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兄弟俩同时回头,只听有人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随即就是一阵骚乱,兰奕欢隐隐听见有人跑过去,问“怎么回事”,另一个人回答说:“方才有刺客掳走了严才人!又放火逃避追捕,快快搜查刺客,救回严才人!”
兰奕欢不觉微露冷笑,说道:“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对兰奕臻说:“二哥,你在这待着,我先去叫手下把严才人带走。”
他说着风风火火地起身要走,猛然间手腕一紧,被人用力拽住了。
兰奕欢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来,被这样一拽,重心不稳,撞到了兰奕臻怀里。
兰奕臻道:“小七……”
兰奕欢只感觉兰奕臻的手心发烫,抬起头来,望入对方的眼眸,那眸底曜石一般的黑色上仿佛现出裂纹,一片片,将碎未碎,而在裂缝之下,藏着深深的旋涡。
兰奕欢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狂跳起来,他莫名地有些紧张,低声道:“二哥?”
兰奕臻一点点地张开五指,放开了他,兰奕欢几乎在他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骨骼“咔嚓嚓”的震动,以及兰奕臻内心的挣扎。
兰奕臻低声道:“去吧,我在这等你。”
兰奕欢欲言又止,只能拍了拍兰奕臻的肩膀,起身匆匆而去。
他不怕被人看见,抄近道大步找到了自己的侍卫,吩咐他们立即设法将严才人带走藏好,这才重新回去找兰奕臻。
因为兰奕臻的表现有点奇怪,兰奕欢心里担忧,一路上都匆匆忙忙的,气喘吁吁地回到原地,结果发现人不见了。
兰奕欢吓了一跳,低声道:“二哥?二哥?你去哪了!”
旁边的河水忽然“哗啦”一声响,兰奕欢一转身,发现兰奕臻竟然在河里,愣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把兰奕臻给推下去了,快步跑到河边,正想下水,就见到兰奕臻冲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不要沾水,我这就上去。”
兰奕欢道:“你没受伤吗?”
兰奕臻说:“我自己下来的。”
兰奕欢有些奇怪,但知道兰奕臻自有用意,便在岸边守着,看着兰奕臻一步步向着岸上走来。
他的衣裳在水波中浮动,沾湿的黑发一缕缕贴在俊美的面孔上,随着接近岸边,水面由脖颈降至胸口,又由胸口降至腰间,最终整个人修长的身躯露了出来,像是一位刚刚诞生的水神。
兰奕欢半蹲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兄长,忽然想起今生第一面见他的时候,是自己在水里,他在岸上,俯身双手抱起了自己。
从此之后,缘分生根。
此时他在岸上,面对浑身湿透了的兰奕臻,突然有种人生幽微曲折,不可捉摸之感。
但很快,兰奕欢便回过神来,伸手拽了兰奕臻一把,将他彻底拉上了岸。
他摸出一块帕子,给兰奕臻擦了擦脸上的水,问道:“这是怎么了?”
兰奕臻在
冰凉的河水里泡了一会,原本觉得效果显著,刚才那种难耐的渴求被压下去了大半,可此时兰奕欢手中的帕子抹过他的皮肤,却仿佛再一次使那股热意死灰复燃地顺着这动作游走起来。
兰奕臻没说话,兰奕欢便自己猜道:“是刚才有人过来了,你在躲人?”
“不是,没有人过来。”
静默片刻,兰奕臻才终究叹了口气,向兰奕欢解释说:“是我刚才中了别人下的药,所以才到水里面去冷静一下,消除药性。”
兰奕欢下意识地问:“什么药?去水里有什么用……”
问完这一句,他也蓦地明白过来了,一时有些尴尬,讪讪地“哦”了一声。
直到这个时候,兰奕欢才意识到兰奕臻刚才的反常和燥热是怎么回事,一时觉得十分不自在。
他这么多年跟在兄长身边长大,虽然亲密无间,可关于这类事情却是从不谈论的,最多也就是上一次偷偷地让系统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体。
兰奕欢嘴上总是半真半假地催兰奕臻“娶王妃”,但他只是单纯想要兄长有人陪伴,有家取暖,心里可从未将性子冷肃的二哥与“情欲”两个字联系起来,更难以想象床笫之事。
兰奕臻在他眼里算半个家长,谈起这种事,让兰奕欢有点别扭。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那你现在好了吗?”
兰奕臻看似平静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嗯”了一声。
兰奕欢松了口气,连忙说:“没事了就好!”
