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着朴素蓝袍,面容清矍,须发斑白,挎着药箱的大夫从那气派雄伟的大门中迈出,向相送的和尚道:“主持并非是病,实是天年已尽,药石无能挽回,还望贵寺早备后事。”
“阿弥陀佛~~”
那和尚面皮白净,肥肥胖胖,身着一袭明黄僧衣,合什道:“叶大夫辛苦了,不知主持还能撑多久?”
叶大夫那深邃的目中,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鄙夷之色,沉吟道:“老夫开了提神方子,如照方服用,半个月内当不至于圆寂。”
“多谢叶大夫!”
和尚合什称谢。
“老夫告辞了,大师请留步!”
叶大夫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自习了剑经并有了文气以来,洞察力大增,这一幕被王蠡看的清清楚楚,也捕捉到了大夫眼里的那一抹鄙夷。
不过王蠡没多想,自古以来,佛门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与道门相比,佛门与民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也更加世俗化。
历代除了皇帝会因长生不老倾向道门,从朝廷到民间,对道人远不如和尚尊敬,尤其是宋代,佛门的地位达到了巅峰,可以与朝廷重臣,文坛大儒坐而论道。
这不关王蠡的事,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大报恩寺是前朝成祖纪念生母建起的寺院,富丽堂皇,九层琉璃塔闻名天下,也是金陵城的一大胜景。
大清早,寺里便人声鼎沸,沿街卖香的,乐开了花,很多老百姓,掏出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陈旧铜钱,买回一束束昂贵的香,烧给他们心目中的菩萨。
王蠡莫说兜里一文钱都没有,有钱也不会买,负着手跨进门槛。
大报恩寺采用传统寺院布局,进了山门,是放生池,两侧分别是钟鼓楼,往前走,便是天王殿,供奉弥勒佛与韦驮菩萨,以及四大天王。
天王殿后面是香炉广场,左边是祖师殿,供奉达摩,与西方三圣殿,右边是迦蓝殿、地藏殿与东方三圣殿。
大雄宝殿供奉如来佛祖,两侧分别是普贤与文殊菩萨,背面是海岛观音,在往后就是经堂、法堂与禅堂、方丈房与僧侣房之类的生活区了,香客常常止步于此。
王蠡在各大殿绕了一圈之后,往后面走,他想近距离地看一看九层琉璃塔,没有身份的人不让上,站下面看也行。
在路过僧房区时,里面传出的声音让他止住了脚步。
“问清楚了,老和尚最多只能再活十五天,你们那里可有确切把握烧制舍利子?”
“大师放心,闽东吕家别说烧舍利子,就是肉身菩萨也能给你做出来,那边的佛寺,多是请吕家的人去做,早已驾轻就熟啦,包保不会出任何意外。”
“你也曾是佛门中人,既然这么说,贫僧就放心了,届时组织一场法会,邀请各界名流前来观瞻。”
“我请贾大人代表朝廷,率先捐款,有贾大人领头,谁还能揣着银子不捐?不过大师必须要明白,有头有面的人物,捐的银子是要还的,剩下的,也得三七开,你拿三,官面上的,得拿七。
这不是我讹你银子,闽东那边的规矩都是如此,其实大报恩寺拿的也不算少了,小十来万两还是会有的……”
听着里面的谈话,王蠡愕然,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士绅如数奉还,屁民三七分帐么?
所谓闽东吕家烧制舍利子与制做肉身菩萨并不神秘。
前世他曾看过一档记录片,是讲舍利子的烧结原理,后因佛教协会严重抗议,才未流传出去。
只要火温超过1650度,任何骨质,都能烧成舍利子,再添加上合适的金属矿物质,可以烧出五颜六色的舍利子。
肉身菩萨相对复杂,但只要在X光机面前过一遍,内里的结构一清二楚,博物院曾收藏过一尊肉身菩萨,后来经全面检查,默默的撤下了,锁库房里,从此不见天日。
“谁在外面偷听?”
突然禅房里一声厉喝,两道人影窜了出来。
王蠡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发现了,这种时候,没法分辨,立刻把脸一捂,转头就跑。
暴露没关系,脸不能被看到。
不过他通过指缝仍是看清了出来的两人,一个是在寺门口送叶大夫离去的黄袍胖和尚,另一个却是贾雨村的门子!
“快追,不能让他跑到前面!”
黄袍和尚面色一变。
“大师,看我的!”
门子深吸了口气,伸手一抓,一道浩然气劲向王蠡打来。
凌厉而又凶狠!
王蠡心中一凛!
如果抵挡的话,必须要撒开手,脸就被看到了,绝对会被追杀,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婶婶和小堂妹。
毕竟关乎几十万两银子的事!
况且如舍利子的制做方法流传出去,就是佛门的一大丑闻,历代高僧大德流传下来的舍利子都会被证伪。
王蠡暗暗叫苦,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可是硬挨一记又没什么把握,看那劲风的呼啸程度,门子绝对是个高手。
就在两难的时候,突有一道青光升起,挡在了自己面前。
“扑!”的一声闷响!
劲风打中清光,消散掉。
“快跟我走!”
伴随着一个好听的声音,王蠡就觉得手腕被牵住,身形凌空而去,转眼越过了寺庙,落在一处偏僻的小巷中。
“你倒是不傻啊,还知道捂脸,该把手拿开了吧?”
声音中,带着些许挪俞。
王蠡把手移开,正见眼前站着一名青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瓜子脸,容颜极美,又带着几许英气。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王蠡拱手称谢。
“哼!”
青衣女子哼了声:“你可知坏了我的大事?”
王蠡当然知道,恐怕青衣女子早就潜伏在寺里了,因为救了自己,才会暴露,多半有什么计划被破坏了。
于是带着歉意道:“我也是无意中走入,没想到坏了姑娘的事,实在是抱歉。”
青衣女子得理不饶人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大赵律法做什么,你坏了我的事,必须得帮我,再说你偷听到了天大的秘密,那些人也不会饶过你,你叫什么?”
王蠡想想也是,自己的二叔和冷子兴、门子可谓仇深似海,不排除门子见过自己,乃至于认了出来。
“我叫王蠡,朽木的蠡,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王蠡老老实实报出大名,并问道。
“我啊,你叫我小青好了!”
青衣女子落落大方道。
“小青?”
“小青姑娘?”
王蠡眼神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