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太后抬眼装作不经意地看向佛堂之外,来势凶猛的瓢泼雨势渐渐弱了下来,成为几颗打落在台阶上,零星的雨滴,迅速渗入泥土里,消失不见。
而她的视线却不免被那枚雕刻精美的凤佩吸引过去,打量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迟疑。
只不过这种迟疑,也就持续了一瞬而已,很快便被内心浓重的好奇所替代。
穆太后低头望着掌心的凤佩,嘴角的笑容,忽而多出些许玩味。
刻不容缓的,穆太后立即起身,将那枚凤佩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踩着地面泛起的一朵朵小水花,径直朝着采思殿的方向奔去。
兰芳泽分明早早就离开了佛堂,可当穆太后站在采思殿门前之时,却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寸步不离跟在穆太后身后的侍女,抬脚越过门槛便要朝采思殿里通报,穆太后却微微抬起手臂,示意侍女不要声张,尔后缓步走进殿中,站在空无一人的内院里,四处张望着。
直到偏殿里的江芙蓉察觉到内院里的动静,穆太后才侧过身来,笑盈盈地望着小跑着过来的江芙蓉,伸手亲昵地扶住她的胳膊,脸上做出满是心疼的神情,好一阵嘘寒问暖。
“哀家没有旁人通报,就是叫你不必出来迎接,话说回来,哀家应该早些来看你才是,却因各种缘由,拖到了今日,属实不该。”
江芙蓉见状,赶忙行礼,迎着穆太后到生了炭火暖洋洋的偏殿内,一路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穆太后一进屋,大致在偏殿里看了一圈,瞧着屋内的陈设并不像兰芳泽歇在此处的痕迹,于是眉头微锁,下拉的嘴角隐隐藏着些不悦。
但明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与江芙蓉一道围着矮几坐下,接过含烟递过来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尔后试探着问道:
“世子妃……近几日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江芙蓉一愣,不知道穆太后是何用意,歪过头直勾勾地盯着穆太后那双一如既往含着笑意的眸子,不知所措。
穆太后先是轻笑了一声,只不过低下头的一瞬间,余光却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扫过江芙蓉腰间的那块玉牌——
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石而已。
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穆太后原以为,在江芙蓉那处的,应当是兰芳泽的那枚特召令,如今看来,倒是思虑过甚了。
“哀家还听说……今日陛下召见了世子妃,不知可有此事?”
江芙蓉又是一愣,不知道眼前这突然来访的穆太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回太后的话,落雨之前,刚从乾旸殿回来,陛下还赏赐了芙蓉好些金饰呢。”
江芙蓉俨然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惹得穆太后一脸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将那枚凤佩放到江芙蓉的茶盏边,小心地叮嘱道:
“这是哀家在路上捡到的,看这上头雕刻的纹饰,估摸着应当是你的东西,这是你与世子的合婚的信物,是夫妻二人永结同心的象征,可千万要收好了,莫不要落到旁的女子手中了。”
说罢,穆太后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江芙蓉的手背:
“虽说眼下哀家说这些话还为时尚早,但今个儿既然来了,便也就敞开说了,哀家的意思是……趁着你与世子还年轻,还是早点要个孩子的好。”
江芙蓉一时语塞,面对穆太后这突如其来的催生,小手猛然那么一抖,猝不及防地将端起的茶盏撒了一身。
说实话,作为当事人的江芙蓉,此时此刻非常后悔,方才自告奋勇地选择兰芳泽不在采思殿的时候,独自一人去应对这来者不善的穆太后。
要知道当年夺嫡之争,这位在南燕同样赫赫有名的穆太后,可是凭着一己之力,带着那非嫡非长的兰溪舟,一路杀出重围,稳坐太后的宝位。
啧,多少有点咎由自取了。
江芙蓉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朝着穆太后摆了摆手,慌乱地接过含烟递过来的帕子,擦着衣衫上的茶渍,低着头躲避着穆太后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