他另外找了一个话题,缓解两人之间略显奇怪的气氛:“最近那些使臣们一来,各方都是动作频频,居然连下药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看来也真是急了。或许是怕你娶莎达丽?”
兰奕臻道:“我从未想过娶她。你呢,可有此心?”
兰奕欢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我们的性格也不合适,对她来说,可能还是生活在草原上更加自在吧。”
你口中说着不娶她,想的却不是因为你不喜欢这名女子,而是怎样才对她更好,更适合。
兰奕臻看着兰奕欢,忽然很想问,你对一个无意中相识,相处过几年的女子都那样的在意,那么我呢?又能在你心里占得几分?
是了,他承认,这件事他真是在意透了!
这一晚上,他在准备沐浴的时候中了催/情的药物,但仅是身体有些许反应,心中却并不慌乱,因为只是药物而已。
他认为是药物搅乱了自己的心神,所以用意志力与之做着斗争,他不能允许自己被外力操控,对兰奕欢做出任何冒犯的举动。
直到刚刚,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发现嫉妒与渴望依然灼烧着肌肤,啃噬着心脏,顿悟才来得甜蜜而凄凉。
——他真正的沉沦,真正的失控,真正的不知所措,是从发现兰奕欢和莎达丽重逢开始的。
能让他认输的,从来不是世界上任何一种药,只有兰奕欢。
“小七。”兰奕臻忽然
唤了兰奕欢一声。
兰奕欢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打住话头看向兰奕臻,只见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墨色双眼温柔涌动,仿佛与周围的夜色相融了,缠绵地将人包裹在其间。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黏稠,无声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落花纷飞,一片花瓣飘落下来,恰恰拂过了兰奕欢的双唇。
兰奕臻也仿佛被蛊惑了,终究,他俯下身,如那片花瓣一样,吻住了兰奕欢。
双唇相触的那一刹,他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血与肉上,滋养出了一朵绽放的花。
兰奕臻深深地望着兰奕欢,目光也撞进了对方如同秋水柔波一样的双眸,两人谁也没有像普通接吻的情人那样闭上眼睛体味幸福,而是以这样最亲密的姿态对视着。
兰奕臻的眼中有迷醉,兰奕欢的目光里却全是震惊。
他几乎整个脑子都乱了,甚至忘记了推开兰奕臻,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在转悠,那就是——这可是二哥!
老天爷啊!
正在这时,两人忽然同时听见一声大喊:“快!刺客是不是去了那边?!”
“搜一搜!”
随即,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阵乱箭,向兰奕臻和兰奕欢所在的树林射了过来。
兰奕臻犹自沉迷,兰奕欢却是一惊,猛然将头后仰,低声道:“小心!”
那个瞬间他来不及多想,抬手就要把兰奕臻给推开,结果却被兰奕臻一把握住了手拽进怀里,同时身子一转,将兰奕欢抵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一箭从身后而至,射入了兰奕臻的肩胛骨下方。
兰奕欢感觉到兰奕臻的身子一颤,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连忙将他撑住。
兰奕欢身子顺着背后的树干滑下,跪坐在地上,迅速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检查兰奕臻的伤势。
好在这箭的位置不至于伤到内脏,但绝对动了筋骨,兰奕欢刚才的心情尚未平复过来,又是疑惑又是憋气,都不知道该说哪件事了。
一切多么的荒诞!
他咬牙道:“谁让你替我挡箭了!”
兰奕臻低声说:“刚才你不是也要替我挡吗?”
兰奕欢一时语塞,与他对视一眼,目光不自觉地向下,落在他的嘴唇上,又立即移开。
兰奕欢恨恨地说:“这个位置应该不会大出血,我先把箭给你拔出来,忍着点。”
兰奕臻察觉到他话里的火气,一声也没敢吭,点了点头。
兰奕欢生气归生气,下手却极利落,手指轻轻按住兰奕臻伤口旁边止血的穴道,跟着另一手指尖用力,捏着箭尾往外一提。
箭尖一从肉里出来,兰奕欢便迅速从怀里摸出了金疮药,直接倒在自己的里衣袖子上,压住兰奕臻的伤口。
兰奕臻只是在起初感到伤口剧痛了一下,随即就是清凉的药膏缓缓渗入肌理,缓解了出血和疼痛。
兰奕臻突然很想看一看兰奕欢的表情。
可这时兰奕
欢在他的身后,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全凭着触觉去感受这个人。
兰奕欢的手指划过他的肩胛和脊背,动作轻柔而小心,彻底止血后又将药膏一点点在他的肌肤上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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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指像是带着一股魔力,仿佛将他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里,温热、修长、劲瘦,一下一下,似亦在拨弄着他的心弦,柔软而又温暖。
兰奕臻忍不住想,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举动,兰奕欢一定很生气吧?
