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昊洋掏出手机一看,立马站起来便径直往二楼而去,连跟就在边上的沙昂示意有事离开会都不曾,完全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
楚昊洋匆忙踏上楼梯的时候,屏幕里正出现沙昂阔步走上红毯万众瞩目的那一刻。
楚昊洋却浑然不觉背后那头的辉煌时刻,握着手机凝眉聆听电话那端的汇报,脚步不停一会就消失在楼梯口。竟是两次都错过了沙昂登上巅峰之景。
屏幕里意气风发的新晋影帝依然在侃侃而谈发表获奖感言,客厅里却已无人在意。
磁性华丽的声线在立体音响里款款流泻,沙昂仍旧保持着顷刻前的诧异神情,回头望着空荡荡的楼梯,眼神暗了暗。他不是没注意到对方近来在跟他相处的时候总是有种若即若离感,甚至多次失神。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中途接到电话离开,可每次楚昊洋都会跟他或眼神或手势示意一下,近来却电话一响就立马起身去书房,让沙昂不得不多想。
楚昊洋这样的人,不管何时何地总是能拿捏好分寸,让对方觉得自己是被重视的。而现在多次让这人忽略掉他的电话,到底是有多紧急多重要?
沙昂握紧拳头,沉沉吐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二楼书房。
楚昊洋伫立在窗边听着手机里部下的汇报,不禁皱了眉:“还是没消息么……”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力,甚至还派人去盯了那人以前关系比较不错的几个朋友和同事那里,依然未果。
难道已经不在本市?
楚昊洋略略沉吟,想了想,报了个地名,对电话那头的人道:“派人去这个地方试试,看看有没有线索。”
挂断后,楚昊洋静静望着远处的湖泊,良久未动。
湖面在夕阳余晖下泛出粼粼波光,衬着远处小土坡上摇曳生姿的百合、近处旖旎盛放的玫瑰园,端得一片美不胜收,宛如仙境。可这一幕美景,却丝毫未能映入窗前之人的眼底——
如果那人真的离开了这座城市,又没回老家,那就不只是两个城镇几千万人口的数目,而是十四亿人!
偌大华国,届时茫茫人海,不啻大海捞针,又要到哪里去找……
楚昊洋从没料到平素那个总是温温和和、偏安一隅的人,竟然真的会不声不响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窗外的景致依然美好怡人,他蹙起的眉峰却始终未能舒展。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渐深,书房里仍旧一片漆黑。
月色挥洒,勾勒出窗前静静凝立的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不知过去多久,开门声响起,紧接着灯光大亮,沙昂站在门口:“怎么灯都不开?”
楚昊洋几不可察地顿了下,下一刻回过头来时,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在想些事情。黑暗里便于思考。”
沙昂走进去:“你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他再怎么查,也没查到楚昊洋身边有什么人,难道真的纯粹是工作上有什么不顺?沙昂这般想着,便也问出了口:“公司里有什么麻烦事吗?”
楚昊洋站在窗边看着沙昂一步步走近他,闻言不由轻轻一笑,温声道:“没有的事。别担心。”他低头一看腕表,微微挑眉,“居然已经这么晚了,我去洗个澡,你困的话先睡。”说着已经率先往门口走去。
沙昂看他经过自己身边,径直出了书房,不禁眸色微沉。
又是这样!近来每次这人都给他一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感觉,甚至有时让他有种对方在避着他的错觉,好比此刻!可他却不能以此质问对方,不然只会显得他无理取闹。之前那件事他已经理亏过一次了。
但这回,沙昂真心觉得楚昊洋有问题。
沙昂一个人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站着,只觉得无比憋屈。谈个恋爱,怎么有种越来越不开心的感觉。
待楚昊洋回到主卧时,已经凌晨都过了。
沙昂回到房间后,起先还想旁敲侧击地跟对方再谈谈,可等着等着一直没等到人,慢慢地也就真的睡着了。
楚昊洋站在床边看了会他的睡颜,继而替他拉了拉薄毯,随后自己也到一旁睡下了。
