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问母亲,为何同在一府,我们的日子这样好,苏小娘却那般穷?母亲告诉我,那是因为,母亲有银子,苏小娘没有,更因为,我们与他们嫡庶有别。
那时候我记下了,原来有银子跟没银子,区别竟这样大。而我是嫡出,天生就是比夏桉要高出一截的。”
说着,夏媛轻飘飘笑了一声,“自那以后,我越看苏氏他们母女那穷酸样子,越觉得她们下贱,越觉得自己命好。我生来就是府中嫡女,我有一个家财万贯的母亲。夏桉与我,生来就有跨越不了的鸿沟。
有一个有钱的母亲真好啊,想吃什么便能吃上什么,想穿什么便能穿上什么,看上了什么首饰,就可以毫无犹豫地买下来。
做为嫡出的女儿,我天生就有很多的特权。我可以随意处置府里所有的下人。若是夏桉惹我不高兴,我随时都可以让她跪下给我道歉。就连苏小娘见了我,也要毕恭毕敬地对我施礼。
我应该是一颗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的。”
说到这里,夏媛声音停下。
看着镜中自己如今的模样,她声音变得低哑,“所以,我究竟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蝴蝶拿着梳子,替她整理头发。
“姑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不可言的嫡女,确是应该荣华富贵过一生。但架不住,您有一个心思叵测的妹妹。你如今这个样子,就是她想要看到的。”
夏媛眸光渐渐凝结成冰:“母亲这件事,是夏桉做的。”
蝴蝶将她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眼底闪着暗芒。
夏媛默了一会儿,又目色狠厉道:“说不定赵幽的兵器坊,也是她做的。”
蝴蝶轻道:“我早说过,夏桉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夏媛想了想,终是觉得不解。
“可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管是兵器坊,还是钱庄,她如何算到结果的?”
蝴蝶道:“所以二姑娘,你还不准备收拾夏桉吗?”
大理寺。
盛枷和程鸽在牢狱里审完一个犯人,走出牢狱。
远远的,他们看到夏舒寒正在柴房门口猛劲地劈柴火,且每劈一次,嘴里跟着骂骂咧咧、振振有词,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程鸽看着夜色中的身影,悠悠道:“大人,这小子不是在骂你吧?”
盛枷侧眸冷睨他一眼。
程鸽道:“你看着不像?大冷天在这里劈柴,定是在抱怨着呢。”
盛枷又转眸看向夏舒寒,抬步缓缓朝着柴房的方向走去。
夏舒寒躬身将木柴在地上摆成一排,然后一个一个地抡起长斧砍下去,每砍一次,口中便会跟着发泄般念出一句话。
“咚”,斧头快速劈裂柴火。
夏舒声音满含愤恨:“该死的魏金花!”
“咚”,又是一下,“居然敢欺负三姐姐!”
“嘭噔”,又一下,“你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是吧!”
“咚”,“活该你被人骗!”
“嗤”,“活该你赔光所有的银钱。”
“你等着!”
“等我练好了武功!”
“我一拳将你打到十丈远,打得你吐血,打到你满地找牙。”
身后传来冷幽幽的声音:“你要打到谁吐血?”
夏舒寒身子一震,猛得举着斧头转过身。
“师父?”
盛枷盯着他手里的斧头,“要打为师?”
夏舒寒赶忙将手里的斧头撤回,解释道:“我怎么会打师父,我尊敬您还来不及呐。”
程鸽道:“那你大晚上在这骂骂咧咧的,是骂谁呢?”
夏舒寒有些吞吐:“我,我……”
“难道不是恨你师傅让你在这劈柴?”
“不是不是,劈柴多快乐啊,你们看我现在劈地多快,多利落。”
盛枷道:“所以,你是在骂谁?”
夏舒寒想了想,肩膀塌了一下:“嗨,我是,我其实是在骂……”他有些心虚地补充道,“师父,我说了,你不要以为我大逆不道啊,我是有原因的。”
“讲。”
“我是在骂我那个母亲。我母亲她自己被人骗了,赔光了银子,却将火气都洒到了我三姐姐身上。还,还打了我三姐姐。我心里实在气不过,所以才骂的她。师父若是觉得我不孝,我也认了,我甘愿领罚。”
说着,夏舒寒颔首,做出领罪的姿态。
程鸽道:“你母亲打了你三姐姐?为何要打她?”
“她非说钱庄赔了,是我三姐姐的责任,非要我三姐姐赔偿她的损失。”
盛枷沉默片刻,道:“你三姐姐呢,如何解释的?”
一想到夏桉昨晚的情形,夏舒寒心都要碎了。
他咧着嘴道:“我三姐姐哪还能解释啊?母亲进了我三姐姐的房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差人将她拎到了院子里。我三姐姐穿着薄薄的里衣,在寒风里生生受了他们十六个板子。”夏舒寒眼里挂了泪花,“整整十六个板子啊!我们赶到的时候,我三姐姐已经被打晕了,背上一大片赤红,全都是血。她就那么可怜地趴在榻上,闷不吭声,就那么流了有一盆子的眼泪。”
说完,夏舒寒很没出息地哭了:“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人原来一下子是可以流这么多眼泪的呜呜呜呜唔……”
盛枷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手上青筋暴出,骨节攥得青白。
齿缝里挤出四个字:“十六板子?”
夏舒寒气愤地点头:“嗯,整整十六板子。”
程鸽眸子猛得颤了好几下:“那你姐姐现在呢?”
夏舒寒一边哭,一边摇摇头:“我不知道,父亲让我今日按时去学堂,不让我待在府中。”
他使劲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师父,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快些将柴火劈完,好早些回去看看三姐姐。”
转过了身,举起斧头继续劈柴火。
盛枷转过身,眸色在夜里显得越发地黑。
程鸽紧了紧唇角,摇了摇头。
“也不知夏三如今怎么样了。”
盛枷随手将腰间乌寒抽出,对着程鸽道:“你回去将今日的案宗都整理了。”
程鸽点头:“是。大人你呢?”
盛枷:“我有事要去处理。”
说着,他飞身上了房檐,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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