可他还是在关心我,刚才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推开我。
这样想一想,他的心里忽然一阵柔情,一阵愧疚。
从小到大,兰奕臻从未舍得让兰奕欢受到过半点委屈,今天若是另外一个男人竟敢对他做出这样轻薄非礼的举动,兰奕臻知道了定要将那人碎尸万端给兰奕欢出气不可。
但偏生,给他心爱弟弟这个委屈受的人,是他自己。
而兰奕欢看似温和,实则高傲,这样的性子,此时却因为对方是他而隐忍不言,这样的情分,他又如何不知,如何不愧?
兰奕臻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手指在地面的泥土上随意划着,凌乱的笔划中,写来写去,也都是“兰奕欢”这三个字。
兰奕欢帮兰奕臻处理好伤口,也是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走到兰奕臻跟前。
兰奕臻将面前地面上的字迹抹平。
只见兰奕欢眉头微蹙,面上还带着几分愁色,说道:“你这伤不轻,必须得静养才行,明天的射猎怎么办?”
兰奕臻心绪翻涌,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说:“没事,那就不参加了。”
兰奕欢难得的心浮气躁,重重说道:“到底是谁这么阴毒,先给你下药,又在这里围追堵截!”
他刚刚被兰奕臻吻住的时候,满心都是震惊,几乎不能思考,这个时候处理好伤口,兰奕欢也想起来了,之前兰奕臻也被下药了,他是被人给害的。
对,这就说得通了,因为催/情/药的作用,他才会亲吻自己,这也没什么的,他们一个床睡觉,脸碰过脸,脚碰过脚,手碰过手,这次就是嘴再碰碰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兰奕臻没有回答他,突然说道:“来人了。”
兰奕欢也听见了,那些人射了一阵乱箭,就朝着他们这边的方向走过来,显然今天手段用尽,也要找到这个所谓的“刺客”和那名丢失的严才人。
兰奕欢冷笑起来,说道:“来得好!”
他正好满心的憋屈,不是哥哥的错,不能跟哥哥发脾气,这帮人送上门来了,正好是给他撒气用的。
兰奕欢站起身来,道:“你在这先歇着,我去打发他们!”
他说完之后,就走了出去。
那帮侍卫们还在四处寻人,侍卫长坐在马背上,甩着马鞭子耀武扬威地大声指挥着,就忽听有个少年清亮的嗓子说道:“哟,这里倒是热闹的很,在干什么呢?”
这句话一下子截断了侍卫长的
命令,他皱起眉头,刚要呵斥,就看见花木扶疏掩映之处,一位容姿秀丽的少年衣袂翩翩,漫步而出。
众人一见,连忙都纷纷下马行礼,说道:参见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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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奕欢漫不经心地说:“罢了,起吧。”
侍卫长站起身来,说道:“殿下,方才这猎场里来了刺客,不光掳走了陛下新封的严才人,还在太子殿下的营帐周围放了火,实在是嚣张大胆之极,臣等正在搜捕。”
兰奕欢道:“哦,那太子情况如何?”
侍卫长道:“方才刚收到消息,臣就已经派人去太子殿下那里了救火了。眼下火势已灭,幸好殿下不在帐中,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兰奕欢不知道这个侍卫长是谁手里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又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听了他的话,心中不觉冷笑。
这一连串的计谋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幕后之人想看见的是侍卫们匆匆涌入太子的营帐救火,却将太子和皇上后妃捉奸在床的场面。
但现在两个当事人都不见了,他们大出意料,生怕出了什么控制不了的状况,才会这样着急忙慌地四处寻找。
兰奕欢道:“严才人还没找到?”
“回殿下,臣等无能,还在四处搜寻。只是……”
兰奕欢道:“只是什么?”
侍卫长微微躬身,道:“只是不久之前还有人说,在外面救火的时候依稀看见太子的营帐中有个人很像严才人,不知道是不是刺客所为。可没有殿下的命令,臣等不敢进入营帐。您看这……”
这是不管怎么样,从严才人走进兰奕臻营帐的那一刻,今夜都硬要把“严才人跟太子有来往”这口锅扣在兰奕臻身上了。
兰奕欢似笑非笑,道:“要不,我给你支个招?”
