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炼器坊，和煦的阳光落在众人脸庞，映射出这一方天地的众生相。
突修的期待希望；其他内门弟子的嫉妒冷漠；吴天锋的紧张惶恐；还有展伟饱含深意的笑容，刻画出一张浮世绘。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此刻他们都用着震惊的目光，望着眼前那身材并不魁梧的少年。
他们难以想象，在这具身躯里，能忍耐多少疼痛！
就在刚才，这个少年在他们眼前，将水灵气的浓郁程度，提升了三倍！
近四成的纯度，他们中任何一人都能做到。可是，他们无一不是在开脉境后期才实现这个目标的！
而眼前的少年，他的修为才到开脉境一段！
一时间，他们都开始怀疑以前的修真常识了。
就连吴天锋，也不得不承认，他很有把握，同时他又很紧张，很焦虑。
这不矛盾。
因为前者是因为，他相信常识；后者是因为，除魔已经不是第一次打破常识了。
蛊惑十万开脉境修士，将灵气提炼至四成，没有一件是一个开脉境一段的修士应该做的！
然而这一切，等除魔吐出一口鲜血后，所有人都明白，一个天才估计要废了。
吐出一口鲜血后，除魔尽管很虚弱，还是抡下了这一锤！
一锤之后，他完全脱力，站立尚且不稳，手中之锤更是落到了火炉里。
然而，众人纷纷望着铭文，眼前一亮，“五成！”
“不可能！这不可能！”吴天锋连连否认，“你们谁也没有证据，他提炼了四倍！”
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响起一滴水声。
此声高洁澄净，淡荡清邈，有如天垂晶幕，行云流水，瞬间收敛了一方杂念！
连往日硝烟弥漫的炼器坊，似乎都渗透着禅意！
恍惚中，似有神仙高人，在一蓑烟雨中，竹杖芒鞋，穿梭于诡谲之林，在妖魔之魅惑中，吟啸且徐行。
等到妖雾散去，春风微冷，山头红日高照，再回首，也无风雨也无晴！
“吴师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吗？”展伟淡淡开口，甚至不屑跟他去争论了。
“居然是春秋羽音，真邪门！”吴天锋将一枚丹药扔到除魔脚下，“一颗灵木丸，你我从此恩怨两消！”
宫商角徵羽，春秋羽音属水，只有水灵气纯度达到五成，才能引发这样的天地异象！
吴天锋话完，就要离开这个身不自在的地方，然而除魔却傲然开口，“你想走，留下那双眼睛！”
对除魔的恨意，吴天锋不以为然，“你知不知道，在整个器峰，只有灵木丸可以养好你的伤？”
“不需要，我只要你那双眼睛！”除魔语气嘲讽，“我知道，我今日拦不住你。可是将来有机会，我要的就不止那双眼睛了！”
“那你随意。”吴天锋拾起灵木丸，一步迈出了炼器坊。若是往常，他可能会恐惧。
可是今日，受春秋羽音的影响，他居然明知那话蕴含着多少杀意，仍然平静至极。
这样一想，他的脚步更快了……
吴天锋走远后，展伟将一枚丹药塞在除魔左手中，“小师弟，这是灵火丹，药效虽然不及灵木丸，也是师兄我的家底了。”
又道歉道：“是我来迟，险些让师弟遭受小人之耻！
可是大师兄在外试炼。
我为了求取这枚聚元阵开阵令牌，才不得已来回耽搁了几日，还请师弟海涵！”
话完，他手中蓝光一闪，一枚令牌已经落在了掌心。
“多谢师兄！”除魔连忙接过，语气激动，“展师兄和大师兄恩同再造，以后若有驱使，我绝不推诿！”
展伟见效果达到，喜笑颜开，最后嘱咐道：“进入聚元阵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奇怪。
里面的道宝，也不要随便动，否则就算稍微磨损，都会引来师尊大怒！”便离开了。
等他一走，那些内门弟子，立刻热情地拉住除魔的手，嘘寒问暖，哪里还是以前的沉默寡言。
“小师弟，你出自哪个修真家族啊，可曾定亲？”
“小师弟，你的伤势没有大碍吧？”
“苟富贵，勿相忘，小师弟将来一飞冲天，可别忘了我们这些旧人啊！”
……
无怪乎他们这么热情，能将灵气纯度五成，修为还是开脉境一段，除魔以后，将是稳稳的亲传弟子！
虽说亲传弟子之间，争斗不休，内门弟子参与进去，更无异于飞蛾扑火。
可是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他们这些无人问津的弟子，修为落下那些人已经很多，便是明证！
槁木死灰可以复燃吗？
