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涵一瞬间想到了很多,聊出口的却是别的,又提到老四也三十了,女朋友谈了有五年了,可能年底就要结婚,也许会是他们中第一个当爸爸的人,不由有些感慨。又想到华国还没有同性婚姻法案,而小幺这样显赫的家世,面对婚姻和子嗣,今后又要如何……
楚昊洋听到孩子这个话题,没有搭话,脸色却又暗沉了几分。
赵涵不知楚昊洋近况,说着说着,话题便又转到了他的情感生活上。
楚昊洋是他们几个中年纪最小的,大家都把他当弟弟般照顾,照顾习惯了,对对方的终生大事也会关心几分。指手画脚倒也不至于,关系再好兄弟情再深,有些度还是要把握好的,但总归也是想了解了解的。
赵涵寻思了下,瞅着他的脸色试探般开玩笑般地说:“曾经那个谁,你第一任——”
“不是那个谁。”
话说到一半被猝然打断的赵涵懵了懵:“什么?”
“陈河杞。”楚昊洋搁下酒杯,再度郑重重复,“耳东陈,河边枸杞树的河杞。”
赵涵突然噎了噎。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试探你反应嘛!谁知道直接提到你前任的名字,你会不会暴走啊!现在倒反而有点自己有了错处被你抓住而不满的味道了……
赵涵无力吐糟,只好吃了这个闷亏,缓了缓,继续刚才想说的:“嗯,是陈河杞。你之前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我们见——”
楚昊洋这回没说话,垂了眸子,微微蹙着眉宇又一个劲儿开始喝闷酒。心道,哪是他不让见啊……
赵涵还在说:“我统共才见过一次,还有哥们一次都没见过……你这藏得掖得也太紧,不够意思啊!”
楚昊洋听着不由心下呵笑:他倒是不想藏也不想掖,可也要对方肯啊……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那人总是不原在外面承认他们的关系!就赵涵说的那次,还是他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硬将人拖出来的,其余那么多回,都拒绝了,甚至就连紫苑一年一度的宴会,他都不肯出席,每次都找理由避开……
就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吗……
低调就低调吧,他也不是要当那个被人观赏的猴子,横竖外人也跟他们没关系。可自己圈子里的这些兄弟,都是知根知底的,他将人带到兄弟们面前,只是想虽然目前他们没法结婚,可有自己人的认可,也不逊于那一张扯了还能随时离的红本子强!
可人家不稀罕……
他也不想兄弟们对那人有意见,只能每次都找理由帮那人在兄弟们面前遮掩过去,弄得大家都以为是他不肯带出来……
呵!
这便罢了,也许话题什么的一下子处不太来,那便不急,慢慢来,总归日久天长,不在于一时,他到时聊的时候多带带便是了。可当他旁敲侧击提出想见见那人的朋友时,居然又遭到了回避!
那人自己不肯融入他的圈子,也不想让他融入那人自己的圈子,搞得他们好像地下情一样!弄得他后来也歇了这份心思,不再想方设法地非要介入对方的朋友圈,以致于这么多年下来,他对那人的交友圈也不甚清楚,导致现在找人时线索少得可怜。
有时,他真搞不懂那人到底在想什么,对他们那段感情又究竟是怎么看的……
有时,觉得那人应该很爱他,明明会担心他、照顾他,好比对他胃的在意比他自己更甚。楚昊洋也清楚自己后来胃能重新养好,绝对是那人的功劳,说一句不怕被他母亲痛揍的话,有时他甚至觉得自个母亲对他都没那人对他那般细心在意。
可有时,他又不可避免地感觉那人好像还不够爱,因为总有其他东西更令那人在意……
爱一个人,难道不该是彻底独占、对所有人宣布这是自己的人吗!
那人却……
前几年的时候,他还能确定对方是爱的;可在后来那两年多里,那人对他总是不苟言笑,他们的相处不知不觉中好像变得诡异又畸形,他都不知道……
楚昊洋又是一杯闷干。许是在兄弟好友面前,又许是喝多了酒,他没了平时的那份不动如山,竟露出了些颓丧。连以前那些压抑的、刻意不去多想的事情,也纷纷冒了点头出来,似乎争先恐后地又想将他拖入那片可以令人窒息的泥沼……
“……小幺?昊洋!”
