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沙昂休息了三四天后也回了娱乐公司恢复工作。楚昊洋本想自己开车上下班,结果沙昂百般不同意,执意让自己的贴身助理接送楚昊洋,还耳提面命绝对不许吃重口味的食物,午饭务必要清淡的,威胁他也许会突击检查云云,最后还是不放心,干脆直接拍板让助理中午送过去。楚昊洋接连两次抗议无效,最终无奈妥协,可脸上的神态却分明表露出他其实是享受这种被人强制着不许怎样怎样的状态的。
陈河杞一大清早就被塞了一袋子狗粮,最后只能自己默默退散。心被刺得太多太久后,似乎也渐渐麻木了。
在那两人双双离开别墅后,他又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游荡。今天阴天,连前几天快看腻了的蓝天白云也没得看。好不容易总算挨到傍晚,结果那两人居然一个都没回来。天气倒是又晴了,竟然还能看到月亮冉冉升起的样子。
陈河杞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既不想看到那俩在眼皮底下晃,又无法忍耐这没有人气的空旷别墅。
如果能离开就好了……
他抬头望向主卧方位,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还能看到窗边随风飘荡的窗帘。
他怔怔地望了很久,才微微扯了扯嘴角,收回了目光。不知道楚昊洋回来看到窗户开了一整个白天,会不会又洁癖发作,不过想必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毕竟洗脸台镜面的污渍那人不也自己不声不响地擦了?
到月上中天的时候,陈河杞一个忍不住又跑出了别墅,甚至觉得早该这么做了。昏迷中时间总是会过去得比较轻松……
然而他没想到,这一次昏迷,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又是早上了,恍惚发现以前好像没这么长时间的,不过他也不在意,甚至觉得即便永远无知无觉地沉睡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每次都在主卧里醒来这种坑爹事,他已经不以为意了。
陈河杞回过身的时候,楚昊洋正好从卫生间里出来,板着脸居然盯着他直接朝他——走过来?
陈河杞心里一个咯噔,面对对方的步步逼近不由后退了一步,神情紧绷地回瞪对方,脑海里各种思绪一闪而过。还没等他想好找什么理由先发制人,结果楚昊洋下一秒就略过他直接拐了个弯往隔壁衣帽间去了。
陈河杞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不由微微失笑。刚才的“对视”只是巧合而已,就说怎么可能有人真的看得见他。
陈河杞微微侧过身,看楚昊洋走进衣帽间,正对门口的镜墙将其一举一动都清晰地映照出来。
就见男人抬起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柜门的金色雕花把手,微微使力拉开衣柜,指尖从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高档衬衣上轻轻划过,最后停在当中,伸手取了一件出来,阖上这边的柜门又拉开另一扇,比着左手里的丝质衬衣拿了一套匹配的西装,最后又从另一边的抽屉里选了领带、领夹、袖扣、领扣、手表、袜子等小配饰。
男人换下睡袍,展露出矫健劲瘦的身躯,而这具蕴藏力量的极具魅力的躯体不一会就被衬衫、西裤遮住。修长的手指轻轻挪移,将衬衫下摆塞入裤子皮带下,拉上裤子拉链,扣好皮带扣子。剪裁合体的西裤包裹出他浑圆有力的臀部,随着他打领带的动作微微轻摆,只是随后就被套上的西装下摆盖住了。
楚昊洋对着穿衣镜侧了侧身瞧了瞧,觉得基本没问题了,然后熟练地带上袖扣等饰品,最后扣上钻石表带的动作更是一气呵成,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迷人。
陈河杞望着镜子里的男人气质沉稳干练,身姿颀长挺拔,里里外外一副精英风范,彰显出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由眼眸微眯,微微抿了抿唇。
楚昊洋最后又看着镜子整了整领带,发现没有不妥之处后便出了衣帽间,再度一步步朝陈河杞所在的方位走去。这回陈河杞知道楚昊洋虽然视线对着他,可其实是看不到他的,便站在原地看对方走近,又错身而过,只留一片背影。
然而那一瞬间的错觉凝视,仿若时光倒流,让陈河杞依稀又见到了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男人。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别人还在打拼着处于通往未知成功之路的起跑线上,那人却早已手掌大权,站在了千千万万菁英们难以企及的顶点,关键是还游刃有余,不管面对的是竞争对手的挑衅抑或集团内部对立势力的牵绊,那人始终从容不迫,于谈笑风生中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一步步树立了自己的威望,将底下所有人的小九九扼杀在摇篮里。
