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这是他要的生活

陈河杞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昨晚楚昊洋对沙昂的各种包容挑拨了他的神经固然是一个因素,兼之漫漫长夜无处打发也是一个因素,憋足了气的结果是他最后一个想不开,不管三七二十一又跑了出去。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想当然耳还没走出林荫路便又失去了意识。

理智上他很清楚过去的就应该要放下,正常情况下已经分手的人哪可能再在旁边目睹前任跟其他人在一起的亲密样子,这事戳心得便是圣人都会一朝黑化成恶人了,何况他还只是一个会爱会恨的普通人。

原本他现在应该还在小镇上为了生计而努力工作拿那一月三四千左右的工资,解决生存才是首要问题,哪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想些有的没的。他需要这种忙碌,也相信久而久之关于楚昊洋的一切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如过眼云烟般消散干净,再激不起一丝涟漪。也许到他老了后,偶尔看到电视上播放着那人的成功事迹时,还会偶尔感慨一下:哦,原来他还曾经喜欢过那样一个人……

道理都明白,可情感上他却完全做不到真正放下过去,更是不自觉会去留意那两人相处的样子。

目前离不开这个地方,需要找点事来排遣无穷尽的漫长时光,而那两人是他当下唯一可以接触到的,饮鸩止渴般地缓解他好似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恐慌无助,这是一个方面;可情不自禁地想去看、去比较又是另外一个方面。甚至他再怎么不愿承认,后者其实才是占了主要地位的。

跟楚昊洋在一起的几年,他已经竭尽所能地为对方做到最好、用自己的一切去爱着对方。然而到底他做得还有多不够,楚昊洋才会那么决然地放弃他转而跟别人在一起……

分手以来陈河杞表现得再平静自持,可终究心底是不甘的。这次阴错阳差有了这么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回来的机会,那些摆在眼皮底下的一幕幕,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去在意?

陈河杞不想由爱生恨,可看着那两人的相处,对楚昊洋终究还是滋生了那么些个怨怼,对自己可笑的命运既是悲愤又是无奈。而漫漫长夜的来临更是雪上加霜,成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被黑暗和时光吞噬掩埋的错觉,各种无力、各种不平,更甚者无处发泄的痛苦,每一件都在灼烧着他的灵魂。远离这一切是他唯一能做的选择,即便只是暂时的逃离。

直到他再度在昏迷中被传送回来。

陈河杞望着已然大亮的天空唉声叹气时,楚昊洋和沙昂出来了,两人全都一副休闲装打扮,似乎要外出。

沙昂兴致勃勃地挨着楚昊洋说着话。楚昊洋偶尔微微点头附和,基本都是在听对方说,时而亲昵地对他做些揉后颈、摸头顶的动作,毫无例外又惹得沙昂跳脚躲避,楚昊洋就看着他温和地笑。

陈河杞依稀听得好像是两人趁着周末上午去郊区赏牡丹,这批已经算是末班车,错过的话,就要明年了,下午则楚昊洋陪沙昂去琴行看看。

结果两人才要去车库时,楚昊洋接了个电话。挂断后,他对沙昂露出个抱歉的表情,说明了下情况,就回书房去开紧急视频会议。

沙昂虽然不渝,也只能接受,让他快点,也许还能继续之前安排的行程。

结果楚昊洋这会一开,整个上午便没停过,中午也就十二点时大家都要吃饭,暂停了半小时,然后继续。沙昂不得不取消了餐厅的预约,眼看钟表滴滴答答一分一秒过去,当时针指向2时,他终于放弃了,明白今天是彻底泡汤了,也许只能寄望明天了。

陈河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心理,就一直在边上不远处呆着,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当沙昂走向二楼时,陈河杞默默看了会他的背影,在原地左右飘忽了几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虽然明知这可能又是自虐的行为,却仍克制不住想去看那两人私下相处的过程。陈河杞也不知道他到底想验证什么,明明楚昊洋已经表现得足够清楚明白,其对沙昂的纵容程度,跟过去和他在一起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沙昂和陈河杞还有一个不同点在于:楚昊洋在书房办公时,陈河杞一般都不会去找他,只有晚上偶尔会弄好些水果或者准备点夜宵,算着时间进去,帮他按摩按摩放松一下,顺便吃点东西,如果楚昊洋开远程数据会议的话,陈河杞则不管什么情况都绝不会去打扰;但沙昂会故意悄悄过去,会撩楚昊洋,就如同此刻。

陈河杞在后面看着沙昂缓缓打开书房门,迈着淡定从容的步伐,一步步往里走。

书房里窗帘都拉上了,耳机里隐隐传出对面与会人员的声音,依稀提到了什么项目的瓶颈,还有人说到近年来关于一个新冒出的生物遗传和基因学方面的天才博士的事情。

陈河杞在前几年就听到过一耳朵楚昊洋似乎在海外投资一个关于繁殖遗传和基因研究的项目,想必现在这个会议就是跟那个项目有关。这种项目向来周期长、投资大,也许大量人力财力精力投下去,什么结果也出不来,扔下去的钱更是打水漂一样激不起一点水花。

