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听着齐贵妃的事情,兰奕欢一直淡淡的没有表情,也没有吭声,听到阿雅思说到后面,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爹……”
阿雅思回过头来,温和地说道:“你说。”
兰奕欢说:“您现在……对她还有感情吗?”
阿雅思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昨天晚上,我去了你母亲的宫殿外面,听到了她的哭声。”
兰奕欢问道:“哭什么?”
阿雅思说:“她应该已经知道了真相。”
这句话让兰奕欢的心里一拧,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齐贵妃的感情依旧是那样复杂,他恨着对方的忽视与冷漠,但似乎又不愿听到她的痛苦与狼狈。
阿雅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当我刚刚得知这些年来,她都是那样对待你的时候,我感到很生气,也很内疚。我不敢相信,她怎么可以那样对待一个小孩子呢?”
“但我又想,如果我一直在你们身边就好了,如果我当时能够早点发现就好了,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
阿雅思说:“昨晚,听到她的哭声,我也觉得心里很难受,我想进去安慰她,但是跟以前比起来,我发现自己不能再那样不管不顾了。我开始想的更多,担心如果我做了一些不够冷静的选择,会不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比如,兰奕欢会对这件事有着怎样的感受,如果他真的对齐贵妃痛恨无比,自己的行为会不会伤害到已经承受了很多痛苦的儿子?
再比如,如果齐贵妃辨认出了他的身份,会不会让齐家的人知道这个秘密,从而设计出更加可怕的阴谋?
兰奕欢轻声道:“所以,您的爱情被冷静打败了。”
阿雅思一怔。
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仅有十八岁的儿子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禁转过头来看着兰奕欢,只见他的脸映在夜色阑珊的灯影下,仿佛连笑意都显得有些渺茫,为眉宇间的稚嫩纯澈增添了一份幽深。
光影脉脉流动,兰奕欢的神情面容忽明忽暗。
心头好像被轻轻地撞了一下,阿雅思低声说:“或许吧。”
“因为我们的结局并不美好,最重要的是,爱着的时候,以为自己就可以承担一切,有了孩子才发现,父母这份冲动与不成熟的罪责被你所承担。悔恨心痛之余,也不禁重新审视当年的行为,失去了很多勇气。”
阿雅思摸了摸兰奕欢的头,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要承认这一点可不容易,但我不想在你面前狡辩。是不是有点失望?”
他的声音,却让兰奕欢突然仿佛听见了十分久远之前,自己曾经问出的话语:“我是不是让人很失望?”
——当时,他是在问谁来着?
兰奕欢有点想不起来。
但他记得,那时候他坐在龙椅上,却满心的颓丧迷惘,他明明以为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足以让人拥有随心所欲的权利,但他并没有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幸
福,反倒不得不与那些原本应该亲近的人争执、决裂,甚至听着他们的谩骂,对他们进行惩处。
是不是他做得不够好?是不是他哪里做错了?
可是慢慢的他才明白,要事事周全,处处圆满,何其难矣!
兰奕欢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他的父亲,一定英俊深情,勇敢强大,他的母亲,一定美丽动人,温柔慈爱,如果他们不经历任何变故的生活在一起,他的人生将再无缺憾。
可是原来,眼前的阿雅思,以及阿雅思讲述中的齐贵妃,都是并不完美的。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与母亲这两个词,在他的心里,终于渐渐填充进了真实的血肉,不再是虚幻而美好的梦幻空花。
关爱、眷恋、误会、挣扎……一切的一切,组成了生命中的点点滴滴。
他们所有的人,都是不够完美,又努力活着的人,人之一生,或许不是要去追求完满,而是去爱着这个遗憾良多的世界。
就像曾经,他想要靠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让每个人都快活如愿,却没有发现眼前可以把握住的幸福,其实,亏了。
心中有一根紧绷的弦,仿佛突然缓缓地松开了。
兰奕欢低头笑了一下:“不会的,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阿雅思也笑了起来。
他拍拍兰奕欢的肩膀,说道:“但有一点,爹爹可以跟你保证,不管怎么样,我永远是你的父亲与爱过她的男人。我既然回来了,就会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齐家那边的事,你不用有负担,也不用再挂心。”
“儿子,过往的恩怨是我们之间的,你别回头了,往前走吧。”
这时,兰奕欢也突然想了起来,前世的时候,他询问自己是不是不够完美,对方的回答。
——“陛下,您已经做得够好了。人不会十全十美,只求无愧于心。”
那个人是……
阿雅思往前方一看,突然笑着同兰奕欢说:“看看谁来了?”
