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宅子早几日便已经准备妥当。
用了晚膳,沐浴更衣,顾兼穿上池纭做的新鞋,很合适,也很舒服。
把卓效叫来,叮嘱他照应着点,自己要出一趟门。
卓效点点头,说那边差不多都已经歇下了。
顾兼没有带人,他步行到了约定的地点,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马车带他兜兜转转,最后拐进了一条小巷,顾兼下车,沿着小路走了一段,进了一户寻常人家,里面的人该吃吃该睡睡,各忙着各的,对他视若无睹。
从后门穿出,顾兼走到一间铺面的储藏室,再往前走,顾兼已置身于一家小小的书坊之中。铺面已经关了门,一楼烛光幽暗,他顺着楼梯回旋向上走到二楼,二楼装饰的像茶室,他走进最右的隔间。
进了隔间,右侧的墙体缓慢移动,里面竟然还有一间房。
顾兼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身后站了四五个人。
都是高手。顾兼即使已经看到了他们,却还是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那男人隐于黑暗之中。
“好久不见。坐。”声音颇为温和。
“多谢。”
“不必客气。”
那男人的坐姿非常随性,有一丝慵懒,却透着上位者的凌人盛气。立于身后的人也并不中规中矩。
带这么多人,邪门。
顾兼走到那男人指的椅子坐下,看向那男人黑色的轮廓。他不准备先开口。
“鞋子不错。”
“谢谢。”顾兼莫名有些不悦。
“谁做的?”
“府里的绣娘。”
“倒是手巧,可否给了我?”
顾兼皱眉,沉声道:“不能。”
男人点点头:“顾侯不娶妻不纳妾,身边难得有个可人儿,想来也是不能轻易给人的,是我造次了。”
顾兼没有回答。
那男人沉沉笑了两声,似乎觉得非常有趣。
“听说回程安排了一些助兴的把戏?”
“是。”
“我也可以出点力。”
“不必。”顾兼有些忍无可忍。
“听说你杀了人。”
“我也听说了。”
“那你有没有听说太医局要新来个姓罗的。”
“没有。”
“可知道他和告老还乡的罗太医是什么关系?”
“不知。”
“可知什么毒稍沾致哑,多服致死,若掌握好量,假死。”
顾兼骤然起身:“不知!”
那男人缓缓起身,身量颇高,他慢慢走到顾兼面前,比顾兼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便敢把妹妹送进宫去。”那男人把手背在身后,微微俯身去看顾兼的眼睛。“这么想攀我的高枝?”
顾兼只觉得一股寒流自脚底窜到背脊,又化为岩浆在胸口翻涌。
他屏息凝视那男人。
“顾侯眼神可怕得很。”那男人没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眉眼舒展,目光和煦。却遽然间变色,眉眼凌厉如雷电,目光直击穿顾兼的眼窝仿若能透入脑髓一般,整个人如泰山压顶,气势熏灼。可待顾兼定住心神再去看他,却又是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
顾兼只觉得冷汗涔涔。
那男人两根手指探入衣襟,缓缓抽住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笺交给顾兼。
“是什么?”顾兼接过。
“良药。治你那哑奴。”
顾兼皱眉,眼眸一深:“她不是。”
那男人笑。
“顾兼,你这名字起的不错。忠孝两全,江山美人。谁不想要。可谁做得到。”说完笑着转身:“你受制于人,又为我所用,接下来两难的境遇多得很,你自己好生注意着些。”
他微微别转头,顾兼看到他锐利的凤眼在黑暗中隐隐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