这边陈河杞脑子里还在想着很正经的事情——不得不佩服楚昊洋领域涉及得全,面铺得广,偏偏还眼光独到且具有前瞻性,鲜少有决策失误的时候,就不知道这一个研究项目最终能不能达到他的预期,再添一笔不败的神话——结果就看沙昂来到书桌侧边,竟然突地矮下了身体,半蹲在地上,抬头朝楚昊洋笑得略有些不怀好意。

楚昊洋终于从紧凑的视频会议中略略分神,余光几不可察地瞄了他一眼,声色不动,继续端正严肃地对部下刚才提出的问题给出解决方案。忽而他一愣,视线不自觉往下瞟了过去。

原来沙昂不满意被忽视,竟膝行几步,居然往办公桌和办公椅之间挤,自然遭到了察觉他意图的椅子主人的暗中抵抗。

楚昊洋因为视频的关系,还不能有大幅动作,两“军”在桌底下一番不动神色的对峙博弈。

楚昊洋一个不小心,椅子滑轮被沙昂推得往后动了一下,视频里他整个人也往后动了一下,有部属小心询问“怎么了”,以为是自己汇报有什么问题,惹得老板不满意。

结果就这么一句突如其来的“怎么了”让楚昊洋一个失察,被沙昂及时抓住机会,就此阵地失守。沙昂成功占据办公桌下位置,双手抓住椅面两侧扶手,仰首望着上方一脸正经禁欲系的男人,微微张口舔了舔自己的双唇,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脸颊枕到了眼前的身躯上。

腹部处人体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蚕丝布料传递过来,楚昊洋身体似乎隐隐一震。沙昂装作不察,竟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将脸下的□□当做枕头用了。他也不做什么多余动作,只是偶尔抬起头,将左脸颊换右脸颊继续枕罢了。

楚昊洋抬起手撑住下巴,掩饰他微微滚动的喉结,眸色渐渐加深,神情却依然自若,仍旧一派镇定地对部下们提出的问题一一予以裁决。

而静静伫立在门口的陈河杞早已瞠目结舌。

又过十来分钟,楚昊洋一看主要问题都谈得差不多了,便仓促结束了会议。他将老板椅往后一退,露出里面被逼仄的空间挤得缩成一团的人。

楚昊洋居高临下望着蹲坐在地上的俊美青年。因为椅子退后的关系,失去了“枕头”的沙昂只好竖起了脑袋,眼神纯洁无辜地回望对方。

楚昊洋冷冷一笑,抬脚轻轻踩上了对方紧实平坦的腹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不过一个是用脸颊,而另一个是用脚底:“坏孩子,做坏事,是不是也做好要挨屁股的准备?”

陈河杞一阵胸闷,再也看不下去旋身退离了书房。他望着眼前空旷宽阔的盘旋楼梯,俯视着下面偌大的豪华大厅,看着那盏从三楼直垂到底楼的璀璨水晶吊灯,只觉得茫然。

难道合格的情人就该是沙昂这样的?

陈河杞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些日子来,他从那两人的相处中看到了沙昂带来的新鲜感、刺激感,以及最最重要的情趣……

而这些,他一个都不具备,他就只懂柴米油盐,过得像五六十老年人的日子,所以最终楚昊洋对他没感觉了,分手了。

陈河杞一路出了别墅,最后飘停在蔷薇拱门上。他木然盘腿坐下,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目无焦点地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玫瑰怒绽的庭院。

没多久他看到楚昊洋带着公文包开车出门了。

不久,客厅方位隐隐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枪击声、轰炸声,还有澎湃的音乐声,陈河杞愣了会,才反应过来里面沙昂可能是在打游戏。又过没多久,游戏声戛然而止,沙昂接着电话慢悠悠踱出了门,闲适地靠在廊柱上,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一边点头一边缓缓走出了侧廊。

沙昂清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陈河杞听得模模糊糊,却也能从只字片语间猜个大概。

“就你打过来前不久还跟我在一起啊。”

“是去公司啊!”不知道对方又说了什么,沙昂笑得自信,“绝无可能。我自然相信他。都说了肯定是去公司。”

“跟踪个屁啊!”沙昂笑骂,“当然希望周末还是一起度过,但没办法,他尊重我工作,我自然也不能限制他。”讲到这里他干脆另辟了个话题,“说吧,你打过来到底什么事,没事我挂了!”

“明天晚上?我看情况……”

“好吧好吧!我拉他一起过去。”沙昂转而想到了什么,不由警告道,“不过你们给我差不多点啊,不然别怪我翻脸啊!”

“那不废话,我不疼他难道疼你?”沙昂踱到喷泉边,掌心拂过开得正艳的一片香槟玫瑰,“少贫吧你!”

“对了,上个月托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沙昂安静得听对方说了好一会,无意识揪下一片开得正好的玫瑰花瓣,道:“钱不是问题,只要东西好。”

“没问题!那明晚你带过来。”谈话告一段落,他将花瓣随手扔回花丛里,转身往屋里走去,“嗯,别让人看到。”

陈河杞听着声音淡去,一径微微仰头望着天空,心中一片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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