时间流逝。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梦见自己正走在金榈棕红毯上的沙昂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豁然疼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地板上,以“狗趴地”的姿势。他懵圈了一会,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几天,老天爷像在开他们玩笑似地,两人的情况竟然完全调转了过来。好不容易他睡觉安分了不会折腾对方了,却不料反过来楚昊洋竟有了这半夜踹人的毛病。
沙昂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侧头望向依然沉睡的人,伸出去想要推人的手却在半途中停了下来——
月色也掩不住那人脸上的疲惫。
沙昂默默看了会,想着之前一段时间都是楚昊洋在包容他,有时一个晚上好几次被他无意识地踢下去,身上都淤青了对方也一句责怪都没有,没道理现在情况反转后换成他就做不到。
何况他们不久前才发生了一次小摩擦,他不想再生嫌隙,便轻手轻脚又回床上睡了,只不过下意识地没敢靠楚昊洋太近。
隔天。
矗立于这座国际大都市的中心城区、隶属于楚氏集团总部的擎天大厦顶层。
厚重的真皮老板椅里,西装革履的楚氏掌权者正面窗静坐着。
五分钟前,他刚匆匆结束一个跨国视频会议;而十分钟前,他收到了手下新的调查结果。
原来那人真的不在这座城市里了!早在年初那会就不声不响直接回了邻市的出生小镇,不是临时的歇脚,而是在那里落下了脚跟!那人,不光光是离开楚氏集团想换个工作环境而已,竟是毅然决然地将这里的一切都撇下了……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楚昊洋豁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可明明他是很吃惊的,也从没预料过对方会做出这个决定。
人往高处走,多少人挤得头破血流也要往大城市发展,可能打拼一辈子都买不起一间房子,可再怎么困难辛苦,他们也依然不肯放弃。然而房子车子存款,这些对那人而言已经都不是问题,便是离开楚氏集团,也可以在其他大中型公司找到不错的职位,甚至暂时不去工作、随便到哪个旅游城市散散心玩个几年也不存在生活压力。
明明那人已经可以在这座应有尽有的大都市里站稳脚跟,为何还要舍弃?为何要自断其路回到没什么发展前景的小乡镇?
楚昊洋这一刻,心里是真的不解,混乱中又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慌,失控的感觉再度袭来,似乎冥冥之中即将失去什么……
关于那人零零散散的消息还在逐渐传递到他手上,楚昊洋压下这些乍然而起的莫名其妙的情愫,低头看信息。那上面有对方新的手机号,楚昊洋打过去却总是被告知“无法接通”,只能放下这茬,继续看下去。过去这半年来那人离开后的点点滴滴在他眼前慢慢呈现,偏偏最为关键的,却是仍然没有对方如今一丁半点儿的消息。
人间蒸发了一样……
楚昊洋突然一凛,之前他还怀疑过那个视频是陈国栋找不到人,所以想用这个方式将人逼出来,但如今看来,陈河杞早已回到出生地,估计多半的确是遇到了陈国栋的。视频里陈国栋说的避着他,可能确有其事,但如果现在那人的行踪不明不是单单避而不见,而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而导致见不到人呢?
手机再度震动,楚昊洋连忙打开新邮件。
手下终于找到了那人最后工作的地方,一番调查下来得知人竟是某天突然就不见了的——
一开始同事没见人来还以为是请假了,第二天偶然听到老板一个人在骂骂咧咧说给油卡充个值充到爪呱国去了竟胆敢旷工要扣工资,那时还没想太多,直到一个多星期都过去了人还一直没出现,也一直联系不到人,才察觉是不是出事了想着要不要报警,却被老板骂了回去,竟直接做开除处理了,连上个月的工资都没付,后来看也没人来讨,老板还觉得自己赚到了。同事私下腹诽老板平日里弥勒佛一样,总是挺着个啤酒肚笑眯眯的,对谁都嘘寒问暖,看起来和善可亲,没想到骨子里是个小气巴拉爱计较的葛朗台,也不怪乎对他们这些职员只知道不断安排事情下来要他们做,却万年不给他们涨工资,现在物价年年上涨,他们都要捉襟见肘、连猪肉都快吃不起了。腹诽归腹诽不满归不满,小地方公司都差不多,东山西山都是老虎,也没办法。那同事被老板斥责回去后也不敢多管闲事,万一弄得自己工作都丢了,那是哭都没地儿哭去的,可被人一问起,心里的那些不满就一鼓囊儿倒豆子似地全倒了出来。
楚昊洋看简报看得一肚子火。那个人,离开他后,竟被这么欺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