二哥?
兰奕欢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结果揉了揉眼睛,发现真是兰奕臻。
他使劲挥了挥手,高声道:“二哥!”
兰奕臻向着兰奕欢走过来,兰奕欢扑进了他的怀里,被兰奕臻用力地抱了一抱。
将兰奕欢放下之后,兰奕臻才冲着阿雅思行了个礼,说道:“我看天晚了,就来接一接他。没有打扰伯父说话吧?”
阿雅思看了一眼兰奕欢脸上真心的笑意,微笑道:“没有。太子殿下,真的很感谢你。”
他拍了拍兰奕欢的肩膀,道:“快回去吧。”
兰奕欢挥手跟阿雅思道别,两人目送着阿雅思离开,阿雅思走了一段,又回过头,看见兰奕欢和兰奕臻还没走,站在一处灯下说话。
兰奕臻不知道说了什么,兰奕欢笑着跳了两下,然后抱住兰奕臻,像小狗一样把脸埋进他怀里,使劲蹭了蹭。
阿雅思微怔,片刻之后,才转身走了。
兰奕臻笑着摸摸兰奕欢的头,问道:你很开心吗?
兰奕欢仰头看了他一眼1919[,忽问道:“你很不开心?”
兰奕臻说:“没有的事。”
他才不会告诉兰奕欢,其实刚才他都到了驿馆外面,只是听着里面欢声笑语,突然觉得自己很破坏气氛,就没进去。
可是他也没有,因为他突然有点害怕,兰奕欢就不会再回来了。
兰奕欢说:“可是你现在是在‘遇刺养伤’啊!乱跑出来,也不怕没人看见。”
兰奕臻随口道:“看见就都杀了。”
兰奕欢怔了怔,忍不住笑了。
虽然真的很担心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弟会被人给拐跑,但看见兰奕欢眉宇间阴霾尽扫,兰奕臻心中也还是觉得喜悦,他拉着兰奕欢往回走,问道:“跟你的那些亲人们说什么了?”
兰奕欢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我自己一下子想通了一些事。觉得,不再强求一些圆满,好像也可以很幸福。”
兰奕臻不知道兰奕欢为什么要这样说,但他认真地想了想,说:“咱们很圆满。”
兰奕欢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是,感谢你的圆满。”
感谢你的懂得、坚定和陪伴。
天上,一轮弯月如钩,清光照彻。
兄弟两人并着肩,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兰奕臻拉住了兰奕欢的手。
又见到了兰奕欢难得轻快的笑脸,分开时,兰奕臻还很是恋恋不舍,被兰奕欢硬是推着后背,赶回东宫去了。
虽然他们私下里其实也没少见面,但表面上在他人的眼中,太子还是重伤放权的状态。
估计再抻不了几天,有的人也已经快要沉不住气了。
兰奕欢自己的心绪倒是渐渐平和了下来,每日在自己的宫殿里读书练剑。
果然,这天他正在练剑的时候,三皇子找了过来。
下人正要向着兰奕欢提醒,被三皇子制止了,他静静地站在一边看了会,眼中浮现出波澜。
这样的兰奕欢,熟悉又陌生。
依稀间,隔世经年,好像也曾有过这样一道少年执剑,弯弓纵马的身影,然而逐渐的,又被那高居王座,越来越清瘦,越来越孤冷枯槁的帝王所取代,而早已令人忘却此番少年时光。
此时,只见兰奕欢手中长剑横挑竖抹,霍霍生光,震的旁边几株虬枝嶙峋的老树落下飞叶点点,穿过庭院。
衣袂蹁跹之间,少年的身影便宛若一只翱翔的白鹤,匆匆岁月在他的剑下无声回溯归来。
三皇子虽然于此道不是十分精通,可见兰奕欢身姿舒展,优雅洒落,也不禁觉得心旷神怡。
看了一会之后,他从腰间抽出一支长笛,吹奏起来。
笛声响起,兰奕欢手中剑招微乱。
这倒并非是他先前没看见三皇子,被突然的吹奏吓了一跳,而是因为对方吹了一首辛弃疾的《阮郎归》:
山前
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鹧鸪声里数家村,潇湘逢故人。
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
兰奕欢几招凌乱之后,剑锋一定,再起手的时候在,招式已变,隐有金戈之声,随乐而舞。
三皇子目光微凝,笛声也逐渐转为激昂。
兄弟两人一笛一剑,不像在相互唱和,倒像是较劲。
兰奕欢对着曲子越听越是感触,又不愿被三皇子压住,腾挪纵跃,矫若游龙,剑势凌厉,正可谓“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剑騞然,莫不中音”。
蓦地,长剑竟然铿然而断,半截剑锋落地。
三皇子的眼中流露出笑意,然而,兰奕欢却目光一动,抬脚在剑刃上一踢,那剑刃划过笛子,将长笛斩成两半,笛声立停。
三皇子出乎意料,气道:“你这小子!”