“什么?”楚昊洋一愣,抬头望向赵涵。
敢情他铺垫了那么多,这小子全没听到?居然走神!赵涵吃惊吃瘪又无奈,又不想再费一遍口舌,别到时这小子又左耳进右耳出地浪费他唾液,这下直接上了主题:“这回这个啥时带给哥们几个瞧瞧?不会又宝贝地藏着护着不让见吧!”
楚昊洋垂着眸子,盯着只剩了个底的酒杯没说话。
“你家现在这个也是个会来事的主吧?可用不着你护吧!”
楚昊洋抬起手一口闷掉,让酒保又添了杯威士忌,才淡淡道:“电视里不是可以天天见。”
“……是不是找揍啊!”
楚昊洋闻言直接挑眼看过来,眼神中几分认真:“要打吗?”
赵涵又一噎,他这种弱鸡送上门挨揍,他脑子有坑么?心想TM的这小子是不是哪里受气了来他这里撒气的啊!就仗着我们宠是吧!
赵涵心里这般腹诽,嘴上道:“不够哥们啊!电视里的能一样?”
楚昊洋被磨烦了,最后模棱两可道:“再说吧。”
赵涵瞧着心里不禁微微一咯噔:提起现任啥反应都没有,提起前任竟流露出颓然,怎么感觉不太妙啊……
“小幺,你不会——”
赵涵话说一半却自动偃旗息鼓了。楚昊洋也没在意,径自闷头喝酒。面前已一溜儿排排站地摆了七八个空杯。
赵涵却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过了会,他眼见这人竟然越喝越没节制,想起对方胃好像曾经不太好,便有意想阻止,又怕直接抽走酒杯,万一这人真有烦心事,只怕会直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喝,还不如在他眼皮底下看着来得安全。
这么一想,赵涵便又开始掰扯话题,天南地北地各种聊,从“哪个哥们被仙人跳”到“谁家的九岁高龄母狗又下了一窝崽”转移他注意力。
楚昊洋听他啰嗦个不停,心里不胜其烦,他就想安安静静好好喝个酒啊!然后一个不爽,直接一句话就令对方主动闭嘴了:“其他人知道你赵涵成了八婆么?”
赵涵的脸色——
不说也罢。人心底直吐糟“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赵涵一个来气,便也想撒手不管了,转身就去整理柜墙里的酒瓶子去了。可过了会余光一瞄那混小子落寞的模样,又忍不住心软了,直哀叹当哥的真是操不完的心……
赵涵暗叹一口气,又回到吧台,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你到底怎么了?”他想到什么,猛然惊声,“不会是沙家那小子后来又跟谁——”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昊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断开了。
“他失踪了。”
“谁?”
“……就你刚提到的。”
赵涵反应了下才反应过来,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其他人知道吗?我跟大伙说说,都帮忙找找看。”
楚昊洋沉默了下,道:“好。”过了几秒,又道,“谢了。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赵涵“嗛”了声,故作轻松地想缓和下气氛:“你可得了吧还提人情,兄弟还做不做了?”
楚昊洋微微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右手无意识地微微转动着酒杯。
杯子在桌面上滑动,声音被酒吧里的音乐掩盖,不断旋转变化的杯身却在灯光下折射出片片璀璨夺目的光辉,夺目到有些刺眼。
赵涵也安静了下来,手里捏着块布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着手边这块方寸之地。又过了一会,他忍不住轻声问:“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楚昊洋仿若未闻,动也没动,盯着眼前的杯子好似成了雕塑,哪怕眼睛已经被刺得有点难受起来。
赵涵迟疑了下,终究仍是更直白地问了出来:“找到人后……”
楚昊洋还是没说话,却仰起了头,眼神迷离。
“小幺,你可想清楚了,别到时不好收场。”
楚昊洋略有些不耐烦。他找那人本没想怎么着,只是想确认那人安好,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认为他别有所图!他最恨出轨,最恨脚踏两条船!他真真切切记着自己现在不是单身状态,他怎么可能去打扰那人的清静?那人也最恨出轨,所以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他们都厌恶至极的事!
呵!他怎么可能在双方都从那片沼泽里好不容易上岸后,还干出那种没品的事……
何况,那人怕是……
楚昊洋又一次一口饮尽了威士忌,然后搁下杯子,侧头,面无表情地瞧着友人:“能不说这些不?还是要我直接走?”
杯中尚未化完的冰块还在微微打着转,泛出微弱的冷光。
赵涵看着对方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投降:“好好,咱不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