侍卫长大喜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多谢殿下大恩!”
兰奕欢冲他勾了勾手指,侍卫长连忙躬着身子把头凑了过去,然后不防兰奕欢骤然变脸,反手就给了他一个清清脆脆的耳光!
“啪!”
这一巴掌他半点没留着力气,把那侍卫长打的晕头转向,原地转了个圈子,方才站稳。
兰奕欢脸上那笑嘻嘻的散漫神情也为之一变,冷声斥道:“你想的倒美!抓刺客也要我教,你是侍卫还是我是侍卫?”
“人没了就去找,找不到就多派人手扩大范围!要出这片猎场只有东西两条路,你们绕着太子营帐打转干什么?哪家刺客放了火之后不立刻离开原地,还生怕你们找不到他,在原地等着吗?他放火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离开的时间!”
一直以来,人人都道众皇子中以七皇子最与世无争,脾气也最好,没想到这位小爷发起火来这般气势逼人,而且字字犀利,让人根本无可反驳。
周围一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侍卫长惊得变了脸色,连忙跪下请罪。
兰奕欢却余怒未消:“你们搜捕也就罢了,放箭又是什么意思?生怕那名刺客不被活捉,等不及要灭口吗?我在这边
看看风景,倒是险些成为各位的箭下亡魂!”
侍卫长道:“殿下恕罪,是臣指挥不力!当时没顾上想那么多,就惦记着快点吧刺客从藏身之地中逼出来,这才情急之下……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颌上突然抵住了一只鞋尖。
兰奕欢今日穿的是一双薄靴,上以金线勾勒出飞鸟祥云纹路,十分精致,料子亦是轻软,隔着靴子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绷紧的足弓,一寸寸将侍卫长的头抬起来,让对方被迫看向自己。
“——别以为打着捉刺客的幌子,我就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
他俯下身来,笑语低柔,字字如刀。
那双乌黑灵动的双眼微微眯起来,在月华的映射下竟似有种妖艳魅惑的光彩。
侍卫长的心头陡然一跳,兰奕欢却已经松开了脚站定,转瞬间,刚才那股压力和威慑,好像又变成了夜色中的错觉。
他扬着嗓子说:“我知道,一定又是老八那家伙指使你们,故意来找我茬了是吧?回去告诉他,明天的猎场上就等着挨抽吧!”
“另外……”
兰奕欢眉宇间重新恢复了那种懒洋洋满不在乎的神气,随手摸出一块牌子,丢给了这帮侍卫。
“宫中有急事,太子连夜回城里去了,根本就不在营帐中。”兰奕欢说,“你们想搜刺客,拿着我的牌子去就是。”
他一笑,转身大步离去:“记住,可要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
兰奕欢这一通敲打,软硬兼施,半真半假,谁也摸不透他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哪一面又是掩人耳目的伪装,倒是都老实下来,不敢再转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侍卫们灰溜溜捡起兰奕欢扔下的牌子再去搜查,兰奕欢则迅速回到了兰奕臻身边,说道:“快走吧,幸亏你今天没有露面。趁现在先回京城,明日再来,正好再让人给你好好处理一下伤口。”
他刚才跟侍卫们说的话,兰奕臻也都听见了,他知道兰奕欢说的是对的,但这种情况之下,什么都还没有说清楚,就让他跟兰奕欢分开,兰奕臻心里又觉得无比难受。
他拉住了兰奕欢:“小七。”
兰奕欢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当被兰奕臻的手指接触到肌肤的瞬间,他不禁瑟缩了一下,转向兰奕臻,目光却十分躲闪:“怎么了?”
相比起兰奕欢的回避抗拒,兰奕臻却直直地看着他,问道:“刚才的事……你是不是很生气?”
兰奕欢倒吸了一口气。
他本来以为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两人就应该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埋在心底深处才是。
以后时间过得久了,自然就忘了,他没想到兰奕臻会把这话说到实处。
这让人怎么回答?
刚才的那个吻,夹在追兵与凶险之间,原本也顾不上细想,但此时被兰奕臻刻意一提,诸般种种,立即蓦地涌上心间,让人又是惊慌又是无措。
兰奕欢干巴巴地道:“没,我没生气。”
兰奕臻低声说:“你不觉得我冒犯你了吗?”