当然可以。
眼下，突修望着这群“槁木死灰”，不禁目瞪口呆，几乎怀疑刚才所见。
而对于他们的殷勤，除魔也是热情以对，仿佛寻找到了亲人。
突修见状皱眉，然而挑拨同门，是大忌；而且人在落魄和崛起，性格往往大不一样。
此刻，他想提醒除魔，都不知如何开口。他更不确定，小师弟能不能听进去。
就在这时，除魔平静地握住了他的右手，微不可查地用指尖按了一下他的掌心。
霎时间，突修就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我什么都懂，不禁身心俱颤。
他倒不是惊诧于除魔记着他的好处，而是此人明明了然于心，却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糊涂！
够实力，会藏拙，有城府，每一条，都是修士难得的品质;同时拥有的他，能走多远呢？
“好！很好！好极了！”突修豁然开朗，松开除魔的手，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
小师弟，让我看看你能走多远吧！
正是，大鹏一日同风起，传扶摇而上九万里！
见他已懂，除魔在众人的目光中，将聚元阵开阵令牌掷于阵法光幕，等光幕撤出，一步踏入！
在他身后，众人纷纷变色，“小师弟，你还有伤，切不了急于修行！”
晚了，聚元阵再次开启……
聚元室里，看似没什么诡异，只有五颗拳头大的琉璃珠，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琉璃珠透明，周身闪烁着各种颜色的电弧，似乎在发生着什么变化，这才有了室外看到的异象。
这些电弧，滋滋作响，有深有浅，沿着琉璃珠表面蔓延进珠内，慢慢凝聚成了一滴滴液体。
五个琉璃珠中的液体颜色不同，分别为白、赤、青、黑、黄，分别蕴含着杀伐、燃烧、生机、内敛、虚无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除魔渐渐感受到，这个聚元室中，似乎藏着五个透明的风眼！
而且这五个风眼，还在无时不刻在移动……
一进聚元室，除魔就被浓郁的元气包裹了。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八条后天脉的桎梏打开了。
一个新的天地解封，除魔终于突破到开脉境二段！
元气滚滚而来，迅速滋润着他的肉身，连带着令他的灵魂也颤动不已！
这时候，除魔浑身晶莹玉润，气血平稳，哪里还能看出刚才的受伤模样。
之前的一切，他只不过是在演罢了。
以他的七根后天道脉，他完全可以用法诀从源头上控制八相元气的比例，根本用不上以肉身来压制灵气！
也就是说，如果他会曲谱，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用七种纯度十成的灵气，弹奏一曲五音俱全的《春江花月夜》！
而他藏拙，无非是因为峰主妄川不在罢了。他既然无伤，自然就不稀罕那颗灵木丸。
“展伟，如果你指望我能记住你这个人情，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除魔心中愤恨。
刚才测试之时，所有人的反应，除魔都暗自看在眼里。吴天锋的傲慢，作为敌人，无可厚非。
然而展伟此人，刚刚收到除魔的好处，竟然在他提升水灵气纯度到接近四成时，目光中绽放了一丝杀意！
虽然那杀意只是一闪而逝，又怎么逃得过除魔的法眼。是以他对此人的恨意，更甚于吴天锋！
他确定，若不是自己露了这一手，这块聚元阵开阵令牌，展伟绝不会送出去！
“那颗灵火丹，绝对有蹊跷！”想到这里，除魔将灵火丹摁在地面上，碾碎了！
霎时间，灵木丸就化成赤、黄二色的灵气，遁入了两个透明风眼之中。
赤色灵气的气息，是燃烧;而黄色，竟然是虚无！
二者之间，宛如碳火之于碳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竟是要温水煮青蛙，将除魔在燃烧中化为灰烬！
“展伟，你是在找死！”霎时间，除魔杀意纵横。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而暴躁的能量，也开始在聚元室酝酿，令除魔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