兰奕欢收剑站好,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练剑之时,头发已有些散了,此时仰头大笑,几缕发丝从额上散落下来,在脸边拂荡,更是衬的眉目间有股勃勃的英气,俊逸非凡,玉树皎皎,直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兰奕欢说:“这才公平呢!”
三皇子道:“你就非要跟我争这个高下吗?”
兰奕欢道:“不是你先拿你那破笛子跟我较劲的?”
两人互瞪一眼,然后忽然又都笑了。
兰奕欢把三皇子请进了自己的宫中,吩咐人给他端了茶点,自己则进去换了身衣服。
他出来的时候,三皇子看见兰奕欢发丝微湿,便知道他是沐浴过了,不禁说道:“你还是那么娇气讲究,跟个公主一样。”
兰奕欢道:“打扮打扮见你,免得三哥再说,‘我是什么不重要的客人吗?你见我就这个德性?’”
他倒是把三皇子那副酸溜溜的口气学的惟妙惟肖,把三皇子自己听得都有点受不了了,只觉得手痒痒的想打他。
他打量了兰奕欢片刻,低声说:“小七,眼下你的亲亲好二哥可是遇刺了,你还有闲心跟我斗嘴,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兰奕欢翘起腿,不紧不慢地说:“三哥,我之前表现的那么情急关切,现在外面的人也都在传太子的遇刺和我脱不开关系了。那么我索性就做点让他们想看的姿态出来,又有何妨呢?”
三皇子道:“那么,此言是真是假?”
兰奕欢微微一笑,不答这话,只说:“我想,三哥一定不是为了问我这句话故意来一趟的,不然,你可就要白跑了。”
三皇子一挑眉,拿起桌上的茶杯,若有所思地啜了一口。
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确实心知肚明,这个问题兰奕欢是不会跟他说的。
不管他们是冰释前嫌的兄弟也好,还是惺惺相惜的对手也好,关系到各方利益甚至性命的重大事件,还是不可能坦诚以告。
最重要的,是这还不是兰奕欢自己的事,而是关系到太子。
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从前世到今生,三皇子都没有看透过。
他不禁又想起了那一日,自己受了伤,在半昏半醒当中时所看到的,太子看着兰奕欢的眼神。
那么痛切酸楚,好像,也那么缠绵。
三皇子本能地不再深想下去,说道:“那我问你另外一件事。”
兰奕欢道:请讲。╳[(”
三皇子慢慢地说:“上辈子……”
他说出这三个字之后,打量了一下兰奕欢,见他脸上没有露出震惊的神色,于是叹息道:“看来你果然也都记得。”
兰奕欢道:“上一个问题我没回答你,如果这个问题也骗人,那似乎确实有点过分了。对,我记得。”
三皇子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慢慢消化了片刻这件事,又问:“所以当时我自尽服毒,却没能成功就死,是被你换了药吗?”
兰奕欢道:“对。”
三皇子说:“我被运出宫,安置在苏州的一座小院中,也是你做的?”
兰奕欢道:“没错,我怕你醒来之后发疯乱跑,还特意让人把你的衣服给脱光了呢!”
三皇子这次没有因为他的玩笑而缓和神色,低声问道:“所以……你真的是想让我活下去。”
那天的大雨中,兰奕欢背着他往山上走,所说的话,不是他的幻觉。
“不然呢?”