这个二哥,今天怎么这么看不懂别人的脸色了!
兰奕欢沉默片刻,说道:没事,真没事!88[”
他低了低头,再看向兰奕臻的时候,脸上已经换成了淡淡的笑意,说道:“二哥,又不怪你,我知道是因为药嘛。别想这事了,咱们兄弟,我还能跟你计较这个?”
兰奕臻望着他,差点脱口说道:“你要是不计较,以后能不能常来?”
他倒是宁愿兰奕欢表现的在意一些,打他骂他都好,这样两人之间还能有一些回旋的余地,可是兰奕欢这样平静,坚持认为这不过是兄弟之间一次尴尬的意外,才让兰奕臻心中百转千回,又难以吐露。
仿佛在兰奕欢的心目中,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位兄长,而不是一个男人。
如果不打破,他就永远都是哥哥,如果说了,或许……他就什么都没了。
兰奕臻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知道是恼怒还是情急,他拉住兰奕欢的手,说道:“小七,我——”
“别说了,二哥!”
兰奕欢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有点烦躁地说:“我不是说了就当没这事吗?——太好了,你的暗卫来了。”
幸好兰奕臻的暗卫速度够快,这时已经受到了传讯赶来。
兰奕欢便催促道:“快走吧!那些人刚才被我唬住了,若是回过神来,说不定还得再搜一遍,到时候就不好脱身了。”
兰奕臻:“……”
几名暗卫在旁边等着,一人单膝半跪,向前奉上了带着兜帽的黑色斗篷。
兰奕臻闭了闭眼睛,两颚显出牙关紧咬的冷硬弧度,然后接过斗篷,抖开披在身上,翻身上马。
他在马上坐了片刻,却迟迟未动,又转头叮嘱了兰奕欢一句:“自己小心,速速回去!”
兰奕欢脸上带着笑,冲他挥挥手,道:“放心吧,没谁会冲我来的。”
他看着兰奕臻翻身上马,一行人绝尘而去。
直到很快就看不见了,兰奕欢的肩膀才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又恍然惊觉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连忙将手拿了下来,感觉脸上发热,又使劲搓了搓脸,快步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不在乎这件事。
但这么尴尬的事情,他除了装作不在意,还能怎么办?
就是个意外,过去了就过去了,又不是以后还要做,兰奕臻这样反复纠缠他有没有生气,也实在毫无意义啊。
他确实别扭,但难道非得拽着兰奕臻的衣服,哭哭啼啼地喊着“还我清白”才行吗?
兰奕欢被自己臆想出来的画面弄得打了个寒战。
他到了营帐中,一头扑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一裹,打算睡觉。
兰奕欢的心里乱蓬蓬的,像被塞了杂草一般,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只要睡着了明天一起床,一切烟消云散
,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但有些事就是心里越惦记着不能,脑子越是要不听指令。
他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进入了梦乡,梦中,又是方才两人嘴唇贴在一起的那一幕。
兰奕臻的嘴唇很薄,宫中的人常常说,这样的相貌代表生性凉薄,可是他的体温却那样热,带着河水的潮湿,紧紧把兰奕欢包裹在其中。
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按在他的后腰上,微微用力,指尖掐在腰眼上,弄得他浑身无力,好像也变成了一汪河水,要化在兄长的怀抱里似的。
兰奕臻亲吻着他,其实只是嘴唇相贴,而克制着不敢再更加深入地探索,但那舌尖无意中划过他的唇缝,反而像带着种欲入不入的挑逗。
他们的身躯也贴在一处,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兰奕臻那雄健而勃发的男性特征。
他慌乱地,惊愕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发现兰奕臻也在深深地凝视着他,眼中万千情意无限,亦有沉沦的,带着情/欲的痴迷。
迷离中,似梦似真。
兰奕欢本来就睡的不实,这一下,又从混乱的梦境中骤然惊醒,捂住胸口,连连急喘。
啊啊啊!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直视他哥?
兰奕欢心中懊恼、憋闷、尴尬各种情绪兼而有之,终于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坐起身来,将自己的枕头扯过来掐住了用力暴打。
今天这事,兰奕欢实在有点不能面对,甚至都感觉到兰奕臻的形象隐约在他心目中发生了变化。
他想,如果系统里有什么工具,能够将两人的这段记忆都抹除下去就好了。
可惜,系统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