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道:“两位世子用膳吧。”
萧凌和朱玄凤点头,分别拾起筷子开始吃菜。
夏桉为珠玑夹了菜,珠玑朝她点点头,给夏桉的碗里也夹了菜:“你也吃。”
吃了一会儿,气氛稍稍有些安静,珠玑想了想,起身道:“小女不才,会弹几首曲子。不如今日为这品酒宴助助兴。”
朱玄凤第一个饶有兴味的应声:“好啊。”
有琴曲助兴,自然是乐事,萧凌也道:“那就劳烦珠这位珠玑姑娘了。”
下人将桌椅和古琴搬了进来,珠玑坐到了琴前,弹起了一首曲子。
这是一首简单的听风曲。
琴声徐缓、轻柔,与这个有着皎皎明月的夜晚十分相配。
朱玄凤这下看着珠玑,更是有些移不开目光。他院中也有弹曲的美人,可与眼前的女子想比,顿时全都失了颜色。
珠玑是冬日枝头冷艳的梅花,他院中的那些,只能算做是迎春开放的向阳花、茉莉花。
她的琴声,果然是绝,比起夏桉在朝会上赢了卿理那次,似还要好上一些。
朱玄凤一边欣赏着悦耳的琴声,一边悠然地摇着手中的羽毛扇,唇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夏桉分别又为朱玄凤和萧凌斟了酒,遥想上一辈子这两位世子的情形。
他记得后来盛枷死后,这两位世子都相继离开京城这片繁华之地,去往偏远封地。
他们如此偏爱京城的热闹,那时定是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吧。
珠玑一首曲毕,朱玄凤走到琴边。
“本世子也略通些音律,不如与珠玑姑娘同奏一曲。”
珠玑颔首:“是珠玑的荣幸。”
接下来,朱玄凤与珠玑一起,合奏一曲世人熟悉的《望月吟》。
萧凌端着酒杯走到亭边,挑开了帘帐的一角,走了出去:“如此,当是听曲望月才是,是不是夏桉?”
夏桉也起身走了出来。
“世子说的不错。”
二人一起看着天上的圆月。
夏桉轻声道:“再过半月,就是年节了,不知不觉,我们都又年长了一岁。”
这一年,是她度过的最辛劳却最有意义的一年。这一年,她借着上天的垂帘,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一年,魏氏和夏媛在一点一点吃下自己种下的苦果。这一年,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相信人世间的因果。
也庆幸,在经历了不堪回首的前事之后,自己有能力左右这因果,让小娘、舒寒和自己,能够逐渐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萧凌听了夏桉的感慨,附和道:“是啊,”他朝着夏桉举杯,“来,祝我们来年依然做好朋友!”
夏桉笑着举杯与他相碰。
“臣女何其有幸,能成为世子的好朋友。”
萧凌道:“诶,今年能认得你,是我比较高兴才是。”他举目看着月亮,“品酒,听琴,望月,真是人间好时光啊。”
夏桉也看向月亮:“希望以后每年都是好时光。”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月亮的方向飞身而下,将他们俩都惊住。
他们愣怔的功夫,黑影目标明确,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飞身下来,堪堪落在了他们眼前。
黑色衣袍抖落一身清辉。
萧凌感慨:“好一个,天降活人。”
夏桉:“……”
她心想,没给他下帖子啊。
这人怎么还不请自来?
厅内琴声悠悠,亭边高台上,三人面面相觑。
萧凌率先开了口:“盛枷,你是闻着酒味来的?”
银白月色下,盛枷的气质越发的清冷,看向夏桉的目光,甚为复杂。
须臾,他对着萧凌冷声道:“便是为了这一口酒,爽我的约?”
萧凌讪讪:“这可不仅仅是一口酒,这可是由夏桉亲自开封,亲自倒出来的第一口桂花清酿。我若不来,岂不便宜了里面的那个。”
他示意正陶醉在古琴里的朱玄凤。
这品酒之事,之前盛枷知晓,当时朱玄凤告知夏桉若有新酒,他要做第一个试品之人。萧凌惯喜欢与他对着干,于是便抢着说自己也要品第一口。
自己当时并未在意。
然,此时听着萧凌口中的“亲自开封”,“亲自倒出”,“第一口桂花清酿”这几个字眼。
盛枷觉得耳朵里格外别扭。
心里无端地升起莫名的火气。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气得是什么。
夏桉此时则是更加的别扭。那夜盛枷夜潜闺房的事情,夏桉心里还憋着火气。这家伙可是还欠了自己一个致命弱点。
然众人面前,她总还是要做些表面功夫。
“大人既然来了,不如也尝尝我这桂花清酿,帮我们提提意见。”
盛枷冰着一张脸,单手负背,走入亭中,兀自坐下。
夏桉抿了抿唇,跟着走了进去,对一旁的青青道:“快给盛大人斟一杯桂花清酒。”
青青今日本来就是长了见识了,竟是服侍着两位世子用膳。
心里十分激动。
然,听到萧凌刚刚念叨盛枷的名字时,激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胆颤。
煞神,这位可就是民间传的那位骇人的煞神。
如今,自己竟是要给煞神倒酒?
她抬起酒坛,抖着双腿走到了盛枷跟前,抬起手为他倒酒。
结果,那酒水自有自己的想法,总是不住地往酒杯外头窜。
青青越紧张,手越抖,不小心竟还撒到了盛枷的衣袍上。
见弄脏了盛枷的衣裳,青青立刻跪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盛大人,对不起。”
夏桉见状,赶忙走了过去。
她有些后悔让青青来伺候他,毕竟光听到他的名讳,小丫头可能就吓坏了。
盛枷衣袍染了酒渍,她上前道:“大人,下人手毛,实在抱歉,我带您去整理一下衣裳。”
萧凌还在外面对酒望月小酌,朱玄凤像是没看到盛枷来了一样,拉着珠玑一首接着一首地往下弹。
盛枷起身,随着夏桉到了正房的一间屋子内。
好在,酒洒的不多,倒也不必换身新的。夏桉取来干净的布,低头替盛枷擦拭衣袍上的酒渍。
她一边擦,一边道:“大人何必不请自来?”
盛枷垂眸看她:“外面弹琴的那个,就是珠玑吧?”
夏桉手顿了顿,随即将棉布翻了个面,继续替盛枷擦拭。
“大人怎知?”
“今日泰昌街的动静可不小,想不知道也难。”
夏桉平静回道:“她是珠玑,我们也的确认识。不过大人不要误会,今日泰昌街的事,可不是我撺掇的,而是珠玑与母亲之间的个人恩怨。”
“所以,你今日让朱玄凤和萧凌过来品酒,是为了门外头盯梢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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