兰奕欢道:“你现在还要这么问,那你当年刚刚醒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我醒来的时候……”
三皇子的头依然仰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你的死讯。我以为你恨透了我,要惩罚我,所以用这种方式让我活着,一辈子都愧疚地活着,永远也不能放下。”
他的话让兰奕欢非常意外,愕然地说:“你说的是上辈子吗?上辈子我的死讯能让你那么难过?”
两人互相看看,彼此的眼中都带着惊讶和怀疑,也带着一丝的遗憾和心痛。
终于,三皇子移开了目光,说道:“看来咱们之前斗了半辈子,其实也并不了解彼此。”
兰奕欢叹了口气,说道:“是啊。”
他拿起杯子,也没叫人,自己随手将茶泼了,换成了酒,说道:“喝吧。”
两人碰碰杯子,对饮了一杯。
三皇子手里转着酒杯,又低声说:“那么,我——”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外面便有人禀报道:“殿下,八殿下来了。”
兰奕欢道:“你们倒是扎堆。”
三皇子说:“我回避一下吧,要不然这时候让他看见我在你这,也不大好。”
兰奕欢道:“哦,现在父皇让你和五哥主理政事,不好让人发现你和我私下有联络对吧?那你就……”
八皇子一向风风火火的,这个时候出去只怕碰上,兰奕欢稍一犹豫,说道:“先躲屏风后面。”
三皇子想说
,他不是怕人看见和兰奕欢关系亲近?_[(,太子当年直接掌权都不怕,他这个时候不过代理一段时间,有什么可怕的?
他是怕,让八皇子看出他情绪有异,看出他跟兰奕欢说话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故作刻薄,看出他的眼底不小心带了泪光。
可是他来不及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已经被推到了屏风后面。
前脚刚躲进去,用手重重抹了把脸平复心情,随后就听见兰奕欢的房门被“砰”一声撞开了。
三皇子暗暗皱眉,心想,老八现在竟然这样莽撞?
紧接着,一阵欢快的打招呼声也传进了他的耳朵:“汪汪汪!汪汪汪!”
三皇子:“……”
当然,这回他肯定不会再想——“难道老八竟然变成了一条狗?”
随即,才是八皇子的声音:“这破狗,你一走就走了这么些天,我辛辛苦苦养它,它就从来没跟我这样摇过一次尾巴!”
兰奕欢被小狗扑了个满怀,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抱住它笑道:“我替它谢过它八叔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往桌子上一瞟,想着刚才三皇子用过的杯具还没来得及收,心里立刻开始编理由。
瞬间已经想好了七八种可以解释的原因,便听八皇子说道:“不过你还特意斟上酒水迎接我,也算够意思,我就不计较这破狗的事了!”
他说着,将酒杯拿起来尝了一口,道:“竹叶青吗?还不错。”
兰奕欢:“……”
三皇子:“……”
小狗:“汪汪汪!”
兰奕欢吸了口气,决定把“这是三皇子用过的杯子”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问道:“兄弟,请问一下,你来是有何贵干啊?”
他摸了摸怀里的小狗,说:“如果是来把它还我的,我怕我这段日子不好照料,还是想请你再代为照管一下。”
八皇子道:“我就是带它来看看你。”
他说完之后,顿了片刻,又说:“它一直挺想你的,今天吧,立功了,所以我也是奖励奖励它。”
兰奕欢:“?”
八皇子道:“我们俩今天出门的时候,听见有两个人私下议论,说……太子遇刺那事是你干的,这狗一听就急了,出去咬他们,他们就跟狗打起来了……”
兰奕欢道:“啊?”
那它学人话可学的是真够快的。
八皇子说:“那你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的,是不是?所以我也就把他们给打了。”
他七拐八弯绕了个大圈子,其实要陈述的事实无非就是——他把胆敢污蔑兰奕欢的人揍了一顿。
兰奕欢:“……”
他摸摸狗头,说道:“那多谢你为……我的狗出头了。”
八皇子说道:“这幕后之人,调查的有进展了吗?”
兰奕欢道:“算是有吧。”
根据兰奕臻遇刺时各人的反应,兰奕欢当时就盯准了几个人选,再对他们最近的举动和来往
人员暗中监视。
如今,此次事件的参与者大致也算有了眉目,可是关于幕后主使的身份和目的,却依旧尚在调查。
对于兰奕欢来说,他跟兰奕臻之间的关系如何,是他们两人间的事情,兰奕欢自己问心无愧,对于别人如何猜测,自然也如过眼云烟,他没想到八皇子会为了维护他的名声,和别人打架。
八皇子道:“刺杀太子,又嫁祸给你,既能给你们两人都造成打击,还能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何人如此险恶,我看你还是得小心了。”
兰奕欢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别人在污蔑我呢?”
