六根并为清净,与神龙子商量重组十三楼的事情,那岂不是武林之祸。

但是转念又想,自己如果站在此处,不可离去,那便是小人作为了。心中自是犹豫不决,想来还是去找惠真大师商量一下。想到此,便转身离开了。

无望大师见到战常山离去,看着神龙子,道:“不愧是名门之后,果然有你父亲的风范……”无望大师长叹一声,开口道:“想当年,你父亲避居西域,但是终究逃不开惨死命运,却不知道你如何面对整个十三楼和整个江湖?”

神龙子也是相视一笑,抱拳施礼,道:“晚辈现下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你了。你是十三楼五老之一,地位甚高,远在我父亲之上……”无望大师却是哈哈一笑,道:“我已经是出家人,世俗往事早已经被湮没在晨钟暮鼓声中。往事不堪回首,且让它都随风而逝吧?老衲法号无望,无所牵挂,心中如这云台山一潭清泉。”

神龙子心中又是一颤,想到无望大师孤守万善寺,心如止水,竟能将一切凡尘俗事忘却,真是令人佩服。他开口道:“缺月刮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捡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无望大师知道那是苏东坡一首《卜算子》。

这首词乃是苏东坡被贬官到黄州,在定慧寺寓居时所作。表面看来,这首词是写孤鸿清高孤傲的形象,却是在借物咏志。通过孤鸿的形象,表现自己被贬官后的寂寞,以及自己为了坚守节操而自甘寂寞的志趣,和孤高自赏,不与世同流合污的生活态度。

无望大师知道神龙子此时念及这首词,是借此词来称赞自己,心中虽然高兴却也不禁感叹。神龙子看着无望满脸的刀疤,他本无意揭别人伤痛,却还是开口道:“大师,你脸上的伤疤不知如何而来?你怎么又会到了这万善寺呢?”

无望大师拖动脚上铁链,盘腿坐在了一枚棋子上,看着山下,不禁感叹道:“此事埋藏我心间已经二十多年啦,我从未向别人说过。机缘巧合,你我两个人竟然能够在此相识。说给你听又有何妨呢?”

神龙子脸上露出笑意,自己竟然是无望大师第一个听众,心中却有一种无限悲痛之感,却又不知道为何。

清风吹来,吹乱了神龙子的长发,却永远都吹不乱他心中思绪。

无望大师开口道:“三十年前,自以为手上功夫了得,随楼主霸天下称霸武林,想要让江湖人都对我们俯首称臣,听令于我们十三楼。楼主霸天下出手杀死了不少江湖名宿,其中就有那丐帮的老帮主。丐帮几位长老暗藏私心都想夺取帮主一职,大打出手,丐帮元气大伤。后来我们听说丐帮有一个六袋弟子战常山……”

无望大师看着黑夜,战常山消失的背影,道:“没有想到三十年过去,他竟然成了九袋弟子,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那位战施主。九袋弟子?就算是丐帮帮主,也不过如此。当年,他积极奔走,邀请丐帮七大长老聚于常山,推举新帮主。得此消息,楼主便让我出马,将他们都击杀。我便乔装改扮成丐帮弟子,混进常山。”

在神王峪中,神龙子从刀爷和神爷口中听说了这件事情。

无望大师续道:“战常山一心护丐帮,却也是个少动脑筋的率性之人。他居然想出要让各长老依比武打擂,决定帮主人选。他还想让这些眼红之人点到即止,简直有些异想天开。”

无望大师轻蔑一笑,道:“当时我就想:‘丐帮的各位长老是谁也不服谁,私心严重至极,谁都想登上帮主位置。让他们打擂台,他们定会施出一些致命招数,倒也省的我出手了。’我也可以坐山观虎斗,待他们精疲力尽无力反抗的时候,再大打出手,便可以捡个大便宜。”

神龙子脸上一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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