陈河杞愣愣望着眼前风度翩翩的男人,较之曾经,多了成熟的韵味,举手投足间尽显王者风范。陈河杞看着他一步步慢慢走远,有一瞬间的迷眩。
他恍惚又想起以前,衣服着装这些琐事从来都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楚昊洋起床后直接从床边榻上拿了穿上就是,早上从不需要另外再花时间去选衣服。
如今看着楚昊洋自然地自己选衣服自己穿戴,陈河杞懵然不知,不禁自我怀疑究竟是楚昊洋因为新的恋情而甘之如饴,还是以前他越俎代庖做了多余的事?是否他给对方搭配的衣服其实不合适,只不过对方碍于他的脸面不好意思提出来,现在则正好可以自己搭配当天场合需要的服饰。
楚昊洋回到主卧里间时,沙昂还在睡。楚昊洋看了看时间,又瞧瞧睡得一动不动的人,明了对方睡觉时不喜欢开着窗户,此刻便也不方便去开窗,只好对床上的人说了句:“等会起来别忘记开窗通通风。”
沙昂估计昨晚回来得也晚,起码十一二点后了,想必此刻困得很。他埋在丝绸被里,闻言又朝里面钻了钻,含糊地“嗯”的声。
楚昊洋看他将整颗头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点点黑色发梢,不由摇了摇头,几步走过去,蹲在床边,将人从被子里轻轻挖了出来:“别闷头睡。”
沙昂有些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似乎清醒了点,眼睛睁开一条缝,望着不知明的某一点语音模糊道:“你腿还没好,起这么早还要去晨练吗?”
“现在都快7点了,还早啊?小猪!”
沙昂又嘟哝了一句什么,在被子里滚了滚,又磨了磨蹭了蹭,赖床般得嘤咛几声。
陈河杞回眸看见楚昊洋正瞧着沙昂无知无觉的可爱样子无声轻笑,再回头看沙昂,丝绸被在沙昂之前的蹭动下往下滑了很多,露出他半敞的锁骨和肩膀,以及大半前胸。沙昂皮肤既白又弹性,躺在深色丝绸上,称得主人的肌肤更加白皙光滑,有种诱惑到极致的美。
陈河杞也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这个慵懒模样,一瞬间被惊艳得有点窒息。他倏然转头重新看向楚昊洋,见对方挂着一脸宠溺的轻浅笑意,却看不出其他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不由又回头看看不自觉散发出诱惑气息的沙昂,一时竟觉得有些哑然。
沙昂似乎终于磨蹭够了,最后终于不甘不愿地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下了床,拖着身上松松垮垮的丝质睡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要往浴室走。走了几步又顿住,侧头看向楚昊洋,这才发现对方穿的是西装,微微疑惑:“怎么已经穿戴整齐了?”
“今天不去晨练,公司有点事,等会就走。今晚可能还会晚点回来。”楚昊洋抱歉地替对方压了压头顶翘起来的几撮头发。
“哦!晚上我等你回来换药。”
“如果太晚你自己先睡。”楚昊洋顿了顿,“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沙昂应了声便去了浴室洗漱。
楚昊洋看他起来了,便自己去开了窗,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再缓缓吐出,走出卧室前又嘱咐了一句:“下楼前别忘记关一下窗户。”
“兹道啦!啰嗦!”沙昂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来,可能在刷牙的关系,吐字有点大舌。
楚昊洋听到来信提示音,拿出手机看了看,说:“助理已经到门口了,我先走了。”
沙昂追出来喊:“诶!你早饭还没吃呢!”
“让助理带了。”楚昊洋拿了公文包,还回头补充了一句,“是清淡有营养的,都记着呢。”
沙昂一笑,楚昊洋也回以一笑。沙昂隔空抛了个飞吻,楚昊洋做出个接住的姿势便脸带笑容地开门出去了。
陈河杞也飘出了卧室,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去想,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信步走到了蓝花楹树下。
眼下正是花树盛开到极致的时候,花簇交叠摩擦的沙沙声伴随着偶尔一两声不知名鸟儿的婉转啼鸣,这是一个清幽而又美好的早晨。如果他不是处于目前这样的状态的话。
参天花树第一批的花朵已经相继凋零,一地的落英缤纷,给绿色草坪铺上了一块紫色花毯。他犹记得一脚踏上去的感觉,绵软新奇,然而如今被晨风吹拂而起的落花却会从他的身体里穿透而过,他的双脚踩在紫毯上,留不下一丁点痕迹。
陈河杞一跃坐到最大的一个枝杈上,触目可及处花海层层叠叠,翻涌如潮。
婆娑花影下,眼前依稀还晃动着那人在草坪上跟大狗追逐嬉闹的身影。
阵风拂过,紫雨漫天,一切尘埃落定后,徒留一片静谧。
不过物是人非。