八皇子道:“啊?”
兰奕欢说:“你不是上回也看见我跟二哥打架了……”
八皇子道:“是他打你!”
屏风后的三皇子怔了怔,却听兰奕欢竟也没否定:“好好,就算他打我吧。那或许我就是真的存有报复之心,所以策划了这出阴谋呢?当然,也或许我没有,总之一切皆有可能,别人愿意怎么猜测,也都是他们的事,你又打不过来,就别管了。”
八皇子愣了愣,好像没想到兰奕欢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不、不是,你怎么会……”
兰奕欢笑道:“好了好了,至不至于这么惊讶?不是你说我凉薄寡恩,不念手足之情的时候了?”
他惦记着屏风后面还有个三皇子在听,不想跟八皇子说的太多,拍拍他的肩膀,将小狗放回他的怀里,笑道:
“总之是多谢你了,那些无谓的人,下次没有必要和他们起冲突。天色已经不早,你也快回去吧。别让丽妃娘娘担心。”
八皇子被兰奕欢推了推肩,站起身来,觉得有点糊涂。
他本来想说,别胡扯,我什么时候那么说过你了,结果一琢磨,脑海中竟真好像隐约记得,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大声地对着兰奕欢嚷:
“我知道你做这些事都是预先算计好的!你就是想故意动手铲除兄弟们!像你这种生性凉薄无情的人,我就算死,也不会臣服!你斩了我好了!”
当时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情绪异常激动之下,口不择言地也就把话说出来了,此时此刻回想起来,却是不明白自己说话为何竟会如此伤人。
心里那样疼痛,疼痛的几乎忘记了口是心非。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八皇子突然握住了兰奕欢的手腕。
迎着兰奕欢有些诧异的目光,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生气……只是生气你为什么都不理我的,跟别人那么亲近,对韩直什么的那群人无话不说,却好像一点都不把我当你弟弟,我不是——”
七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好后悔。
他的脑子全都乱了,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说的那番话,记不清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状态,只是心中无限的难过和悔恨,精神高度紧绷之下,突然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八皇子猛一激灵,一下子打住话头看向屏风,厉
声喝道:“谁?!”
兰奕欢道:“那是……”
他正想说“东西掉了”稍作遮掩一下,三皇子已经大大方方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皱眉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没想到自己跟兰奕欢说话的时候,旁边竟然还隐藏着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三哥,一时间张口结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皇子面色复杂地说:“你也想起来了了?”
八皇子道:“想起来什么了?”
兰奕欢低声对三皇子道:“他没有,好像只是这么一点片段。”
八皇子听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可是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肉麻话,都被三皇子给听去了,从此以后高冷硬汉的形象彻底崩塌,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转过身夺门而出。
兰奕欢:“……”
他真是服了,这些人怎么就没一个省心的。
看八皇子这架势,别回去之后再壮怀激烈,羞愤自尽了。
兰奕欢说:“你不是不想被人看见在我这吗?怎么突然出来了。这下可是被他给看见了,怎么办?”
三皇子解释道:“我躲起来,不是想跟你避嫌。”
他快速地说完这句话,有几分不好意思,生怕兰奕欢接口,又快速转移了话题:“你说,会不会我们现在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由前世而来,重新活了一回?”
兰奕欢微微地笑着,说道:“或许吧。”
他曾经在意过这件事,但如今,这些人是不是从前世而来,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现在过得很好。
三皇子道:“老八如果真的还有那些记忆,不会跟我们为难的。所以也不用特别防备他。”
兰奕欢道:“三哥,听你这意思,你后来跟八弟也有来往吗?”
三皇子点点头:“上一世太子死后,是我们两人按照你的……遗愿,共同理政,所以合作过一阵。当时他十分难过,对那些想要趁机往你身上安污名的人半分也不肯容让,我还惊讶过。”
“你说什么?”
兰奕欢突然怔住。
耳边仿佛炸开一道惊雷,他已站起身来,抓住了三皇子的手臂:“什么叫‘太子死后’?”
三皇子有些意外:“你去世之后,他就自尽了,根本没有继承皇位。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